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几人驾着马,在他们四周游走,就是不下来。

  卫阶立刻戒备起来,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暗中做好准备。

  虽然这些人,都是官家的装备,谁知有没有诈。

  又谁知这官家, 都是谁的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

  蒋子文不光自己, 连带着身边一群人,都鸡犬升天了!

  李雁死死盯着为首姑娘的脸, 他没见过面, 只是听过她的声音,今日一见, 和他想的, 有那么些不一样。

  他以为,这姑娘多少该有点姿色, 眼前, 确实一张扔到人群中, 就找不到的脸。

  也不知道这是她本来的样子, 还是做了伪装。

  蒋子文这是生怕别人别人比他好看?

  李雁摸摸自己脸, 我这长得,难道在蒋子文眼中算不得好看?

  他很想拉拉邓通的袖子,问问他, 自己长得怎么样。

  又觉得不合时宜, 邓通估计得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他了。

  他这一句话不说, 邓通用扇尖捅了一下他的背, 低声在他耳边, 恶狠狠地道:“你又在想什么呢?”

  那马上的姑娘早就注意到了李雁,这么灼热的目光,想不注意都难,听见邓通的话,上下打量起李雁来。

  “姑娘芳名?”李雁见她看向自己,小迈一步,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要不是他被人围在中间,这动作多少能称得上一句容止端方了。

  姑娘狠狠白了他一眼:“管你什么事!”

  难得主子对他另眼相看,这也不过是一个登徒子罢了!

  李雁被噎了一下。

  旋即明白,这姑娘应该长得挺漂亮,眼下的“平平无奇”都是装出来的。

  她是揽月楼出来的,那种地方,越是好看,每天接到的目光就越是千奇百怪。

  所以才会厌烦别人如此打量她。

  李雁转过头,略略低下,只看着她□□的马,刨着蹄子:“今日看来,李某成了姑娘的阶下囚,如此厉害的姑娘,自然是应该知道姓名的。”

  我当然要知道,知道你的名字,下次才好给你上眼药!

  那姑娘笑了,嘴里的话却是毫不留情:“你不配。”

  李雁:行,我记住你了。

  蒋子文肯定在哪个地方偷偷看着,一会儿被他看到,那可就好看了。

  反正到时候问蒋子文也是一样的。

  李雁暗暗先记上了一笔。

  “这位姑娘,我们可是官家的人。”邓通将腰间的玉佩拿起来晃了一下。

  那姑娘眉眼弯弯笑道:“自然是知道的,我这是奉了城主的命令,将你们接回来。”

  一双眼睛眯得太细,看不出来,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在笑。

  “那个城主?”邓通问。

  “自然是上阳城主。”姑娘答。

  几人看了看,对方人多,打起来恐怕占不了什么便宜。

  邓通说:“那容我们先行上马。”

  “这是自然。”那姑娘说,却丝毫没有让把刀剑收起来的意思。

  邓通牵着马,看了李雁一眼,足尖微微点了点草丛:东西放这儿?

  自然是不能。好容易搬出来的东西,要是让别人捡漏了去,他能哭死。

  到蒋子文手上,说不定还有骗回来的可能。

  李雁拍拍自己的衣摆,当着众人的面,往草丛一钻。

  马上的人瞬间抽出刀剑,顶在他胸口。

  邓通眉头一皱,掏出剑,指着那姑娘:“你是什么意思?”

  “都说李公子十二万个心眼,我也是小心行事罢了。”姑娘说,“莫怪。”

  李雁伸出手指,推开那把剑:“小心点,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一个不小心,指尖就多出了一条红线。

  血在指尖凝结成了一个很小的血珠。

  李雁甩甩手,撕了一声。

  气呼呼地进了草丛,翻找了一会儿,将那玉盒子抱了出来。

  姑娘斜了他一眼,是个半人见方的玉盒子:“这里面装了什么?”

  李雁拆看,给她看了眼:“不过是个盒子。”

  “一个盒子?”姑娘的眼神中满是怀疑,随即转为不屑,“一个盒子,也能让我们李少爷惦记?”

  “好宝贝你不认识。”李雁不和她计较,斜了她一眼,对她的一个手下招手,“来,把这盒子拿着。”

  姑娘:“那你自己搬着,这儿可没人给你搬。”

  李雁眨眨眼,捧着一个这么重的盒子,要回城?

  我可搬不动。

  他两只手都在抖:“我搬不动。”

  “李少爷果然是少爷。”姑娘嘲讽地说。

  谁不知道,李雁一家老小连看门的老仆都被灭门了,称他一声少爷完全就是讥讽。

  这下所有人都瞧出来了,这姑奶奶是明显针对李雁。

  “可不是,少爷我从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李雁直接把盒子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走不动,累了。”

  姑娘抽出一边人的长刀,架在李雁的脖子上:“你走不走?”

  这会儿,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两个人可是一点儿都不对付!

  不过这一路,邓通众人也算是看出来了,李雁这人,吃不得一点亏。

  他吃一点亏,能记十年,迟早得让人还回去。

  “没马怎么走?”李雁挠挠头。

  他本来就是被蒋子文扛过来的,自然别人都有马,就他没有。

  “你跟在我们后面走回去。”

  “你主子要知道你这么对我,肯定会骂你。”李雁抬起头,不卑不亢,反倒像个掌控一切的人,“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杀了。”

  那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李雁说的不错,主子确实是要她把人给“请”回来。说这话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连主子自己都没发现。

  她瞬间就掂量到了,眼前这个李雁在主子心中的地位。

  但她存了给他下马威的意思。

  上次一见,印象实在不好。

  滑头,还居然妄图拿捏主子。

  现在不把他这股气焰打压下去,只恐日后,得翻了天。

  她恼怒地看向李雁,意外地,李雁的眼中没有任何小人得志的得意。

  她悻悻地放下刀:“来人,把身娇体弱的李公子‘请’上马。”

  主子来时,特意吩咐多带一匹马,原以为是用来驮东西的。

  现在看来,果然是驮“东西”的!

  立刻有一个人站出来,把李雁往一匹空着的马背后面一丢。李雁的胃又顶到马背上,一激动,吐出两口水。

  幸好这两天滴水未进,要不然又得出丑。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出来什么样的人。

  和蒋子文一样,白眼看人。

  “诶诶诶,我那盒子。”李雁手舞足蹈,想着要调整自己姿势。一柄刀又将他按了回去。

  这下可惹了众怒,邓通道:“让你‘请’,你就是如此?”

  说着,策马,一掌打掉了那柄刀。

  哐当一声,刀落到了地上。

  李雁终于能翻了个身,对那个掉了刀的人说:“烦劳兄台自己捡一下了。”

  那人看了一眼姑娘,姑娘脸色更加难看,挥了挥手。

  那人翻身下面,去捡自己的刀。

  “等等,那盒子就由你来扛了。”李雁指着地上那盒子说,“都已经下马了,就顺带捡一捡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唯一站在地上的人身上。

  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捧起了玉盒子。

  “这可是你主子要的东西。”李雁狐假虎威,“可千万别摔坏了,到时候你我都不好交代。”

  那姑娘深吸了好几口气,显然是在压火:“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回走,邓通他们被夹在中间。

  那姑娘盯着李雁,就跟在他旁边。

  李雁尤嫌不够。

  “你主子是个强盗。”李雁稍一用力,凑到在她身边,小声道,“跟你一样,就喜欢扛人麻袋!”

  那姑娘怒目而视,下意识勒住缰绳,后退了半个身位。

  李雁露出了得意的笑:小丫头,跟你李雁爷爷斗法,还嫩了点。

  蒋子文手底下小爷都能遛两个回合。

  一行人浩浩荡荡,天上还飞了两只鹰,看不见的地方,似乎还有什么人跟着。一路没什么阻碍,顺利回城了。

  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上阳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可走近了,那姑娘和城门的守卫打了声招呼,队伍里也有不少人,和城门上的人来回打着招呼。

  邓通想要走,那姑娘依旧不放行,他们又意识到了不妙。

  难不成上阳城主想要扣人?

  强龙不压地头蛇。

  何况他们连龙都不是。

  这会儿只能被安排。

  那姑娘带着他们,沿着主路,到了添乐坊,下马,裹挟着几人进了揽月楼。

  本来这儿是一个让人快乐的地方,这会儿就像一个绝大的陷阱,静静地等着有人踏入,再一口吞掉。

  这会儿天还早,楼里很安静。

  ——太安静了些,就好像是特地为他们空下来整个楼。

  “诸位羽林卫的少年郎,在山里的两日辛苦了,这边请。”那姑娘拍了拍手,“先行休息,一会儿我家主人会来见你们。”

  立刻一群穿粉带银的侍女跟了上来,簇拥着他们就要往楼上的房间走。

  她说的是“我家主人”。

  而不是“小侯爷”或者“上阳城主”,甚至不是任何上阳城大小官职的名称。

  邓通的脑子里写满了问号,到底是谁,居然能越过上阳城的人,去动上阳城的兵?

  来时,祖父说这里水很深,他不信。

  他看向李雁,他似乎知道一切,毫不意外。

  “我不问你,是什么人。”邓通看着那姑娘的手下,将玉盒子带走,低声问,“你在和他们合作?”

  合作?

  自然是不算。

  蒋子文单方面的胁迫,怎么能算是合作?

  李雁不点头,也不要投,邓通就当他是默认了:“你不怕是与虎谋皮?”

  “怎么不怕,自然是怕的。”李雁无所谓地笑笑,“不过,风浪越大鱼越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