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碰它的?”
男人阴冷的嗓音在苏砚耳际响起,语调依旧是平静的,但其中夹杂的情绪却令人毛骨悚然无。
边的怒意隐藏在克制的外表下,却从那双冰冷森然的双眸中流露出来。
在那一刻,苏砚甚至男人觉得要将他碰过杯子的手给折断。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秦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
“对不起……”
腕部剧烈的疼痛让苏砚嘴唇颤抖着,无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他脸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眼眶开始泛红,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面对眼前看着楚楚可怜的人,秦勉却无动于衷,阴鸷的目光宛如实质般落在苏砚身上。
他一字一句,嗓音里透着森冷寒意:“是你把杯子打碎的?”
苏砚已经疼得没法说话,长睫被泪水打湿,正要点头之际,林叔突然开口:
“秦总,不关苏先生的事,是小猫跳上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杯子。”
秦勉终于甩开了攥着苏砚的手,由于力道太大,苏砚脚步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了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哼。
秦勉却没有看他一眼,顺着林叔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只灰色的狸花猫。
也许是感觉到了这个陌生男人的冷意,小猫躲到了桌子后面,只探出半个小圆脑袋,怯怯地喵了一声。
林叔小心地观察着秦勉的脸色,打圆场:“也怪我,刚才打扫卫生的时候没注意,才让小猫跑进来了。”
苏砚刚才被攥住的右手腕部位置已经发紫了,与白皙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看着触目惊心,一动就疼。
他只能用左手撑着站起来,弯腰将小猫抱进怀里,苍白着脸道:“先生,是我的错,我没有看好它。”
秦勉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往苏砚身上投去。
他弯腰拿起桌上的杯子碎片,明明刚才散发着森冷寒意的眼眸,却在霎时变得柔和起来,就连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那是苏砚从来见过的眼神,原来秦勉也可以是一个温柔的人。
只是他的温柔不属于他。
空气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明明是几秒的时间,却难熬得像几年。
秦勉终于开门了:“带着你的猫滚出去。”
冷漠的语气,不留一丝余地。
苏砚嘴唇嚅动几下,才听见自己略微沙哑的声音:“对不起。”
说完,他便单手抱着怀里的小猫往外走。
在转身的片刻,视线里无意间扫到挂在墙面上的照片,好几张,都是同一个人。
匆匆的一瞥,那个跟他有着几分相似脸庞的青年穿着休闲运动风的衣服,脸上挂着热情灿烂的笑。
很快,苏砚出去了,并且关上了门。
在这期间,秦勉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视线里只有那只破碎的马克杯。
这一晚上,秦勉都没有从那间房出来。
楼下的客厅里,林叔找来医药箱,为苏砚受伤的手腕涂药。
看着那块已经青紫红肿的皮肤,林叔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苏先生,再过几天就是叶先生的忌日,秦总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可苏砚偏偏在这种时候触了秦总的霉头。
苏砚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往楼上看了一眼,轻声道:“我理解先生的心情,换位思考一下,我也会很生气的。”
林叔余光里注意着青年的神色,没有从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和不悦,眉宇间甚至还有些担忧。
林叔的心绪一时间变得分外复杂,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苏先生对秦总是真心的。
哪怕被这样对待也没有丝毫怨言,反而还担心秦总。
只是这一片真心,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先生还在气头上,过几天又是叶先生的忌日……”林叔似乎有些为难,犹豫片刻才接着道:“苏先生,我建议你还是搬出去住几天吧,那时候先生也应该消气了。”
苏砚微微一怔,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好。”
秦勉现在肯定也不想见到他。
当晚,苏砚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小猫暂时离开了别墅,搬去学校附近的租房住。
“林叔,我房间阳台上养的花,就拜托你照料一下了。”
“苏先生尽管放心。”
苏砚仰头看向二楼还亮着灯的那间房,片刻才收回视线,转身上了车。
在租房住了三天,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照常上下班,自己做饭,没事的时候就逗逗小猫玩浇浇花。
这期间,他很识趣地没有主动联系秦勉,而秦勉自然也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消息。
第四天,就是叶谨一的忌日。
苏砚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碗筷。
他坐在沙发上,目光没有聚焦地盯着前方的墙壁,像是在走神,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怀里小猫崽毛茸茸的脑袋。
思虑片刻,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给林叔拨了个电话过去。
“林叔,先生还好吗?”
“不太好。”林叔的语气里染上了浓重的忧虑,叹息道:“秦总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酒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
就秦总那生人勿近的性子,哪怕林叔在他身边待了十几年,也不敢进去劝他,其他人就更不敢了。
苏砚轻蹙了一下眉,浅色的瞳孔里染上担忧的情绪。
犹豫片刻,他轻声问:“林叔,我能去看看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传来林叔的一声轻叹,“好,那我现在就让司机去接你。”
苏先生在秦总的心里至少是有一点特殊的,也许只有他劝得动秦总了,虽然可能性不高。
等苏砚到别墅时,已经晚上十点了。
秦勉还待在二楼走廊尽头那间,放满了关于叶谨一物件的房间里。
苏砚站在门口,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先生,我能进来吗?”
里面没有反应,苏砚又喊了几声。
男人带着几分干涩嘶哑的声音穿过门板,只有两个冷漠到极致的字眼:“闭嘴。”
似乎是被吵到不耐烦了。
苏砚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他也没有离开,直接背靠着门板,在地板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不出声,用这样的方式陪着秦勉。
房间里面也没有再传来动静,隔着一扇门,门里门外的空气里都陷入了一种令人呼吸不畅的沉静当中。
不知道坐了多久,苏砚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身体都有些僵了。
一直默默注意着这一切的林叔忍不住走过来,轻声劝说:“苏先生,你先回去休息吧。”
苏砚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他在这儿坐了三个小时。
他淡色的唇抿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摇头说了句不用,“已经很晚了,倒是林叔你先去休息吧。”
林叔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苏先生,辛苦你了。”
林叔离开没多久,房门里面突然传来桌椅划过地面的刺耳声音。
苏砚的眼皮一跳,立刻起身敲了敲门:“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担心秦勉出事,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握住门把手一拧。
房门竟然被打开了,秦勉没有反锁。
门一打开,里面的画面立刻撞进苏砚的视线里。
高大的男人此时倒在了地上,身上穿着的衬衣有些凌乱,眼睛紧闭着,眉头也紧紧地皱起,下巴冒着短短的青色胡茬,身上还有未散去的酒气。
那是苏砚从来见过的秦勉,向来沉稳自持的男人,如今看起来极其颓废。
他快步上前,有些费劲地将晕倒在地上的男人扶起,小心地让人枕在自己怀里。
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度不同寻常,苏砚抬起手背放在他的额头上,触感一片滚烫。
发烧了。
“先生,醒醒,先生……”
怀里的人依旧蹙着眉,没有什么反应。
苏砚有些着急,他右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忍着疼痛费劲地把秦勉扶起。
秦勉生得高大,体重自然也不轻,此时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苏砚这单薄的身板上。
他咬着牙,一步步走得极为艰难,好一会儿才把人扶进卧室里躺下,让林叔打电话给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过来得很快,给秦勉做了检查,又量了体温,已经快烧到四十度了。
医生先给秦勉打了点滴。
秦勉的身体素质向来很好,这还是苏砚第一次看到他生病。
林叔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心疼:“秦总这几天一直折腾自己,身体这才受不了了。”
他年过五十,无儿无女,秦勉是他看着长大的,早就把对方当成半个儿子了。
“只是小病,很快就能好了。”苏砚安慰了林叔一句,又说:“林叔,我来照顾先生就行了,你先去休息吧。”
林叔对苏砚是放心的,嘱咐了几句便出去了。
医生也不在,病房里只剩下苏砚和昏睡着的秦勉。
苏砚站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床上的男人,随后俯身,指尖轻轻抚平他蹙着的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