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顾嘉北的体育场馆里的一间小会议室里，云贺终于看到了少年时期最厌恶的那个人——赵明。
多年未见，云贺几乎辨认不出赵明的模样，赵明似乎被生活和网暴舆论折磨得疲惫不堪，坐下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什么力气多看云贺和顾嘉北一眼。
“赵明。”云贺先开了口。
赵明这才抬头看向云贺，嘴角撇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你还记得我？”
“你做过的事，很难让人忘记。”云贺很平静：“但是我以为这么些年了，你会知道悔改，没想到只是死性不改。”
“我就是很恶心你们这些同性恋，怎么了，我错了吗。”赵明的表情阴狠了起来：“别以为当年你拿郑涵的事情吓唬我，我就会怕你了，云贺，我告诉你，郑涵的死与我无关！”
赵明霍然从椅子上起立，瞪着云贺和顾嘉北：“当年没先爆你俩的照片，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
“什么照片？”顾嘉北皱眉。
赵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居然不知道？真是好笑啊，云贺你这么能耐得吗，居然瞒着他这么久，可是你再能耐又能怎么样！你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喜欢男人的残废！”
“赵明，你他妈找死！”顾嘉北站了起来，走向赵明，揪住他的衣领，眼里迸射寒意：“今天叫你来不是听你疯言疯语的。”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赵明冷笑：“听我道歉？别做梦了，该道歉的人应该是你们！”
“为人师表的老师，是个同性恋，还拐坏了自己的学生！欺上瞒下！呸！该死的人应该是你云贺！夜夜被诅咒的人也应该是你！凭什么是我！郑涵的死凭什么算我头上！云贺，你他妈的是个小人，你才是——”
“闭嘴！”顾嘉北单手拎着赵明的衣领，另一只手挥拳朝他脸颊砸去，他怒不可遏地看着越来越失心疯的赵明：“你他妈的到底在放什么狗屁。”
“顾嘉北，放开他吧。”云贺走了过来，轻拍着顾嘉北的胳膊，示意他松手。
顾嘉北松开手，赵明抹了把嘴角的血迹。
“原来你是因为害怕和心虚，所以才搞的这一出，赵明，看来你这些年过得并不安宁是吗。”云贺说。
“胡说八道！”赵明矢口否认。
云贺淡然一笑：“你想极力证明同性恋的可耻，想告诉所有人，同性恋是多么恶心多么大逆不道、有悖常伦的一件事，为什么啊，你觉得这样郑涵的死就与你无关了？是世人统一的批判标准害死了他？而不是因你无聊幼稚、可笑恶劣的行径造成的，对不对？”
“可是赵明，当全世界的矛头都指向你的亲人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呢，用你曾经指向别人的刀，现在指向你弟弟的时候，你还觉得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没有半分半毫的错吗？”云贺一步步逼近赵明，带着沉着冷静却骇人心魄的压制：“所有的债走一圈，都会走回来的，你明白吗！”
“你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可怜了你的弟弟，他自己的烦恼就已经够多了，你偏要为了打击我而搭上他，你毁了一个郑涵还不够，还要毁掉下一个赵牟，”云贺冷冷看着赵明：“你才真的是无可救药的蠢货。”
赵明离开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云贺只记得他离开前的那一眼，似乎有悔恨但又充满着迷茫，事到如今云贺已经不想再跟他辨是非了。
云贺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顾嘉北走过来揉着他的双肩：“真决定这么做？”
“嗯，”云贺闭着眼睛享受着顾嘉北的按摩：“就这么发吧，我累了，你帮我发。”
“好。”顾嘉北拿过云贺放在会议桌的手机，打开了他的社交平台。
一分钟后，一条新的社交信息通过网络被传送到万千用户眼前。
“青春最美好的意义在于还有时间可以继续勇敢。”
配图是云贺跟班级学生的大合照，其他学生都已做了模糊处理，唯有云贺和赵牟是清晰的，云贺站在赵牟身旁，他开朗大笑地勾着赵牟肩膀，赵牟则站得笔直，冲镜头露出腼腆羞涩的笑容。
镜头里，阳光甚好，少年意气风发。
这条动态一发送，评论蜂拥而至。
【什么情况，世纪大和好？握手言和？不追究赵牟和他妈妈无中生有了？】
【老师就是不一样，青春最美好的意义在于还有时间可以继续勇敢，你品，你细品，勇敢啥？让赵牟勇敢自己的性取向选择啊！】
【勇敢面对网络暴力？】
【散了散了吧，人家当事人都没吵起来，你们这些吃瓜群众一天到晚咸吃萝卜淡操心的。】
【唉，多好的老师啊，多上镜啊啧啧啧。】
【我也想要一个云老师！！而不是中年油腻男！】
【我草，这神反转！我还想看后期撕逼大战呢！居然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揭过了？赵牟母子不需要澄清道歉的吗？】
【云老师好好啊，呜呜呜呜，为什么我的青春时期没有一个云老师出现！】
【顾云yyds！我只说一遍！！！】
……
……
评论云贺和顾嘉北都没有去看，他们能做的该做的，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时间会带走一切的，会有下个瓜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的。”云贺无奈道。
“但造谣的那几个博主，律师已经发了律师函了，我绝对会让他们好好长个记性的。”顾嘉北说。
“对，让他们知道，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云贺站了起来，冲顾嘉北的脸蛋上嘬了一口：“好啦，不要皱眉不要板脸不要生气，笑一个或者亲我一口，你选一个。”
顾嘉北深吸一口气，舒展眉头：“那我选……”
云贺闭着眼睛，把嘴巴撅了起来，凑到顾嘉北嘴边。
顾嘉北嘴角上扬，眼眸里尽是温柔：“亲你一辈子。”
唇瓣相接，心意相通，少年时期的懵懂感情经过磕磕绊绊、沉沉浮浮走到如今，又岂是一个吻能表达所有的呢。
要一直吻，一直吻，吻到这辈子的尽头是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