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山脚下，云贺坐在大G的副驾驶座位上，喋喋不休着：“这个地方我一直想来，以前出差的时候经过这里几次，但最后都没有时间来玩，听说在这里看日出真的很漂亮，而且这里租帐篷什么的也都很方便的，一会我们就直接开车上山，我的车就停山脚那边的停车场里就行，我——”
“你确定要在这里过夜？”顾嘉北问：“明天不是还要回去上班？”
“我可以跟其他老师换班的，之前有帮他们代过课。”云贺解释，然后望着顾嘉北小心翼翼道：“我刚才跟你打电话说的……你听懂了吧？”
顾嘉北轻抬眼皮，看着车外当空的秋日高照：“云贺，你还是小孩子吗？”
“谁让你总吊着我罚着我的，”云贺眼里有微微的委屈，他眨着灵动的眼睛似在撒娇：“你不疼我，我求老天爷帮我一次总可以吧。”
顾嘉北没再回应，直接启动挂挡，一脚油门轰了出去，往山上的方向驶去。
“如果明天没有日出，你打算怎么办？”云贺在颠簸之间听到顾嘉北的发问。
“不会的，”云贺盯着顾嘉北的侧脸，笃定道：“最近都是艳阳天。”
两人在山下景区服务站租了顶帐篷和睡袋，还采买了些吃食和矿泉水，而后顾嘉北带着云贺绕着盘山公路直奔山顶，山路崎岖坎坷，人为修建痕迹并不多，而且越往上走地势越复杂陡峭，云贺望着离车轱辘不足一米的山崖有些心惊肉跳。
“我去，这里怎么这么野啊，之前听同事说这里看日出很漂亮，但没想到这里自然纯粹到这种地步，我还以为走几步就会有缆车和休息站呢。”云贺不满意地碎碎念着。
“来这里露营的，都是真正的户外爱好者，没几个是像你这样来贪图安逸的。”顾嘉北斜了一眼云贺。
“我也没露营过，我哪懂这些啊。”
“到了山顶不要到处乱跑，那里森林地形更复杂，越往上信号越差，你到时候一定乖乖跟在我身旁，”顾嘉北嘱咐道：“以前有人乱跑被大灰狼叼走过。”
“啊？真的假的？大灰狼？”云贺吃惊地张大嘴，在看到顾嘉北微微翘起的嘴角后才恍然大悟，一拳捣在他胳膊上：“到底咱俩谁才是小孩？！”
“别打我，小心我方向盘不稳，咱俩从这悬崖上掉下去，你是想跟我一起殉情？”
“呸呸呸，乌鸦嘴，殉他妈的情，老子要跟你恩恩爱爱一辈子。”云贺信誓旦旦言之凿凿。
顾嘉北眼里的笑晃动了一下。
就在云贺颠簸地快要吐了的时候，顾嘉北终于把车停在一处较为空旷平坦的地方。
云贺赶紧拉开车门滚下车，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拍着胸口道：“不行，这里太刺激了，我往车外多看一眼，两腿就忍不住想打哆嗦。”
顾嘉北也下了车，打量着周围环境，漫不经心地责备了云贺一句：“出息。”
顾嘉北用脚碾了碾脚下的泥土，然后又往周围高耸林立的树枝上看去。
“你看什么呢？”云贺问。
“看看附近有没有蜂巢蚂蚁窝什么的，离这些远点总是没错的。”顾嘉北打开后备箱，把租来的帐篷往地上一放：“就这吧，看着地势还可以。”
“你好懂啊，我就不知道要看这些。”云贺从草地上起身，屁颠屁颠地贴近顾嘉北，笑嘻嘻地说道：“你好棒顾宝宝。”
“别以为说点奉承话就不用干活了。”顾嘉北把防潮垫往地上一铺，指了指旁边的帐篷：“把它搭了。”
“啊？……我不会搭帐篷啊，没人教过啊。”云贺有点为难。
“这些年从来没住过帐篷？没出去露营玩过？”顾嘉北似乎有些不信。
“刚才不都说了嘛，没有露营过。”云贺撇撇嘴。
“那你的娱乐活动都做什么。”顾嘉北随口问道。
“没什么娱乐啊，”云贺想了想，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凑到顾嘉北耳边低声道：“想着你打.飞机算不算娱乐啊……”
顾嘉北没想到云贺会在晴天白日说出这么不害臊的话，略显无奈：“你——”
“我怎么了，”云贺硬着头皮，打算将不要脸进行到底：“那你呢，这些年有没有想着我，打过飞机啊？……”
然而顾嘉北已经不想搭理云贺了，帐篷也不用他搭了，自己打开帐篷包取出帐篷，单手一抬，将帐篷撑开，而后又拿出地钉在帐篷各个角上捶落，等一圈都弄完了，发现云贺还站在原地，只是看起来好像没了刚才兴致勃勃的劲头。
顾嘉北拍了拍手边蹭上的泥土，走到云贺身边：“又怎么了？”
“没事。”云贺把身子转向一边，背对着顾嘉北。
顾嘉北皱眉，拉着云贺的胳膊把人又转了回来：“来大姨夫了？”
“没。”云贺明显的情绪低落了许多。
顾嘉北叹了口气：“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我这些年想着你打过飞机？”
“不用了，我刚才问完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云贺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心头的嫉妒和酸楚：“你根本不需要想着我……你有男朋友可以解决……”
云贺说完最后两个字，彻底把身子一别，不再理会顾嘉北。
顾嘉北对着连后脑勺都透出无限委屈的云贺无奈苦笑。
“既然都知道还非要问，”顾嘉北道：“傻瓜问题，还真是你的专利。”
“你管我！”云贺生气地喊道，然后头也不回地掀开帐篷钻了进去。
顾嘉北看着落下的帐篷门帘，眼里的笑意淡淡散去，他坐在帐篷外面，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就着山顶的风吸了一口烟雾，把胸口中的烦闷和烟雾一同吐到风里。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没有欲望，而在他和别人交往过程中，确实有过几次擦枪走火的时候，可是顾嘉北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当那个时候，他眼前就会浮现云贺的脸，云贺被他压在老房子洗手间里满脸情欲的模样，云贺躺在繁星夜空下的草地上隐忍咬着嘴唇的模样，云贺躲在黑暗楼梯道里被他亲吻到站不稳的模样……
太多的云贺在那个时候一起涌入顾嘉北的大脑，像大风掠境，带着过往的回忆呼啸而来。
眼前男友的模样和少年云贺的模样交替出现在眼前，顾嘉北的心传递出阵阵刺痛，他不明白，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云贺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打乱他的节奏和理智。
顾嘉北在男友诧异的目光下起身离开，临走前只有一句不算温暖的“对不起，就到这里吧。”
所以他这些年的情欲是怎么度过的，顾嘉北叼着烟无声地乐了，笑容里尽是无奈心酸和委屈。
“我他妈的这些年就是想着你打.飞机过的！”顾嘉北在心里恶狠狠地回应道。
云贺躲在帐篷里仰面躺在防潮垫上，看着帐篷顶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刚才的情绪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知该如何面对顾嘉北的扭捏，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不可理喻，一段少年青涩的感情以仓促结尾，顾嘉北不管交过男朋友还是女朋友都是无可非议的，那种事情更是人之常情，云贺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或是埋怨顾嘉北，可是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嫉妒。
云贺烦躁地翻了个身，把目光转向垂下的门帘，顾嘉北似乎在抽烟，阵阵烟味传来，云贺敏锐地发觉顾嘉北好像也不开心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但空气里的烟味都好像沾染上顾嘉北烦躁的心情。
云贺起身想出去找他，只是刚坐起来又躺了回去，云贺心想，再忍忍，忍到顾嘉北主动进来找自己。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沉默中度过，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个在帐篷里唉声叹气，一个在帐篷外烟一根根地抽着，就在云贺撑不住打算起身出去的时候，门帘被掀开了。
“不是来露营的吗，躲在帐篷里干吗。”顾嘉北弯身站在门口，声音因为烟抽得有些多而沙哑。
见顾嘉北终于忍不住来找自己，云贺心中一阵窃喜，他赶紧起身：“那我们出去转转？”
“嗯。”顾嘉北退到门口，在门外等着云贺。
云贺立刻跟了出去。
“去哪里？”云贺问。
“随便走走吧。”
两人并肩走在草地上，呼吸着山里的新鲜空气，云贺使劲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好久没这么惬意了。”
“惬意吗，那刚才可怜兮兮躲帐篷里的人是谁。”顾嘉北挑眉。
“我才没有可怜兮兮！我……我刚才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云贺否认，而后话锋一转：“那你呢，刚才为什么在帐篷外烦躁。”
“为工作上的事情烦恼。”顾嘉北有样学样。
云贺自知说不过他，便不再自讨没趣，两人沿着草地又走了一会，看到其他几顶帐篷，帐篷外有一群正在打牌聊天的男女，有人看到了顾嘉北和云贺，朝他俩热情地打了招呼。
“哥们，帐篷搭在哪呢？”
顾嘉北指了指身后方向：“不远。”
“那晚上有空一起过来玩，我们吃烧烤。”
“行。”顾嘉北点点头，和云贺继续往前走。
“好热情。”云贺说。
“嗯，有人喜欢热闹，遇到了就是缘分。”顾嘉北说。
“所以咱俩重新遇到了，也是缘分。”云贺说：“你在上海遇到我那次，陆昂宇已经告诉我了，你看咱俩根本就是缘分未尽，顾嘉北，你既然也没忘掉我，干脆现在就跟我和好吧，我——”
“去前面看看。”顾嘉北打断了云贺的话：“那里更容易看到日出。”
顾嘉北说完便大长腿迈开步子先行走了，云贺在他后面不满意地嘀咕着：“看你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