“况且， 我本来就不喜欢男人。”
这也是傅清墨第一次很明确地告诉听雨，自己不喜欢男人这件事。之前听雨就没有听傅清墨说喜欢任何一个男子，只听她说过喜欢姜峥嵘， 原来她不喜欢男人。
只是， 两个女子，这般惊世骇俗， 真的可以吗？
“可是小姐， 你与安定王的婚约……”
明明不喜欢安定王，却还要嫁给他， 这不是傅清墨的风格。
“我自有办法解决。”
傅清墨顿了顿， 问道：“你刚才去收信， 是有什么急事么？”
“哦对了， 九城寨那里出事了。”
“什么事？”
傅清墨回到了大厅， 坐了下来， 端起一杯还未凉透的茶，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不等听雨说，她便问道：“是发生了冲突么？”
“是啊，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傅清墨微微蹙眉头， 说道：“人一旦有了自保能力，就会想要更多，尤其是被欺压久了的人， 更是如此。”
“他们跟官兵发生了冲突，因为用了炸。药陷阱， 所以官府十分重视此事。”
“据说，官府还打算重兵剿灭九城寨。”
听雨有些担忧， 问道：“小姐，官府会不会查到商贾身上？”
“会，但他们不会对商贾有所行动，最后所有罪名只会落到九城寨上。”
傅清墨摇了摇头：“官商勾结，所以商贾是安全的，他们不会断了自己的财路。”
这就是世道的现实，人人只顾自己的利益，最终只有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被这世道的丑恶淹没。
“那小姐，我们要出手么？”
“不。”
傅清墨轻轻摸着杯沿，沉声道：“他们于我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天星草的供应，就算没有他们，商贾们一样会有办法取得，我们没有必要趟这浑水。”
“是，我知道了。”
听雨听完后，依旧心有惴惴，问道：“小姐，九城寨真的会被官府拿下么？”
“会。”
傅清墨顿了顿，续道：“若一帮乌合之众都拿不下，官府颜面何存？”
“官府不在乎人命，可在乎自己的面子，所以九城寨必定会被剿灭。”
“是。”
听雨想起九城寨那些人，忽然觉得他们可怜，被这世道遗弃，支配，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姜峥嵘若是知道这件事，又会如何反应？
**
初春的阳光就像撒了一地的黄金，这大概是上天赐予世人最绚丽的颜色。
南诏城没有战事，姜峥嵘与飞廉在营帐内讨论着战术部署，梁竹却急冲冲地走进来，道：“将军，出事了。”
“什么事？”
“九城寨昨晚被星斗城官府踏平了。”
“什么？！”
姜峥嵘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她才休息几天，有几天的悠闲时光，怎么现在突然就来了这么大的事？
“官府为何会突然踏平九城寨？”
姜峥嵘站了起来，想到九城寨那些贫困的百姓，她突然忧心忡忡：“都……死了吗？”
姜峥嵘一直紧蹙着眉头，虽然九城寨的人很多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若是都死了，这对她来说亦是于心难安。
“据说是九城寨用炸。药陷阱与官府抗衡，最后遭到剿灭，里头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剩下一些老弱妇孺。”
姜峥嵘听到‘炸。药陷阱’四字，倏地站了起来，走到梁竹身旁，道：“他们为何会与官府起这般冲突？”
“我调查过，是几个官兵言语挑衅，后来他们便用这陷阱把官兵炸死炸伤了。”
姜峥嵘听了后，瞬间沉默了，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将军，那些人会不会查到我们的身上？”
姜峥嵘在找到粮食供应之后，便把计划跟他们四人说了，出现这个情况，可以说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当九城寨能制成炸。药，其他人便很难去规定他们应该要怎么使用。
“现在我不担心这个，我需要去九城寨一趟。”
姜峥嵘正要走，却被飞廉拉住，她道：“将军，不可。”
“你该明白，如今九城寨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若你趟这浑水，官府恐怕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姜不凡他们一定会抓住这点痛打我们。”
姜峥嵘的双脚就像被钉在地上，有些沉重。
“剩下的人，他们打算怎么处置？”
姜峥嵘问道，语气沉沉的，能看出来她十分不高兴。
“官府会把他们流放到西州竹村。”
西州竹村是什么地方，那是荒凉之地，每年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把他们送到那里去，等同于送他们去死。
“将军，这件事我们管不了。”
飞廉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安，道：“我们要明哲保身。”
她知道姜峥嵘很想救那些人，可是她不能让姜不凡在这个时候抓到任何把柄，更没有理由去救这些被朝廷定了罪的人。
姜峥嵘又坐了下来，深呼吸几口气后，道：“那些商贾可有任何举动？”
“没有。”
“而且官府接管了九城寨后，星斗城的商贾马上和官府谈了天星草的供应问题。”
姜峥嵘听罢，冷笑了一声后，便没有再说话。
她没有理由去斥责这些商贾的无情，在这个世道，所有人都应该明哲保身。
“将军……”
“就这样吧。”
姜峥嵘摆了摆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守护，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让一切部署都被打乱。
“九城寨的事，便这样了了罢。”
“是。”
姜峥嵘捂住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突地发疼，飞廉劝道：“将军，你的情绪起伏不能太大，不利于恢复。”
“我知道了。”
姜峥嵘又道：“让我缓缓再继续讨论。”
“好，我去给你倒些茶。”
“嗯。”
飞廉离开后，姜峥嵘想了很多关于九城寨的事情。她知道让九城寨自制火。药，这东西迟早会反噬他们，可姜峥嵘依旧心存侥幸，希望这件事永远不会发生。
可惜，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自己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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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城寨被剿灭一事在星斗城和南诏城之间闹得沸沸扬扬，可这话题不过几日便过去了，就好似那些卑微的人命终究消散在人世间一样，无人再提起。
过了几日，姜峥嵘还是去了一趟九城寨，那里在重建，似乎已经被什么人买下，准备做其他的生意。她看见了伍文德，便过去一探究竟。
“你说，你已经把这里买下来了？”
“嗯，人死不能复生，可我的生意还得做，这里的天星草我会叫人好好打理的，将军不必担心。”
我担心的是这个么？
姜峥嵘看了一眼九城寨，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血腥味，她很熟悉这种味道，那仿佛是死者的阴魂不散，流连在人间。
“还有，官府查不到您身上的，将军放心。”
姜峥嵘颔首之后，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好。”
伍文德带着姜峥嵘在里头走了一圈，里头还有许多未来得及清理的日常用品，满满都是那些人的生活痕迹。
看到这里一切都结束了，姜峥嵘也死心了，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了。
离开九城寨后，姜峥嵘回去南诏城，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傅清墨所在的那座宅子。
姜峥嵘看着眼前那座清冷的宅子，想了想，并没有进去，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听雨叫住她。
“姜姑娘？”
姜峥嵘回头看去，看样子听雨刚好要出门办点什么事。
“你是来找小姐的吗？”
“我……”
“你来得正好，小姐刚准备了一些糕点，你也可以吃一些。”
听雨压根不给姜峥嵘说话的机会，又道：“那我先走了，小姐就拜托你看着了。”
姜峥嵘看着听雨那飞快的脚步，不禁摇头苦笑，最终只能在主人没有邀请的情况底下进去宅子了。
姜峥嵘来到院子的时候，大厅里的傅清墨听见了脚步声，便问道：“听雨，怎么又折回来了？”
傅清墨转头看去，才发现来人并非听雨，而是姜峥嵘。她惊喜地笑了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那人却急急朝她走来，然后紧紧把她拥在怀中。
傅清墨愣了愣，随后才回抱着姜峥嵘，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稍微，稍微让我抱抱就好。”
姜峥嵘明白了，这一路走来压在心头的到底是什么感觉，那是无力感，强烈的无力感。
纵使她的武功再高，立再多的功绩，她手中的剑根本守护不了多少人。
当你的愿景与世道的现实背道而驰的时候，要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沉重了。
傅清墨没有说话，任由姜峥嵘抱了好一会儿，直到姜峥嵘松开了怀抱。
“来，吃些糕点。”
傅清墨没有追问姜峥嵘到底在烦恼什么事，而是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喂到姜峥嵘的嘴边。姜峥嵘有些不适应，不过她还是张了张嘴，咬下了一口，很甜。
见傅清墨温柔的眼神，她又多了几分倾诉欲，说道：“清墨，我发现我能做的太少了。”
“嗯。”
傅清墨拉着姜峥嵘坐下，示意她继续说。
“我手中的剑，能守护边疆，却护不了百姓的安宁，我觉得自己好无力。”
傅清墨伸手过去，拉过姜峥嵘的手，轻轻摩挲，道：“你有想过如何改变么？”
姜峥嵘不是没想过，若是想要改变更多，那么她就必须站得更高，必须掌控更多，可她又如何做到？
“想过，我明白只有站得更高，才能改变更多。”
姜峥嵘想着要把西州的兵权也夺过来，让聿帝忌惮她，让西州和南州的官府也忌惮她，那她便会有更多的话语权。
“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