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李雁看着缩在墙角到草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小金, 拍着栏杆。

  小金揉了揉眼睛:我居然看见了师傅?

  他不应该早就跑了吗?

  “你还不赶快给我开门!”李雁对着李大总管怒吼。

  李大总管连踌躇都不敢,颤颤巍巍开了门。

  反正这儿还有两个彪形大汉,李雁那小身板, 完全不是对手,不用担心他把人带走。

  李雁扑进去,抱着小金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的乖徒儿哦, 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啊?”

  小金差点被闷死!

  这会儿他是彻底醒了。

  就算是初夏, 昨晚一晚上,他也冻得要死, 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这会儿刚醒, 便闻到了一股酒味:“师傅,你大清早喝什么酒?”

  酒?

  李雁纳闷:“没, 没喝酒啊。”

  从昨天到今天, 那么忙,哪来得及喝酒!

  我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呢, 可不都是为了你这个臭小子!

  小金上下打量了一番, 师傅这一身, 贵得很呐, 他们整个三重天, 得挣一年的银子,才能抵得过这一身衣服!

  看来这蒋子文——

  哼!

  有钱了不起啊,小爷我总有一天也有钱给你看!

  他燃起了斗志, 完全不顾自己现在在哪, 还要他师傅捞他出去。

  ——他师傅这是眼角带着微红, 一看就被滋润过。

  真是万分不爽。

  “你昨晚没被欺负吧?”小金不放心, 确认, 这到底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李雁难得脸红了,咳嗽一声:“这种问题小孩子不要问。”

  小金立刻不高兴了,看来该做的不该做的两个人都做过了,并且他师傅是下面的哪一个。

  他依旧嘴硬:“咱们也要争上游,师傅你可要争点气,折腾死那蒋子文!让他知道,你可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李雁目瞪口呆:这小兔崽子从哪学到那么多浑话?!

  他缓缓转过头,外面三个人,憋笑憋得很辛苦。

  生气!

  他一巴掌拍在小金的脑袋上:“你就不能学学我正人君子的地方?”

  不对,这话好像我不是什么君子似的。

  重来一遍,在小金抱着脑袋还没来得及酝酿情绪哭出来的时候,又给了他一巴掌:“你就不能跟师傅我学学?我多光风霁月啊,你怎么脑袋里就是那么些龌龊事?说,被谁教坏了?”

  小金都惊呆了,居然还能打两下吗?

  “师傅你一点也不疼我了,你在上面红浪翻滚,就留徒弟我在下面给人剥皮抽筋,差点被人煮了吃了!”小金哭诉道。

  李雁:继续胡说八道,我看你可是手全脚全的样子。

  我就不信,你被剥皮抽筋还能这么叽叽喳喳叫唤。

  “他们放我的血。”小金抬起腕子,委委屈屈地说。

  上面被布裹了好几圈——刘太医临走之前给他包扎上,前朝皇室之人的血很是珍贵,自然不可能只用一次,说不定日后还有用到的机会。

  真碍事。小金心里骂道,不停扯着自己手腕上的纱布。

  最后露出一截光洁的手腕。

  小金:!

  一个晚上都好了?

  他愤怒地看向李大总管:你故意的吧,让我想告状都没地方告!

  李雁看着那光洁的手腕,用手摸了摸,确定手底下很完整,比小金小时候调皮捣蛋从树上摔下来划破手还要完整。

  “你师傅我很好骗是不是?”李雁微笑,“居然学会自己给自己缠纱布了,小金,你了不起啊。”

  小金明显怂了,往后缩一缩。

  师傅笑的越好看,下手越狠!

  李雁抬起手:“你过来!”

  小金:“我不!”

  李雁就要起身往他那边跑。

  “有耗子啊!”小金尖叫,一蹦三尺高。

  “在哪啊!”李雁也蹦起来。

  他倒不是怕耗子,他是给小金吓了一大跳。

  “往那跑了。”小金指着墙角一个洞。

  李雁没见到,只当小金又在撒谎,又想揍孩子了。

  不过李大总管在,他没动手,而是托着小金的后背,把人往外带。

  不出所料,李大总管拦住了他们。

  “你主子既然要我来,自然是同意让我把人领走的。就在这楼里,随便一个房间。”李雁环着小金的肩,平视李大总管,“不信,你可以问问你主子。”

  李大总管自然是没这个胆,他看着李雁把小金带到楼上,安置在一个房间里,立刻让人守住门。

  左右李雁一会儿还得回蒋子文那,小金一个人在房间里,被这么多人看着,也跑不了。

  李雁在屋子里,只叮嘱了小金几句,让他别乱跑之类的。

  “师傅,你快跑吧,别被我牵连了。”小金说,“李大总管都说了我的身份。”

  李雁:我倒是想跑啊,可我跑得了么?

  “没关系。我就在这儿,也好看着你。”总归都是一家人,应该不会下死手。

  “你没必要为我这个前朝的余孽委屈自己!”

  李雁:这哪对哪?

  小金什么时候和我有关系啦?!

  “李大总管是这么说的?”

  小金点点头。

  李雁扶额,算了,任由他误会去吧。

  外面传来咳嗽声,李雁叮嘱了他几句,便出了门,果然见到了李大总管,哼了一声,回了蒋子文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蒋子文一个人,李庆都不见了。

  不过他也挺忙的,外间的桌上,满满都是本子,无数批文等着他去查阅。

  李雁才不管他,自顾自去了里屋,吃东西。

  这么好吃的,你都不在乎,简直暴殄天物。

  两个人自顾自,李雁吃完饭便看起了话本,他刚从外面顺来的,反正就是不搭理蒋子文。

  男人么,都是说的好听。

  下了床,连你徒弟都要打的!

  “这么一天,都魂不守舍,摆着一张脸给谁看?”蒋子文没抬头,声音却传来了。

  李雁从书中抬起了头,看着蒋子文来着不善的眼神,不由自主站起身——怎么这么想逃跑呢?

  “你想往哪跑?”蒋子文冷冷地问。

  反了天了,居然还想跑?

  李雁回头,嘿嘿一笑:“蒋教主说的怎么这么难听啊,谁说我想跑了?”

  “那你现在是要干什么?”

  李雁说:“我约了人。”

  “我怎么不知道?”蒋子文反问。

  这一早上李雁除了小金谁也没见,这还能勾搭上别人?

  “我师叔祖。”李雁说。

  好不容易要来随侯珠,赶紧把这东西给邓通。

  这俩都是瘟神,早点送走为好。

  邓通邓通,又是邓通。

  你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也要帮他拿回这东西?

  给他两天也无妨,反正过两天,这珠子还是会送回我手上。

  果然——

  蒋子文想,刚想拒绝——

  “明天,明天随便你。”李雁胡乱许诺,“邓通今晚就要走了,这一走,说不定真就看不到了。”

  蒋子文更生气了:“你打定主意今晚夜不归宿了?”

  “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了。”李雁幽幽叹息。

  蒋子文看着他这一唱三叹,有些头疼:“去大厅。”

  李雁点头。

  反正我们是清白的,不怕。

  你自己龌龊,看谁都龌龊!

  李雁去了大厅,不一会儿,邓通也从楼上下来了。

  两人落座在一个角落。

  什么菜都没叫,只是点酒。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邓通问。

  “不知道。”李雁实话实说。

  走一步算一步吧。

  眼下这个时局,也由不得我。

  邓通刚想再来一杯,给李雁也满上——

  “等下。”李雁突然道,“邓通,之前答应你的东西。”

  邓通看着自己手心里的东西,知道李雁想要拿回来,得付出些代价。

  只是没想到,这代价会这么大。

  “你……”难不成是为了我?

  李雁嘿嘿一笑:“想什么呢,都怪我,乱吃东西,说起来,刘太医呢,都是他乱放药,一会儿得找他,我这精神损失可大发了,总得赔我……”

  他一提银子,邓通立刻想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还欠我二十两银子?”邓通板着个脸。

  上次他当英雄,救了人家姑娘家,就是找邓通“借”的银子。

  李雁:“啊,有吗?”

  这显然是想要耍赖了。

  邓通眯起眼:“你这是不打算还了?”

  李雁抚摸着怀中刚到账的二十两银子,小小的一块,怎么这么重呢,真是好东西啊,就这么白白给出去,真是不忍心。

  邓通就是看他不爽。

  如果是平日,这银子不要也就不要了。

  可今天,他一定要揪着这二十两不放了!

  人找不到,还不能让他找银子安慰一下自己?

  虽然这耳室两银子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李雁脖子一横,又把银子放了回去:“要银子没有。再说,你还欠我回魂丹呢。”

  “你可是个大灾星,每次跟你出门,都得遭些难。”邓通道,“你掏回魂丹不是应该?”

  李雁有些不好意思。

  邓通说的有理,他完全无法反驳。

  总觉得自己亏了,实在不想掏这二十两:“行吧,我打个欠条。”

  毕竟当时说的是“借”。

  早知道就直接要了。

  邓通也不计较。

  能写个欠条已经是极限。以后李雁跟他吵,他就把这欠条扬出来。

  李雁八成是乖乖就范的。

  他吹了吹墨,确认干了,收到怀里。

  李雁看他得意的神色,气的牙痒痒,假客气两句:“这么就回去了?怎么不去我那住两日?”

  “那我去你那住两日?”邓通斜眼看他。

  李雁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转脸一翻:“也不是不可以,一天二钱银子吧,这可比揽月楼便宜多了。”

  “你能和揽月楼比?”邓通冷笑。

  李雁不做声了,转移话题:“喝酒。”

  两个人一句话不说,一杯接着一杯。

  要说的话太苦了,还不如喝酒呢。

  天光微醺,平明送客。

  啪嗒一声,一个酒坛子滚到了地上,转了两圈,没碎,罐子口滴出了一滴琥珀色的酒液,

  邓通从桌上抬起头,第一眼便是一双洁白的手,如同玉雕的佛手。

  他忍不住,摸了摸,不像是佛手那般冰凉,有些温度,挺暖和。

  给他这么一摸,李雁登时醒了,猛地把手抽回来。

  “怎么,你这是要守妇道?”邓通笑嘻嘻地问,学着李雁的样子,开始吊儿郎当。

  李雁极度不自在,邓通不适合这样的笑,真的,他也只能假笑:“可不是嘛。”

  邓通不笑了,揉揉眼睛:“我该走了。”

  “我送送你。”李雁道。

  你也只能送我到门口,总有分别的时候。

  邓通想,却也没有拦着李雁。

  李雁送到门口,外面已经有人等着了,一个羽林卫牵着邓通的马,站在晨光中。

  邓通呵呵一笑,翻身上马:“走了,下次到九重天我再请你喝酒。”

  大街上只余他潇洒摆手的背影。自己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自然是回去交差去了。

  两人都知道,这一次回去,他大概是不会来三重天了。

  真不知何年才见面了。

  邓通也走了,一切都安静了。

  李雁有些恍惚。

  天明登前途,可惜,我再也无前途了。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可算赶上了,要了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