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蛛网密布,阴森可怕的树林忽然间就安静了,淡淡的水色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秋日里澄碧的湖面, 静谧地倒映着整片蔚蓝的天空, 不管是飞鸟还是清风, 再经过这片湖面时, 都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生怕打扰了这份宁静。

  那在他看来强的可怕,几乎不可能防御得住的招式, 在进入这片领域后, 也在瞬息间被裁成了细碎的血线, 悠然吹散在风中。

  下一刻, 他和祢豆子使出全力, 才堪堪伤到的鬼,就被来人轻飘飘一剑,抹断了脖子。

  原来……水之呼吸, 还有拾壹之型吗。

  他怔怔地看着义勇的背影,看着那件左右两边花样各不相同的羽织,越看越眼熟, 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 后来又被人常常在耳边提起。

  “师兄!”

  啊, 对了, 他想起来了!

  见月小姐来狭雾山时,总是会和他提起两个人——锖兔师兄和富冈义勇师兄, 虽然这种提及, 一般都是在和麟泷老师吐槽他们两个的时候……

  见月小姐似乎和这两位水呼的前辈非常熟稔, 说话间也是毫无顾忌,偶尔还会拉上炭治郎,让他评论一下他们的行为。

  炭治郎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他和富冈先生只不过是一面之缘,那位锖兔先生,更是连见都没见过一面,怎么能擅自评论呢。但奈何见月小姐讲故事的水准太过高超,寥寥几句,就把发生在两个人身上的趣事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连一向温和内敛的麟泷老师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令炭治郎印象深刻。

  久而久之,原本就有印象的富冈先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更加生动起来,这才能仅凭一个背影,就认出了对方。

  当然……这也和见月小姐总是提及富冈先生这件拼色羽织有关,与之一并提及的,便是“弄潮儿”“时尚先锋”“基友情”等一系列炭治郎不太明白的时髦词汇。

  至于【师兄】这个称呼,也是见月小姐调侃他时,总爱这么指代锖兔先生和富冈先生,久而久之,他虽然依旧不太好意思强行拉关系,但潜意识已经被传染,此情此景,下意识就开口喊出“师兄”两个字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懊恼地捂住嘴,一时有些羞窘。

  怎么办,听见月小姐提了太多次,一时嘴快,便脱口而出了。

  正打算上前看看这个护着鬼的剑士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义勇???

  他歪了歪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炭治郎,

  “你谁?”

  “我说富冈先生,记性不好可以来蝶屋看看哦~”

  炭治郎正打算克服尴尬,向对方解释自己到底是谁之际,又一道轻灵甜美的女声,出现在身后的黑暗里。

  一个娇小的身影逐渐走了过来,泛紫的发尾在月色下莹莹生辉。

  蝴蝶忍将自己的细剑甩了个漂亮的剑花,轻巧地收进鞘中,看也不看义勇一眼,只对着炭治郎微笑颔首,便将目光移到了他护着的那只鬼身上,不,应该说,是祢豆子身上。

  关于祢豆子的情况,见月曾不止一次同她讨论过,蝶屋的实验室内,至今还有从对方身上抽出的血液样本,极大地促进了她的实验进程。

  蝴蝶忍对祢豆子已经好奇许久了,也曾数次提出希望能将她带来蝶屋,进行一个完整的检查,只可惜这两年中对方一直处在昏睡状态中,借此抵抗鬼的本能,便只能作罢。

  不过今天,她的心愿应当能实现了吧。

  看着伤势惨重,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炭治郎,蝴蝶忍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诶呀呀~

  这么严重的伤,不来蝶屋恐怕也不行了吧。

  不知

  道为何,虽然这位个子娇小的小姐笑容可人,但炭治郎和沉睡中的祢豆子,却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奇怪,为什么忽然有被盯上了的感觉,炭治郎紧张地环视四周,抱着妹妹的手,更加紧了些。

  “啊,是你。”

  就在他们一笑容灿烂,一莫名心慌之际,在旁边歪头思索了半天的义勇,终于想起了眼前之人是谁,重新看向炭治郎兄妹,面无表情的小脸上竟让人看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见此,蝴蝶忍头痛地扶额,不免有些不敢置信,竟有人会迟钝至此。

  她刚想开口怼他两句,便有【隐】的人员,忽然从一旁冲了出来,对着两人站着的方位单膝跪下,恭敬地汇报出声,

  “富冈大人,蝴蝶大人,我们在那田蜘蛛山的另一个方向发现了一座茅屋,怀疑是蜘蛛山所居之鬼的老巢,没有二位的指示,不敢轻易踏足。”

  “这样吗?”

  蝴蝶忍沉吟片刻,便想好了接下来的安排,又扬起一个温柔和煦的笑容来,徐徐说道:

  “那里我和富冈先生会负责清除的,【隐】部的人,就负责安置好剩下的受伤人员吧,受伤严重的先简单包扎,注射我方才调配好的解毒剂,率先送往蝶屋,至于他们两个……”

  看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炭治郎和又陷入昏睡的祢豆子,她苦恼地侧头想了想,虽然早就知道对方带着鬼的情况,主公大人也默认了这种行为,具体怎么处置,要等到这次柱合会议后才有定论。

  可毕竟是一个鬼杀队剑士带着鬼,违反了队律,若她什么都不做,恐怕会让其他剑士不解。

  那就只能,先委屈一下这个小家伙了。

  “内,就先简单包扎一下伤口,和他身下的鬼,一起绑好送到本部去吧~”

  将接下来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蝴蝶忍才转头看向义勇,邀请道:

  “那么,我们也走吧,富冈先生,看看这违背鬼的习性,成群结队生活在一起的那田蜘蛛山,还会不会有其他藏起来的小蜘蛛。”

  一晚上奔波劳碌,漫长的夜即将过去,晨光熹微,金红的朝阳为远山加冕,杳霭流玉,山间云岚仿佛钟乳般纯净无暇。

  那座极为气派的茅屋,便矗立在这背景之中。

  义勇看了一眼蝴蝶忍,率先向茅屋走去,虫柱擅长用毒,正面对抗不是她的战斗方式,还是他先上去探路吧。

  茅屋虽然被搭建的极为气派,但只是外观看起来尚可,常年被鬼盘踞以及年久失修,木质的结构都被蛀得七七八八,一踏上去,便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推开门时的动静,更是大的让人怀疑,那群蜘蛛鬼到底是怎么在危房中生活那么久的,就不怕房子塌吗?

  义勇用刀鞘抵开半掩着的门,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还残留着一只鬼的气息,甚至还有隐隐的血腥味,心下更加警惕,动作也越发谨慎小心。

  蝴蝶忍跟在他的身后,一眼就瞧见了屋子中央挂着的那个巨大的蜘蛛网。

  蛛网辐形向外扩散,根根蛛丝洁白坚韧,牢牢粘在墙体上,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房间,而蛛网之上,还挂着一个和人类体型等大的白茧,正有规律的微弱起伏着,像是人类在呼吸一般。

  “那是什么?又是一只鬼,抑或是被抓来的人?”

  蝴蝶忍神情一肃,语气也不禁沉了下来。

  她是从西边进入那田蜘蛛山的,还在那里发现了许多吊着的蜘蛛茧,里头皆是已经被消化腐蚀的差不多了的人类骸骨。

  虽然已经将那只恶鬼杀死,可那种令人胆寒的场景,依旧深刻地印在她的脑海中,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恶鬼的残忍狞恶。

  还没等她判断出茧子里的到底是人是鬼,义勇已

  经提着日轮刀走上前去,挥刀便是一发水面斩。

  他的力度掌握的极好,只是堪堪划破白茧的外壳和底下粘连着的蛛网,在一片飞起的纯白丝线中,一个人影,就这么从中掉了下来。

  柱级剑士的五感何其敏锐,几乎是在人影出现的一瞬间,两人就将目光同时投向了她。

  嗯,身上的气息很纯净,不是恶鬼,是人。

  身上还穿着鬼杀队的制服,大概率是之前进山增援的剑士吧,还有口气,应该还能救下来。

  但是等等,这制服的款式怎么有些眼熟?

  这一长一短的奇怪裙摆,整个鬼杀队,也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穿吧。

  “见月?!”

  看清楚掉出来的人是谁,蝴蝶忍惊呼出声,义勇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错愕,一点也不比她少。

  眼看着人就要摔到地上,他身形一动,伸出手,恰好接住了见月。

  沉睡中的少女紧闭着眼眸,在重力和惯性的作用下,鸦黑的青丝还半滞留在空中,如同倒悬着的瀑布,与漫天弥散的蛛丝缠绵悱恻,黑与白的极致色彩对撞之下,是她漂亮精致,毫不逊色的小脸,像是一副精心打造的画作,美得动人心魄。

  落在义勇怀里后,她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下一刻,倏然睁开了眼睛。

  见月还处在睡的懵逼的状态中,方才虽然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但感知到是熟人后,她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默默地酝酿着起床。

  这蛛网,实在是太好睡了!

  她回去就把榻榻米给掀了,直接把这蛛丝搬回去!

  原本还是一块毯状的蛛网,在她高超的睡姿技术加成下,直接被卷成了一个茧子,将妨碍入眠的亮光都挡在外头,进一步提升了见月的睡眠质量。

  不过现在……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她是还在做梦吗,为什么她的床,她心心心念念的席梦思,在天上飞呀?

  视线再往上抬,就是义勇精致流畅的下颌线,以她这种死亡角度来看,竟然也漂亮的无可挑剔诶,特别是那双渊蓝的双眼,连那句土里土气的“为你的眼眸干杯”放到对方身上,都意外的合适。

  就是这种上来就把她的床掀翻了的行为,有些欠揍。

  “义勇。”

  见月老老实实躺在他的怀里,甚至还有闲心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认真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的沉默,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