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扔完垃圾回来,秦勉已经离开了。

  生活还是跟从前一样,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而发生改变。

  苏砚推开院门回到屋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时之间忘了自己打算干什么,怔忡了片刻才想起该给菜地里新种下的菜秧浇水了。

  菜秧只冒出了嫩绿色的嫩芽,密密麻麻的挤在地里,很快芽叶就沾上了水珠,小小的叶芽几乎要被压垮,这水珠越来越多,只对着一个位置下,快把小芽淹没了。

  苏砚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赶紧把洒水壶移开。

  晚上就简单炒了个青菜和鸡蛋,苏砚没什么食欲,只吃了半碗饭。

  周末过去,苏砚照常去学校上课,秦勉果然没有出现。

  校长轻轻叹气,“这秦老师一走,三、四年纪的数学课和体育课就麻烦刘老师和吴老师暂时代课了。”

  “这秦老师才刚来多久啊,怎么就要回去了?”

  “说是家里有事,需要他回去处理。”

  “哎呀,秦老师这一走还怪想念的,咱们学校的门面担当就少了一下,苏老师你说是吧?”

  正坐在办公桌前批改作业的苏砚突然被cue,他捏了捏手里的红色水性笔,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真的走了。

  苏砚极轻地蹙了一下眉,挥去心中飘荡的那一缕莫名的情绪,继续批改作业。

  身边有别的语文老师经过,无意中看了眼苏砚正在批改的作业本,顿时惊了,“苏老师,你这作业批改错了呀。”

  苏砚拿红笔的手一顿,一看才发现他把学生做对的题目打了红叉,错的题目打了红勾。

  “苏老师,我看你状态有点不对啊,生病了吗?”

  苏砚冲那位同事笑了笑,“没事,只是一时眼花看错了。”

  “没事就好,那你下次注意点儿。”

  “好。”

  苏砚放下红笔,往后靠着椅背,心累地抬手捏了捏鼻根,烦躁的情绪从眼里一闪而过。

  明明之前他的生活普通平静,秦勉为什么要过来打扰他,害得他现在……

  烦。

  没事,过不了多久,他的生活就能恢复平静,这是好事。

  苏砚带着这样的心情,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果不其然,他的生活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小臂上摔的伤也好了,结了痂,过不久就会掉,什么都没留下。

  秦勉来了又走,也是什么都没留下,不对,他留下了一只胖猫。

  时间能带走一切。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秦勉回来了。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一,苏砚骑车电动车来到学校,刚停好车,校长就走了过来,笑得眼尾细纹明显。

  “小苏啊,秦老师回来了,还给我们带了盛京的特产,你尝尝。”

  他将手里拿着的包装精致的小糕点递给苏砚。

  苏砚怔了一瞬,才迟疑地接了过去。

  “校长,您不是说他已经走了吗?”

  “对啊,小秦跟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现在时间到了,就回来了。”

  苏砚一言难尽地看着手里的糕点。

  他感觉自己被耍了。

  秦勉当时那语气,明明就跟再也不会回来一样,结果就一个星期?

  苏砚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意,闷在胸腔里,无处发泄。

  “你们几个小家伙快停下,小心摔了!”

  操场里有几个学生在追逐打闹,校长板着脸,教训学生去了。

  下一秒,苏砚就看到那抹熟悉的颀长身影从教室办公室走出来,秦勉朝他走过去,眉眼里尽是温情,一眼像是万年。

  “苏老师,好久不见。”

  苏砚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抬手就将那块糕点用力扔过去,正好砸中秦勉的胸膛。

  秦勉也不恼,弯腰将掉落在地的食物捡起,轻轻拍了拍包装外面的灰尘,眼里装着无奈和纵容。

  “大早上的,火气就这么大?”

  苏砚冷冰冰道:“耍我很好玩是吗?”

  “没有耍你,你还在这儿,我怎么会离开?”

  秦勉从来就不是半途而废的人,这才到哪儿,他怎么会就这么放弃。

  公司有点急事需要他亲自处理,他才回去了一趟,处理完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路途遥远,他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眉宇间尽是疲态。

  “阿砚,我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耐心。”

  秦勉突然靠近,微微弯腰,对上苏砚的眼睛,“一个月不行就半年,一年,两年……我陪你耗下去。”

  他骨子里仍然是偏执的,只是用了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秦勉心里有一条线,就是不再去伤害苏砚,永远都不允许自己踏过这条线。

  在这三年里,他无数次在梦中惊醒,梦里的是苏砚站在窗边,拿刀抵着自己颈部动脉的画面,鲜血顺着他白皙的脖颈往下流,淌了满地。

  他的整个世界被染成一片瘆人的红色,泛着令人心惊肉跳的血腥气。

  现实里,苏砚冷着脸后退半步,转身绕过秦勉往办公室走去。

  脸上的情绪是生动而鲜明的,跟梦中死气沉沉的不一样。

  秦勉心中微动,下一秒就快步追上去,拦在苏砚面前,“好吧,我确实故意没告诉你事实。”

  “我不在的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苏砚没理他,扭头进了办公室。

  在这之后,甭管秦勉怎么在他面前刷存在感,苏砚都不理他,直接无视。

  秦勉也不在意,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下午,天空又阴沉下来,准备酝酿一场大雨。

  苏砚将院子里的花草盆栽都搬进屋里,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水。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有一场台风,等级不低,学校已经放假了。

  把盆栽都般进屋里是为了防止台风把它们吹倒。

  苏砚又进菜地里摘了些番茄和青菜,洗好放进冰箱。

  大雨并没有如期落下,直到太阳落山,暮色沉沉,天边依旧风平浪静。

  晚上十点,苏砚批改完最后一份作业,洗漱过后便上床睡觉。

  没过多久,外面便响起呼呼的风声,狂风嚎叫怒吼着,像恶鬼的咆哮一般,吹得树木歪了身子,叶子沙沙作响。

  紧接着又下了大雨,雨滴如子弹般密集地砸在玻璃窗户上,扰人心神。

  狂风骤雨,窗外一片漆黑,莫名叫人心烦意乱。

  苏砚开了灯,从床上坐起来,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万一窗户被刮破了怎么办?

  这脆弱的屋顶会不会被大风吹掀开,到时候又漏雨,可千万别漏在床上,不然别睡了。

  外面的树会不会被吹断?

  突然,墙上的白炽灯闪烁几下,紧接着灭了下来。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苏砚心里一跳,摸索着拿到手机,点开手电筒功能。

  灯开不了,其他电器也无法使用,停电了。

  真糟糕。

  苏砚握着手机,安静地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开始震动,是秦勉打来的微信通话。

  因为学校工作的原因,他重新加了对方的微信,秦勉经常给他发消息,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外,他都没有回复过。

  这种时候打电话……

  苏砚在黑暗中看着来电显示,屏幕的幽光笼罩着他的脸庞,他指腹往右一划,到底还是接通了。

  手里喇叭里传来的也是呼啸的风声和雨声,秦勉在说话,但听不真切。

  听起来像是在外面,这种天气……苏砚微微蹙眉,“听不清。”

  秦勉拔高了音量,苏砚只模糊地听见几个字眼:“阿砚,我……你家……开门!”

  很容易理解。

  苏砚挂了电话,用手机照明往外走,脚步不知不觉间加快了些,打开外面堂屋的大门。

  大门刚打开一条缝,大雨便被狂风吹着洒了进来。

  外面果然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一件雨衣,撑着伞,雨衣下摆吹得扬起,雨伞都快变形了。

  “阿砚……”

  “快进来!”

  秦勉从门缝里挤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手机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尽管穿了雨衣撑了伞,但衣服还是湿了大半,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雨衣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很快就聚成了一小摊。

  苏砚找了干毛巾递给他,声线依旧冷淡,带着几分不赞同,“你过来干什么?”

  秦勉把雨伞关了放在一边,脱下的雨衣挂在门板上的钩子,接过毛巾随意地擦着淌满水的脸庞,头发,脖子……

  “这台风刮得很厉害,我担心你一个人害怕,不安全。”

  苏砚举着手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随后又扭头看向别处,小声嘀咕了句:“我又不是小孩,用不着你操心。”

  秦勉抬手抓着头发,往后捋了捋,眉梢轻挑了一下,“那我现在回去?”

  “说不定在半路上被风刮走。”

  苏砚:“……”

  就你这身高体型,什么风那么有能耐?

  他看着浑身湿透了的男人,皱皱眉,“先把衣服换了。”

  秦勉隐隐笑了笑,“好。”

  几分钟后,秦勉从洗手间出来,身上穿着苏砚的衣服,依旧把宽松的版型穿成了紧身款。

  只不过这回没有挂空挡了,苏砚给了他一条新内裤。

  “有点紧了。”

  苏砚冷眼扫他,秦勉大喘气地接着道:“我说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