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抬头向上看去, 笔直的岩壁,上面什么都没有。
蒋教主是蒋大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李雁想着,朝着上面飞去,很快,便在靠近顶端的地方, 看到一个平台, 只要人平躺在上面,就露出不偷, 肯定能藏得好好的。
只是那平台极窄, 只能躺下一个人。
大概是蒋子文提前踩点,为自己留后路用的。
两个人要想都待在上面, 那只能相互交叠。
李雁满脸通红, 脑子里出现了那个晚上的画面。
蒋子文看着他通红的耳朵,气的磨牙, 一口咬上去:“你在想什么?”
李雁哼了一声, 属狗的吗, 这么爱咬人。
他把蒋子文横躺着放到那台子上, 跪在他腿间, 俯视着他。
蒋子文的喉结动了一下。
随时一动,整个喉管就被捏碎了。
这个人居然这么脆弱。
不对劲。
李雁想,说不定是在诈我。
蒋子文有些恼羞成怒, 冷声说道:“要么给我躺上来, 要么滚!”
李雁:我听到了什么?躺上来?
这会不会有点乘人之危?
随即, 他看到了蒋子文想要杀人的眼神, 瞬间明白, 大概可能也许是自己想歪了。
天空中传来一声鸟鸣,悠长而清亮。
头顶上传来扑簌簌的飞鸟声。
这只鸟的翅膀,能击破长空,一听就是非常大的鸟类。
天要亮了。
远处传来追兵的声音:“他们受伤了,跑不远的!找不到人,兄弟们都没好果子吃!”
李雁一缩,蒋子文像是块烫手山芋:“你在这躺着,我去把人引开。”
说罢,不待蒋子文回答,猝然离开。
这会儿,他专往稀疏的地方,横起双手,犹如一只白色的鸽子,张开双翅,跳到石头顶上,成了个活靶子。
很快就被人发现。
他朝着林中奔去。
蒋子文眯起眼,李雁那狗东西,是想把人招来?
李雁刚才在那大石头顶端看了一瞬。
那长蛇,居然停住了!
慢慢聚集成了一个蚁球,连火把都点起来了,像是准备安营扎寨。
带队的小侯爷,到底在想什么?
李雁不愿猜测心中最坏的想法。
他或许是在等一个结果。
是两败俱伤,还是一方获胜?
李雁大喝一声:“来人啊,救命啊,要死人啦!”
气贯长虹,惨绝人寰。
远处的众人皆是虎躯一震,抬头看着骑马在中间的小侯爷。
这下,他想装作听不到也不行了。
“全速前进!”小侯爷李庆说。
下面早有人不耐烦了,一队轻骑兵出列,小头目挥着鞭子:“快,跟我来。”
刚才的一声尖叫,李雁的位置暴露无遗。
“放箭!”
身后传来命令。
无数破空声传来。
李雁勉力转身,打开面前的两支箭,第三支穿过他横在胸口的手臂,在他心口前将将停住。
他不敢停留,忍者剧痛,手中的扇子往树干上狠狠一打,硬是又退了好几步,摔在地上,弹了好几下,砸出一个绝大的坑。
他猛地张嘴,吃了一嘴灰。
不敢停留,他强撑着好的那只手,准备爬起来,左脚传来钻心的疼。
大概是断了。
真是倒霉。
李雁对着自己的短腿打入一道真气,手一撑,如弹簧般弹起,整个人往前跳了好几步。
后背一阵剧痛,他猛地吐了一口血,重重摔在地上。
李雁的脑子一片空白,眼前只剩黑色。
“这是谁啊。”一个声音慢慢走到他面前,“哦,这不是人,是一条狗啊。”
“明德太子。”李雁趴在地上,手指狠狠抠进土中,强迫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如同他躺在上阳城主府中,小侯爷的那张雕花大床上。
身边一群也不是和尚,而是那些娇娃。
一灯挑眉。
好久都没听过人叫自己这个名字了。
真是怀念啊。
那些呼风唤雨的日子,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蝇营狗苟,见不得光地活在阴影中。
总有一天,太子会登上皇位。
“你居然策反了我的暗卫。”一灯大师一脚踩在他的背上,撵了撵,“我倒是小看了你。你要是为我所用——不,我就奇怪了,我们的利益明明都是一致的,我死了,这皇位就是你的。”
“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呢?”
他鞋上似乎有刺,李雁的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生疼。
这饵抛的,比蒋子文差远了。
“有句话,叫反派死于话多。”李雁喘着粗气说,“话本里都这么写。”
背上的力道更重了些,李雁听到嘎吱的声音,胸前也痛起来。
肋骨被生生踩断了。
半截肋骨,戳在心尖尖上——
“只要我脚尖再这么一用力。”一灯说,“你的肋骨就会把你的心脏刺穿,你信不信?”
李雁笑了,嘴角涌出血:“我信。”
“来人,把他带走。”一灯抬脚。
“你要带我走?”李雁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我伤成这样,你要带我走?”
任何一个山匪,都不会绑一个病秧子在自己手中。
万一砸在自己手上,可是有八百张嘴都说不清楚。
一灯笑了:“只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把你带走了便是。”
至于你活着还是死了,管我什么事呢?
——李雁听懂了他没说完的后半句。
只要带自己走,过上十月,便能名正言顺再出现一个“太子曾孙”。
至于“太子之孙”在哪,有什么要紧呢?前朝皇室尚有血脉就可以了。
甚至连这个“曾孙”,都无需是李雁的孩子。
“你真虚伪,连个儿子都不敢光明正大生。”李雁说,“你怕别人知道你不敢殉国,就假托我的名义!”
一灯被自己的亲孙子指着鼻子骂,怒火中烧:“朕的志向还未实现,怎能半途而废!”
好啊,连自称都变成了“朕”。
“是啊,你害怕的,不过是变成阶下囚罢了。”李雁说。
有人害怕死亡。
可有人害怕的东西,远不止死亡。
一灯,不,明德太子害怕的,是即将到手的权力,骤然失去。
那种一夕之间天上地下的错觉,最让人痛心不过!
“拖走就行。”一灯冷冷地说。
地面传来震动。
“你来不及了!”李雁趴在地上,艰难地说,“蒋子文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他想狂笑。
可肺太疼了。
一张嘴就疼的想要碎掉一样。
一灯比其他人更早听到马蹄声,立刻夺路而逃——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他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看吧,他也不管你的死活!”一灯的声音越来越远,如梦似幻。
周围的人也散了个干净,只有李雁一人,趴在地上,半死不活。
他?
蒋子文?
李雁苦笑。
魔教教主,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认了。
一队骑兵很快从他身边奔过,马蹄子抬起的泥点,溅了李雁一脸,哒哒远去,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扶我一把。
李雁在心里骂。
活该你们一会儿找不到蒋子文。
李雁运起真气,护住心脉。
全当吊着一口气,在被大夫捡回去之前,可千万不能死。
大约两刻钟后。
一匹马,稳稳停在他面前。
李雁没那个功夫把脑袋抬起来,只看到一双锦绣面的靴子,停在自己鼻尖之前。
——小侯爷李庆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肩,不敢用太大的力,生怕把他戳死了:“你还好吧。”
李雁一听这声,松了口气,心口那团气瞬间散了,只能有气无力地喘了喘:“还没死呢,断了根肋骨,恐怕是心被扎穿了。”
小侯爷一听,手一挥,两个人抬着个担架上前,小心翼翼挪了挪,一个随军大夫仔细看了看,从随身的兜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捏着李雁的下巴,对着他的嘴就灌了进去。
“没必要在我这浪费时间。”李雁被着药粉呛的,咳了好几声。
小侯爷:“那不行,你要是死了,蒋子文可得要了我的命。”
李雁:你居然还有脸提他?
我刚还以为你要弃他而去了呢。
看来还是怕他的嘛。
“我就是带你去找蒋子文!”
小侯爷看了随军大夫一眼,后者点头,两个兵士立刻把李雁一抬,大军朝着李雁指的地方过去。
李雁第一次享受这个待遇,居然有些乐不思蜀。
一行人走到那大岩石下,便看到有人坐在石块上,如同仙人,审视众人。
——正是蒋子文!
李雁抬头:真能装,在这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谁信哪,别自欺欺人了!
蒋子文似乎听到了他的腹诽,一道锐利的目光袭来。
李雁缩了缩脖子,又想到,我心虚什么?
这么多人在,你还能当场提剑砍我不成?
他立刻又雄赳赳气昂昂,回瞪着蒋子文。
蒋子文翩然而下,好似真的没有任何问题,连落地的时候也是稳稳的。
李雁突然想到,他大概应该可能是吃过药了!
蒋教主那,定然有皇帝给的宝贝,他受的那点伤,定然早就好了!
我白把人引走了,我白受伤了。
李雁伤心了。
早知道就按他说的,乖乖躺在他身上了。
反正躺在他身上,是我占便宜!
李雁偷偷打量了一下蒋子文,虎背猿腰,一看就是力道很足。
啧啧啧。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3月居然有10个双休日……
为了勤更榜我也是拼了……我要死了,来不及了。
今天又是一万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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