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半,还有半个小时他的学生就要来了,睁眼的时候腰以下都没有知觉,混乱的大脑废了好长时间才清醒过来。
他连午饭都没有吃,只喝了一杯温水,卧室里弥漫着荒唐又迷乱的气息,相框掉在地上,边角的玫瑰被磕掉了一个花瓣。
还有门后的玫瑰花枝以及散落的殷红,无一不在提醒林听睡前的疯狂。
最后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他只记得他趴在谷寓清身上大口喘着气,而谷寓清的手流连于他身后,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句。
“合不上了。”
后面就都不记得。
谷寓清不在卧室,但床还是温的,散出了淡淡的铃兰香,林听卷着被子滚了过去,在谷寓清躺过的地方又眯了十分钟。
半醒间他听见门被人推开,脚步声慢慢靠近床边,下一瞬他连同被子一起进了一个怀抱,抱着他的人在不停的亲他的脸。
“还有二十分钟上课,”谷寓清柔声说着,“你的学生如果守时的话应该会提前来,你是不是该起床收拾一下了?”
林听闭着眼,脑袋垂在谷寓清肩膀上:“…怪谁?”
谷寓清笑笑说:“怪我,”他扶着林听坐正,用额头抵着林听的额头,“那我弥补一下,帮你洗漱好不好?”
林听想了一会儿说:“…好。”
他像一个断了筋的木偶,坐在洗手台上随便谷寓清怎么摆弄,门铃响的时候他又变回了那个板板正正的林听,他开了门,带着小孩去了书房。
小孩在整理他的琴盒,谷寓清这时候发来了一个信息。
谷粒多:我去给你买蛋糕
楼下传来了关门声,林听压不住唇角。
周末人多,谷寓清来回就花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算着时间林听应当还没下课,他将车停在地下,放倒了座椅,开了一点窗。
停车场里很空,只有一只流浪的狸花猫在来回踱步,谷寓清将车灯关掉,那只猫没多会儿就爬上了他的车头,与他隔着玻璃对视了一会儿,便伸了个懒腰盘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圆。
这只狸花猫很胖,谷寓清看着猫出神,他突然想起了林听说想养一只猫,便寻思着要不要把这只狸花引回去养。
猫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甩了两下尾巴表示抗议,谷寓清耸了耸肩,又将座椅放低了些,他没再看狸花猫,而是侧身靠着门,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
不延时的情况下林听还有半小时下课,谷寓清被手机里无聊的信息搞得昏昏欲睡。眼皮已经慢慢合上,屏幕的光也逐渐暗了下去,他强打起精神定了个半小时后的闹钟,将手机一扔,歪头就要睡过去了。
可就在这时,铃声突然响起,在这寂静的停车场里吓得谷寓清一激灵,他猛地起身,转头看向副驾上的手机。
“喂小姑。”谷寓清喘了好大一口气,接听了手机。
电话那边传来了清亮的女声。
“寓清?”谷酌的声音不小,“听得见吗寓清?”
那边应该是信号不好,她朝着电话喂了好几声,吵的谷寓清撇着脸,将手机远离耳朵。
狸花猫看见了车里幽暗的光,后腿一蹬跳下了车,一溜烟的钻进别人家车底,贴着墙根跑远了。
“听得见听得见,”谷寓清也跟着喊,“喂小姑诶!我听得见!”
声音穿透车窗,在停车场里荡出回响,谷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谷寓清啊手机贴回了耳边。
“刚才信号不好,我刚下地铁,这才出站。”谷酌撩了一下长发,踩着高跟鞋迈上台阶。
“猜着了,跟你打电话忒废耳朵,”谷寓清又躺了回去,“您老考不考虑下次出了站再打电话?”
“下次再考虑。”谷酌摘了墨镜挂在胸前,
那边响起一阵嘈杂,街道的声音顺着卫星信号传进了谷寓清的耳朵,他听见了一声车鸣,接着是关车门的声音。
嘈杂声随着车门关闭被隔绝在外,谷酌翘着二郎腿,腿上搭着一件半透的小衫,小衫遮住了尚未及膝的短裙。
她捂着手机向司机报了个站,转头又跟谷寓清聊了起来。
“你回国了?”谷寓清懒散的问道。
“嗯哼,”谷酌将挎包放在腿上,“昨天回来的,本来想回家看看你,这不一下飞机朋友就叫我,我就打了个飞的跑番州来啦。”
“还打飞的,”谷寓清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大画家可真是重友轻侄子。”
谷酌笑了几声,并没有什么歉意:“你我什么时候不能见?”她看着窗外,正巧路过番州标志性的电视塔,“对了,上次跟你说的画展你考虑的怎么样?”
她突然正经,音色都低沉了一些,谷寓清脑子里的那根筋转弯没有这么快,他张着嘴没发出声音,过了十几秒才说:“啊…画展…”又过了几秒,“去哪来着?”
谷酌也翻了个白眼,姑侄俩如出一辙,她摸出一个口香糖扔进口中,愤愤地咬了几下:“你是半点不上心。”
谷寓清干笑几声,听着谷酌把那颗口香糖当他的脑袋嚼。
“去维也纳,”红灯了,出租车停在电视塔下,“我打算定在圣诞节,画展我给你留了一个展厅,你还有八个月的准备时间。”
谷寓清抬起手,无奈的遮住了脸,且不说谷酌给他留的这一个展厅有多大,就说这几个月的时间,他连灵感都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冒出来,还要画画,还要弄去维也纳,说不定还要留在展厅解说,谷寓清想想就头大。
“你给我留两个位置就好了啊…”他窝在驾驶座里打滚,“一个展厅…八个月…你怎么想的啊,我没有那么多手啊。”
声音通过皮质的椅子反射过来,传到手机里变得很粗糙。
“小展厅小展厅,”谷酌继续忽悠着,“你就当我场地租大了过来帮我撑场子,你放心,你赚的钱都给你,我不要你场地费。”
闻言谷寓清愣了很久,锈迹斑斑的大脑突然擦的锃亮,他忽地坐了起来,腿撞在了方向盘上,伴随着一声低声痛呼,谷寓清听见了谷酌压抑不住的嘲笑。
“你请我撑场子还要我给你场地费?”谷寓清看了一眼屏幕,透过“小姑”那两个字仿佛看见了谷酌欠揍的笑脸,“还有我赚的钱本来就该给我,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说着电梯间的灯突然闪了一下,谷寓清下意识回头,只见电梯门缓缓打开,林听从里面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背着琴盒的男生。
那个男生矮了林听一个头,背琴盒的样子与林听很像,走路的姿势也很像,如果不看脸,那简直就是小一号的林听。
二人说笑着走了过来,但林听好像没看见他一样,一手揽着男生的肩膀,路过谷寓清的车,带着男生走到了前面不远的一辆车前。
林听给男孩拉开了车门,又下腰跟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接着林听退到一旁,谷寓清看见男生落下了窗。
他看着林听跟男生挥手道别,目送男生离开,直到车慢慢走远。
谷寓清只看背影,就知道林听在笑。
停车场里灯光昏暗,似乎将背影溶解,等到车远到连尾气都看不见,林听才转过身来,原路走回电梯间。
全程都没分给谷寓清半个眼神,林听连头都没回一下,谷寓清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画展的事回头再说。”他匆忙挂了谷酌的电话,抓起蛋糕就追了上去,脚步声在回声里变得密集,谷寓清终于在林听上车之前抓住了人。
四月的天里林听还穿着毛毛拖鞋,被谷寓清这么一抓,拖鞋飞出去半只,虚虚的挂在脚尖,林听稍一挣脱,毛毛拖鞋应声落地。
“你吓我一跳。”林听惊诧的看着谷寓清,这人紧紧的贴在他身后,一只手臂紧箍着他的腰。
“你都不看我,”谷寓清咬林听的耳朵,用拎着蛋糕的手在身后胡乱的画着林听来回的路线,“你走过去又走回来,我看着你走过去又走回来,可你跟那个男孩儿有说有笑的,就是不看我一眼。”
说着他又把蛋糕拎到林听面前:“你看,给你买了蛋糕,巧克力味的。”
电梯早就合上了门,在他们打闹的时候已经到了二楼,林听无奈只能等下一班。
他接过蛋糕抱在怀里,别扭的回过身,讨好的亲了亲谷寓清的唇角:“这样够了吗?”
林听的眸子里闪着光,满是笑意。
午后的温存似乎持续到了现在,林听的唇很软,谷寓清不想放过,他趁着没人,拿过蛋糕将林听猛地抱紧。
林听下意识的向后躲,双手推着谷寓清的肩膀,但他没用太大的力气,很轻易的就被谷寓清追上,电梯间的光将这一隅变成了一个通明的舞台,又像是上世纪的八音盒,而他们则是八音盒上交叠的小人。
双唇相碰的那一刻,谷寓清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着林听微颤的睫毛,恶劣的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电梯间的等接触不良,在谷寓清说完之后倏然闪了闪,林听抬眼对上谷寓清带着玩味的眸光,同样十分恶劣的回道:“如果我说不呢?”
他用唇蹭了蹭谷寓清的唇,然后退开:“谷老师这是在吃醋吗?吃一个十四岁孩子的醋,”林听看了看身后的停车场,然后又蹭了蹭谷寓清的下颌,“好酸。”
谷寓清没有否认,只是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些,他恨不能将林听拴在身上,嵌进骨髓。让人哪也去不了。
“如果承认吃醋能得到我想要的,那你就当我吃醋了吧。”他看着林听,那双黝黑的眼眸望不到底,似乎要把他吞噬。
林听故作不解道:“你想要什么?”
电梯来的及时,谷寓清半抱着人进了这个密闭的空间,四周的镜子映出了好几层黏着的旖旎。
他笑说道:“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