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李雁!

  到现在还贼心不死!

  蒋子文心里恨不得把他打死十八遍, 面上依旧不显:“少在本座面前装,本座自然是知道你的本事,快点把这东西拆了。”

  李雁还想推脱, 眼见蒋子文不耐地将他玉盒子推到了自己面前,咽了咽口水:“那在下试试……只是,这没有趁手的工具?”

  李雁打定主意,可千万不要蹭到。

  再说专业的拆箱工具, 肯定有手套镊子小凿子夹子一类的东西。

  戴个手套, 多少能防点毒?

  “你可别拖延时间。”蒋子文道,也不知道是对着哪儿说, “去给李公子把工具拿来。”

  外面的侍女不知道要拿什么。

  什么工具, 没听过啊。她立刻汇报给了文苑。

  文苑一听这要求,便知道里面的人又在作妖了, 想了想:“你去找那做簪子的, 从那拿套工具拿来。”

  不一会儿,一套小镊子小钳子小锤子就送到李雁手边, 还有淬火的小风箱和水晶杯——唯独没有手套。

  做簪子哪会用着手套?

  银丝恨不得都用手撵, 生怕感觉不对, 做出来的贵人不满意。

  李雁只觉得晴天霹雳。

  这会儿, 他也不好找蒋子文要什么手套了——有毒的事儿, 一开始不说,这会儿要自己动手了再说,这是按得什么包藏祸心?

  他垂下头, 只希望自己命够硬。

  他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盒子, 这拼接处缝隙实在太密, 连改锥都插不进去。

  必然是有其他可以拆开的地方。

  他摸着盒子上的雕花, 龙纹有点多, 都错在一起了,像极了九连环鲁班锁之类的东西。

  等等,鲁班锁?

  李雁突然觉得,这上面的图案有那么一丝丝的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应该是在他师傅的房间里?

  李雁的师傅有很多藏书,其中好多手抄孤本,讲的都是一些奇技淫巧,连天正教的藏书阁里都没有。

  李雁一度觉得,自己不爱学习,专爱那些旁门左道,完全就是受到他师傅影响,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其中好像有一本,上面的图案,和这个箱子就很相似?

  李雁转着箱子,看了好几圈,终于给他找着头了。

  他用力往下一按,居然拉动了?

  他小心翼翼抽出那条龙,仔细端详了一番,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液体流出,也没有毒药残留下的怪异颜色。

  李雁凑到鼻子前面嗅了嗅。

  旁边立刻传来蒋子文的一声咳嗽。

  他讪笑了一下,将那条龙放到桌上,应该是没有毒。

  或者,毒药是固体,藏在哪个角落了?

  蒋子文仔细端详了那条龙,五只爪子——五爪为龙,这是一条真正的龙。

  不是寻常王公用的四爪蛟。

  随着李雁拆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一一打量了,果然,全都是龙,余下的也是凤凰牡丹神龟仙鹤一些东西。

  这盒子,绝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什么装皇孙之子的玩具?就是太子的玩具,它也装不了!

  简直就像——给未成年的小皇帝装玩具的。

  里面的玩具或许是他祖上传下来,承载先辈记忆的旧东西,可这盒子,绝对是新做的。

  简直坐实了蒋子文等一众人的猜测,北邙山吸血藤后面,是为前朝皇孙的那个遗腹子准备的房间,前朝一群遗老遗少准备在那,把他当皇帝养大!

  这个余孽,决不能留。

  朝堂本就不稳,蒋子文绝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李雁只顾着手中的活计,连蒋子文身上飘来的一丝杀气都被他自动忽略了。

  反正蒋教主身上经常能飘过杀气,谁知道他今天这又是发了什么风。

  在他身边干活,得心大才行。

  李雁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很心大了,但拆到最后,他还是恍惚了。

  里面居然不是毒药?

  李雁自己也狐疑起来。

  他和邓通都推测,里面该是藏了毒药。

  没想到,这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一个特地设置夹层的盒子,里面还用小孩的物品做了伪装,夹层里面居然是空的?!

  说出去谁信呐。

  将最后一块碎片拆出来,李雁嘿嘿一笑,假装无事发生,一脸纯真:“蒋教主,拆开了。”

  蒋子文看着他,这家伙一惊一乍在这里吓人:“把东西放好。”

  李雁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将堆在一起的部件,一块块排列在桌上,乍一看上去,蔚为壮观,仔细一看,又觉得颇为实用。

  有个部件,特别像扳指,有个又很像是砚台,还有白壁、玉佩、镯子,不一而足。

  这设计实在太精妙了。

  李雁心中在滴血,早知道刚才蒋子文问他的时候,他就报一个好价钱了。

  都怪文苑打断了。

  也是自己嘴馋,看到牛肉面就把正经事儿给忘了。

  这可是大头啊,蒋子文想用一碗牛肉面就把自己这盒子换了,这算盘打的——他本来就这样,看上什么东西直接夺走,什么都不给别人剩。

  但还是好气啊。

  蒋子文把他内心的哀怨听了个十成十。

  李雁这狗东西,不过喜欢银子,给他又何妨?

  养狗还得丢两个肉包子呢,不过几两银子,蒋子文毫不在意。

  就算李雁不爱银子,功名美色,总有什么能打动他的。

  只要有弱点,就好拿捏。

  蒋子文还怕他没弱点。

  “本座说了,要给你银子,自然是给你的。”蒋子文说。

  本以为能看到李雁眉眼笑成一团的傻样,没想到李雁却若有所思。

  怎么,又在心中打什么小算盘?

  蒋子文在心中不满,他可以允许自己身边的人有自己的小心思,可绝不容许身边的人贪得无厌。

  这样的人,也留不得。

  “我不要银子了,只是想跟在蒋教主身边,把这事儿查的水落石出。”李雁说。

  蒋子文对他这个决定,有些差异,这可不是李雁的性子啊。

  “本座所知,你李雁可不是会淌浑水的人呐。”

  李雁咂摸一下,若是别的事,他自然不会去掺和。

  可这事儿,有个声音在他心底说,一定要看一看。

  这里面可以浑水摸鱼捞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比如这一桌子碎片,哪怕不注意偷偷卖出去两片,拿便宜东西替换上,蒋子文肯定也不知道。

  反正这种东西,都是拆开容易。

  再拼起来就难咯。

  硬拼,中间过了那么多道手,谁知道东西少在谁手上?

  “这不过是想为蒋大人尽在下的微薄之力罢了。”李雁说罢,自己都笑了,知道蒋子文肯定不信,于是找补道,“这不是,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卷也卷进来了,反正跑不掉,还不如挣个功名,也和邓少爷一样,到时候就平起平坐了。”

  蒋子文深吸了一口气,李雁这谎话连篇的狗东西!

  算了算了,不跟他生气。

  气死了正好让他得意。

  他看向这满桌子拆出来的碎片。

  有一块碎片,格外眼熟。

  蒋子文分明记得,宫中藏书中,画的那玉玺的样子,其中一副图,正对着画师的,就是这条龙——

  传说中,传国玉玺是由九条龙盘绕而成,中间藏着一颗随侯珠,象征着“九龙戏珠”的寓意。

  他将所有的龙都挑出来,不多不少,正好九块。

  正印了他的猜测。

  将传国玉玺拼成容器,再塞到小孩子手中,真是好手段!

  任谁也想不到,这玉玺在哪。

  剩下的,就是找人,将这九条龙拼起来。

  李雁看到了他专门挑出来的九条龙,哪能不明白这是什么,他倒抽一口气——

  早知道把这泼天的富贵交给邓通了。

  便宜了蒋子文!

  这下更坚定了他要跟在蒋子文身后的决心,肉吃不上,好歹能捞点汤喝喝。

  “这可是随时掉脑袋的买卖。”蒋子文对上他闪闪发光的眼睛,“你就不怕……”

  “跟在蒋大人身边,在下有什么好怕的。”李雁说罢,脸色立刻凝固起来——

  蒋子文什么时候黑成这样!

  看到他的表情,蒋子文立刻明白了,他伸出手:“你能勘人生死,那此刻,你再来看看我这趟的生死。”

  李雁该捏着他的手,仔细看看手相。

  可他眼前一团黑雾,根本看不清他的手指!

  找不到他的手在哪。

  比他看过的所有时候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要黑!

  身处地狱,世上的所有恶意都加注于此身,才会伸手不见五指,一念漆黑。

  他的手上黑气弥漫,不断翻滚,如同无数恶鬼,盘亘在他的手上,不断啃食着他的皮肤——倘若蒋子文虚弱一分,恐怕会被立刻分食殆尽!

  李雁怎么也想不明白,前几日光洁如月,今日怎么又黑气缠身?

  他到底是惹了多少人?!

  这一趟别说凶多吉少,简直是十死无生!

  李雁有些害怕,看了看自己的手,依旧干干净净,上面的黑气,都是蒋子文的手上飘过来的。

  蒋子文恨他的畏惧,越发伸手,凑到他脸侧:“你看到了什么?”

  李雁看着越发靠近自己的手,微微后退,又觉得自己不能示弱,便强自镇定:“大人,大人的手光洁如玉,如同揽月楼的小娘子……”

  蒋子文面露微笑,此刻充满血腥。

  李雁一惊,立刻小小抽了自己一巴掌,接下去的话都顺了许多,半点不带打结:“看我这在说什么呢,大人您的手,自然是无比光嫩。”

  他伸手,要去拉蒋子文的手。

  蒋子文果然缩了回去,满眼都是嫌弃。

  ——他也听到了李雁心中的小小得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他的手心。

  李雁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蒋子文刚才干了什么?

  他,他这是抽了我?

  他伸出自己的手,仔细查看,手心里一道红色的印子,是蒋子文打出来的没错!

  这个人真是蒋子文?

  莫不是被他人夺舍了?!

  蒋子文更加恼怒——居然被李雁牵着鼻子走!

  腾的一下,他的身上涌现出杀意,压得那些黑气瑟瑟发抖,纷纷偃旗息鼓,瑟缩下去。

  李雁叹为观止,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代表天命的索命黑气,也有惧怕的东西。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杀意和别人不同?”

  他的话,引发了蒋子文的兴趣,他轻点了桌面,那黑气爬满了桌面。

  爬到了满桌子的玉器上,被玉中的祥瑞之气击得粉碎。

  可李雁偏偏不说了,依旧说起了他的手:“大人的手,是一双富贵手,就算早年间有过波折,现如今看来,早已苦尽甘来,日后也是荣华富贵,无限光景。”

  这倒是说对了大半——

  蒋子文本是皇太孙,可早年间巫蛊之祸中死了父母,自己在监牢中长大,后又被舅舅藏于深宫之中。

  现在熬成了皇帝,可无一刻不战战兢兢。

  他的舅舅,手握大权,来不及将这世间的魑魅魍魉都清扫干净,已然有尾大不掉的态势。

  有些人,有些事,未必从开始就是那样,可是到了后来,形势逼人,已经容不得怎么想了。

  现在他已经成了孤家寡人,茕茕孑立于九重天之巅。

  没有人在他这边,没有人。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李雁危!感谢在2024-03-16 22:32:10~2024-03-16 23:5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岁月静好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