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是当地人，对镇上地形熟悉，找了个地方把车停放之后，顾嘉北和云贺便跟着老魏往集市走去。
一路上有许多同村的乡民跟老魏打招呼聊天，顾嘉北不太喜欢一直被打量的眼神，尤其那些目光落在云贺的身上，最后顾嘉北跟老魏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云贺自行逛了起来。
集市很热闹，本来就不宽敞的小路两边摆满了各种摊位，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难免会和别人碰撞摩擦，在云贺第不知多少次被迎面走来的人撞到后，顾嘉北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胳膊搭在了云贺肩膀上，将人圈到自己身旁。
“你是故意的吧？”顾嘉北问。
“不是！”云贺立刻否认。
顾嘉北冷哼一声，桃花眼斜睨着云贺：“我说什么事了吗。”
云贺被顾嘉北的眼神看得心里头痒痒的，使劲贴着顾嘉北：“这里人太多了，你好好圈着我，别把我弄丢了。”
顾嘉北没理他，可搭在他肩头上的胳膊也没再放下来。
两人逛了一会，发现前方不远处围了一大圈人，令本来就拥挤的路段更加水泄不通。
“前面怎么了，去看看？”云贺垫着脚尖，好奇地往前看了两眼，但距离有点远什么也没看到。
云贺没等顾嘉北回话，拉着顾嘉北的胳膊往前走，走近后就听到旁边的人窃窃私语着。
“刘老二这又开始打老婆了。”
“估计又是赌输没钱了吧。”
“儿子是真倒霉，趟上个这种爹。”
……
云贺借着个头优势，在人群里开辟出一条路来，刚挤到最前面，就看到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正在街中央打一个女人，女人被打趴在地，哀嚎地哭着，但是围观的老乡好像都见怪不怪，并没有人上前制止。
被打的女人旁边还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吓得边哭边喊：“别打妈妈了！别打妈妈了！”
小男孩跑上去抱着男人的大腿，想制止自己的爸爸，却被刘老二一脚踹倒在地：“滚一边去！”
刘老二反身又一脚踹在自己老婆的身上：“臭婆娘，敢跟老子顶嘴，让你看看这家里到底谁做主。”
说完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地招呼上去了，云贺看着站在人群里手足无措啕大哭的小男孩顿感于心不忍。
小男孩边哭边朝周围的人喊道：“救救妈妈……呜呜呜……救救妈妈……”
男孩的眼光扫过云贺，然后继续无助地看着周围的大人哭喊求救着。
大概是小男孩心惊胆战又弱小无助的目光刺激了云贺，云贺想也没想地冲了出去。
“操。”云贺冲出了人群，朝刘老二的后背就是一脚：“你他妈看不见你儿子在哭吗？！”
刘老二被人猛地一脚踹倒在地，顿时怒不可遏：“谁他妈踹老子！找死啊！”
顾嘉北跟在云贺身边，蹙起眉头：“嘴巴放干净点。”
“妈了个逼的！哪来的臭逼教训老子！谁他妈的让你们多管闲事的！老子管自己的老婆，该你们什么事！”
刘老二从地上站了起来，看清楚了来人，是两副陌生面孔，虽然两人个头都不矮，但刘老二的滚刀肉气势更足，他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混混，外地人来他的地盘撒野，他自然不怕。
“救救……救救……妈妈……”小男孩见有人站了出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拽住云贺的衣服，生怕云贺会弃之不理，小脸哭得也是又脏又花。
“别怕。”云贺轻声安慰着小男孩，然后对刘老二说：“你管你老婆我管不着，但是挡你在大街上，碍着我走路了，我就得管管你。”
“操！老子这么多年在这条道上混，还没听说过碍着谁了，你们两个外地人，敢在这瞎逼逼。”刘老二说着就朝着云贺招呼上了拳头：“老子弄不死你！”
云贺还没来得及躲，顾嘉北就上前一步挡在云贺面前，一把架住刘老二的胳膊，捏住他的手腕一转，然后干净利索地一脚踢在他胯骨上，把刘老二踹得往前趔趄了几步。
刘老二没想到顾嘉北身手敏捷有力，愣了几秒后从路边的肉摊上抽出一把刀就朝顾嘉北砍来。
人群开始躁动了起来。
“动刀了！”
“刘老二来真的了！”
“老天爷啊，不会闹出人命吧？”
……
……
云贺看清楚刘老二手里的砍肉刀时，一颗心直接提到嗓子眼里。
“顾宝宝！小心！”云贺情急之下拼命大喊。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云贺似乎感觉刘老二的动作迟钝了一下，然后听到身后人群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宝宝？啥宝宝？”
“顾宝宝？大男人的咋叫这个名啊？”
“听错了吧？”
“他喊的是顾爸爸吧？”
“你啥耳朵啊，这年纪当他爸？”
……
……
刘老二只迟疑了片刻便朝着顾嘉北狠狠地劈了过来，这个人是真的虎，不是花架子，看来打架是家常便饭，而且力气也不小，最主要的是不怕惹事。
顾嘉北一边躲着他抡来的砍刀，一边冲云贺说：“带着孩子躲远点。”
云贺很担心顾嘉北，但又怕自己带着孩子在这里碍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依照顾嘉北的吩咐把小男孩带到一旁。
他拉着小男孩的手快步走到被刘老二踹打在地的妇女面前，蹲下问道：“你怎么样，能起来吗？”
妇女哭着摇摇头：“你们快走吧，别管了，快走吧。”
“妈妈……妈妈……”小男孩哭着跪在妈妈跟前。
妇女抱着小男孩瘫坐在地哭成一团。
云贺还心心念念着顾嘉北那头，便没再多作停留，绕到刘老二身后正准备找机会勒住他的脖子，就见顾嘉北快准狠地抓住刘老二的手腕用力一提，把砍刀夺了下来，而后毫不留情地在他腹部猛击一肘，刘老二吃痛地捂着肚子蹲倒在地。
云贺不解气地在他后背上又补了一脚。
“你俩今天别想活着走出去……”刘老二满眼怒火，面目狰狞道。
“让开，让开，怎么回事？”这时老魏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来到云贺跟前，看着眼前的刘老二慌忙说道：“哎呀，是刘老二啊，这怎么回事啊，这两位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之间肯定是误会，你看在我的面子上——”
“我他妈管你是谁！敢管老子闲事的，这镇子上还没有这号人！”刘老二捂着肚子站了起来，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知道，知道。都是误会，”老魏陪着笑脸，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走到刘老二面前：“这钱就当医药费好不好，都是熟人，给你赔个不是。”
“妈的，这点钱，打发要饭的！”
刘老二这么说着，但还是一把夺过老魏手里的票子：“老子肚子疼！后背也疼！”
老魏立刻从兜里又掏出二百块钱递了过去：“没了，真没了，这还是留着给学校买菜的钱。”
刘老二恶狠狠地夺过二百块钱，朝顾嘉北那边淬了一口吐沫：“呸！真他妈晦气！今天算你走运，下次再多管老子的闲事，我让你俩爬着出村！”
“是是是，多谢多谢。”老魏陪着笑然后对围观的人说：“散了，散了，都散了啊，这有啥好看的，一个个都没营生可干了是吧。”
“滚滚滚，都他妈给老子起开。”刘老二拿了钱，大摇大摆地往人群外走，没再管一直哭个不停的母子俩。
云贺虽不想让老魏给刘老二钱，但也知道一个地方一个规矩，瞧当地人对刘老二当众打老婆之事不管不闻的态度，大概也知道刘老二在这镇上是个村霸之类的混混，便也不想再横生事端。
他看了眼顾嘉北，顾嘉北朝他轻轻点了下头，云贺无奈地看了眼还瘫坐在地的母子俩。
“我们帮不了的，走吧。”顾嘉北低声道。
道理云贺都明白，这种事情就算是警察来了，估计也就是劝说警告一番，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只是看着那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云贺还是于心不忍。
“孩子好可怜的。”云贺说。
“走吧。”顾嘉北摇头示意云贺别再管下去了。
老魏也走了过来，赶紧拉了云贺一把，低声道：“走吧云老师，就怕刘老二反悔再杀个回马枪，他可是混的很啊。”
云贺最后望了小男孩一眼，沉默地跟着老魏和顾嘉北离开了。
回程时，顾嘉北问老魏，刘老二是干什么的？
老魏边开车边唏嘘道：“唉，这人就是村里的恶霸，混混，没什么正经营生，就跟着人到处要债打架，赌博，他老婆和儿子经常被他揍得满街跑，乡里乡亲都看腻了，刚开始还有人管管，但是谁管他就揍谁，慢慢地也就没人敢管了。”
“那没人报警吗？”云贺问。
“公安是来过几次，但是有啥用啊，说服教育拘留啥的都整过，出来后老婆打的更厉害了，后来他老婆也不让人管了，越管挨揍的越厉害，唉，就是可怜他家儿子了。”老魏叹了口气。
本来高高兴兴地出来，结果遇上这么一个事，云贺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只跟着老魏把学校需要置办的东西采买齐了，便原路返回了。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学生们都陆续放学回家了，纪游看着一脸闷闷不乐的云贺好事地凑上来问发生了什么，老魏就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操，还有这种乡村恶霸欺儿打老婆之事？！”纪游瞪着眼珠子说。
“穷山恶水出刁民吧。”老魏自嘲地说道。
“这是个例。”顾嘉北说。
“可是……”老魏欲言又止：“算了，没事，没事……”
“什么啊？快说，最烦人这样吊人胃口了。”纪游拐了一下老魏的胳膊催促道。
“没事……真没事……”老魏连忙摆手。
“说吧，什么事？”顾嘉北看老魏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啊……真没啥……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有点好奇而已……”老魏吞吞吐吐地说。
“说！”剩下三人异口同声命令道。
老魏一愣，在三人严刑逼供下，只得尴尬道：“真没啥……我就是想问问……”
“顾老板的乳名是不是叫……顾宝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