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贺不知道在咖啡馆里坐了多久，等他走出咖啡馆的时候他只觉得太阳格外地晃眼，眼前模糊一片，天旋地转。
顾嘉北要离开这里了……
顾嘉北要离开这里了……
顾嘉北要离开这里了……
他的脑子里始终盘旋着这一句话，他其实应该早有预感的，每次和顾嘉北分离的时候，他都觉得隐隐地不安，好像顾嘉北会随时消失掉不再回来一样，也许他骨子里也认为顾嘉北根本不属于这里，只是他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仿佛只要不思考，这个问题就可以不存在一样，这是不是就叫做自欺欺人呢？
但是万一顾嘉北真的有考虑过要留下跟他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呢，毕竟顾嘉北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出国留学的想法，从来没有，哪怕有那么一丝痕迹，云贺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毫无准备，云贺突然想到他之前跟顾嘉北的对话了。
……
“那说好了，我们以后上一个大学。”
“行，只要你能考上。”
“切，瞧不起谁呢，我跟你说，我现在学习只用了三成功力而已，要是我发动全力，各种名校任我挑！”
“唉，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那我就努力追着你跑就是了。对了，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要去北京的大学吗？还是其他城市的？”
“你想去北京上大学？”
“能去北京当然好了，不过好大学也不只有北京，上海南京也不错，但是我肯定得跟你去一个城市，所以我得努力赶上你的成绩才行。”
“着什么急，还有三年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
……
这么看来只有自己傻乎乎地以为顾嘉北一定会跟他在国内上同一所大学的，但顾嘉北从来没有给他正面的回答过。
怎么办？要问问顾嘉北吗？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是想跟他一起上大学，还是想出国留学离开这里，离开自己？……
可是就算问了又怎么样，就算顾嘉北要留下来，自己真的能自私地霸占着他吗，真的可以像顾为说的那样为了顾嘉北的那份喜欢就阻止他成为更优秀的人吗？……
顾嘉北自始至终就不属于这里……他早该有这份觉悟的……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那么十项全能的一个人，一看就是从小被家庭寄予希望一步步精心规划教育出来的一个人……一个从起点就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一个人……那样的一个人真的会为了自己留下来吗？……
云贺恍恍惚惚间拿出手机，给顾嘉北拨了个电话过去，可是那边依然是关机的提示音，云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联系不上顾嘉北了，好像从昨天开始他就联系不上他了，但因为郑涵的事情，他没有多余的脑力来思考这个问题。
云贺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普通二线城市的普通家庭里的普通孩子，可能因为样貌出重点，学习成绩好点，在学校里稍微受欢迎点，但他的生活向来是简单的，按部就班的，就连理想也是平平无奇的想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过个安稳的生活而已。他从来没有这么费劲地思考过什么问题，而现在好像一夜之间，他简单的生活都变了。
郑涵死了……
同性恋所带来的流言蜚语……
和顾嘉北不可逾越的差距鸿沟……
云贺的脑子真的要转不过来了，他压抑大口喘着气，希望通过大口大口的呼吸来排解心中的千斤沉闷。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来了一条消息，云贺以为是顾嘉北，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消息后彻底愣住了。
“今天下午放学后，城北老仓库，带着顾嘉北来给我跪下，我就考虑放你俩一马。”还是上次那个陌生的手机号……
上次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好是郑涵坠楼的时候，因为当时郑涵死亡带来的冲击让云贺完全忽略了这个事情，现在突然又冒了出来，云贺不由觉得后背冒出一阵恶汗！
这个人是谁……郑涵的事情是不是跟他也有关系呢……云贺想到这里心跳不由加速。
本来还艳阳高照的天气，下午的时候就突然阴天了，寒风大作，乌云密布，似有暴风雨要来的压城过境之感。路边的大树被风吹得枝丫乱晃，行人都匆匆往回赶，只有云贺格格不入地慢慢走在马路上，他去的地方正是城北的方向。
他要一个人去那个地方赴约，他要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时候顾嘉北也到了机场，陆昂宇和钱多多都来送他了。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多待几天。”钱多多站在机场里不满地对着顾嘉北说。
“你以为他这次是回来旅游的啊，行了，等以后有时间再聚呗。”陆昂宇无所谓地说道，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扔到顾嘉北怀里：“对了，差点忘了，你原来那手机摔碎了，都开不了机了，你先拿着这个用，应个急。”
“谢了。”顾嘉北把陆昂宇那块看起来崭新的手机揣兜里了。
“瞎客气。”陆昂宇说，然后拍了拍顾嘉北的肩膀：“兄弟，你爸要跟你妈真离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你得记得你的好兄弟都还在这呢，你可别太绝情了啊。”
“放心吧，会回来看你们的。”顾嘉北说。
“再带上你那小邻居，我还挺爱和他玩的，小邻居脾气挺倔挺逗的。”陆昂宇挑眉笑道。
顾嘉北闻言忍不住也笑了：“是吗？不过他可不怎么喜欢你啊。”
“我靠，我怎么了？我不也玉树临风一大好青年吗，跟你比也哪哪都不差的，怎么就能只喜欢你不喜欢我了呢？”陆昂宇不服气，精神抖擞地抬杠。
“你能不这么自恋吗，为什么不喜欢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一旁的钱多多冷眼讽刺道。
“滚蛋！”陆昂宇冲钱多多吼了一句。
“行了，都回吧，我要登机了。”顾嘉北两只手同时拍了拍面前的两个好兄弟的肩膀。
“行，那你进去吧，我俩看你进去就走。”陆昂宇说。
“能不这么矫情吗，我还用你俩看着进去啊。拍琼瑶剧么？”顾嘉北笑了。
“就是，北北又不是第一次跟咱道别，你能不整的这么二百五吗？”钱多多冲陆昂宇翻了个白眼。
“那能一样吗？！以前北北去哪都会回来的，可这次……”陆昂宇顿了一下，那么大个的男生脸上居然浮现了委委屈屈的情绪：“可下次再见就不知道要过多久了……”
“哎，我操，你怎么还伤感起来了，整的我这心情怎么也不爽了。”钱多多烦躁地说。
“你俩要演戏自己回家演去啊，我这是得去坐牢了还是得了绝症了的？怎么这话听着这么别扭啊。再说了，我他妈人在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真想我了坐着飞机来看我啊，一个个的那么有钱，搞个机票来不就得了。”顾嘉北不喜欢这伤感的情绪，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情感不喜欢太外露，除了跟云贺在一起的时候，他会经常因为云贺的举动而大笑。
但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看起来很有礼貌但实际接触下来会发现是有距离感的那种人。
“也是……又不是没飞机，我特么傻逼了刚才。”陆昂宇自嘲地笑了下。
“傻逼！”钱多多补充道。
“回吧。”顾嘉北说。
“保重，兄弟。”陆昂宇说。
“一路顺风，兄弟。”钱多多说。
然后三个人挥了挥手，同时转过身去，不留恋潇洒地走了。
顾嘉北登机后掏出自己已经碎的不能用的手机，取出了里面的手机卡，安装到了陆昂宇给的新手机上，然后摁了开机，新手机发出了一段开机铃声。手机刚一开机，就提示云贺给他来过电话。
这时一个空姐来到顾嘉北面前，脸上挂着专业的礼貌微笑轻声说到：“您好，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系好安全带，同时为了本次行程的安全，请您将手机调为关机或飞行模式，感谢您的配合。”
顾嘉北点了点头，空姐离开了。
顾嘉北迅速在手机上敲了句“我今晚回去，等我。”发给了云贺，然后将手机调为飞行模式。
云贺到了城北的老仓库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许多，并且乌云摧城之势愈演愈烈，让本来就荒废已久的仓库显得更加的诡异和森静。
云贺走在老仓库的地面上，地上各种垃圾，踩上去会发出空旷的咯吱响，云贺不小心踩在一个空瘪的易拉罐上，一声金属响声格外刺耳，与此同时云贺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人声，隐隐约约听不太清说的什么，但云贺知道，找他来的人已经到了。
云贺深吸一口气，朝着人声的方向走去。
“呦，来了！”一个染着金发的男生率先看到云贺，冲着仓库里的其他人喊道。
仓库的中央有四个男生，看穿着打扮都不像什么正经人，其中一个人云贺认识，那就是他们学校的前校霸——赵明。
也是曾经跟顾嘉北打过架，并且扬言要报复回来的那个赵明。
尽管云贺来之前心里有过预想，但真看到赵明的时候他还是稍微愣了一下。
人群中有人吹了声口哨，然后在此起彼伏的叫嚣声，赵明从那四个人中走了出来看着云贺，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打量着他：“你跟顾嘉北居然是同性恋，真他妈没想到啊。”
口哨声越吹越响了，就跟流氓调戏良家妇女一样。
云贺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这群不良少年们。
“怎么自己来了，我不是让你带着顾嘉北一起来下跪的吗，怎么，他害怕不敢来了？”赵明边笑边说，眼睛越来越放肆地打量着云贺。
“来见你们这群垃圾，根本不用他亲自来。”云贺的口气冷到了冰点。
“哈哈哈哈，我们这群垃圾？”赵明不怒反笑，看了看身后的人说：“兄弟们，他说我们是垃圾啊。”
“呸！一个死同性恋！到底谁他妈才是垃圾！”染黄毛的那个混混站了出来。
“操，这年头二椅子都这么猖狂的吗。”另一个混混说。
“就他妈给脸了，叫我说也不用废话，直接裤子扒了操一顿就老实了！！”人群里最虎背熊腰的一个混混说道。
听完他这句话其他人都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操，你他妈下得去手你来，老子可不稀罕干男人，太特么恶心了！！”
“不过你看他长得细皮嫩肉的和个小姑娘也没差多少啊。”
“行了，行了，都他妈别嘴嗨了。”赵明笑眯眯地叫停了兄弟们的骚话，盯着云贺说：“知道今天叫你来干吗的么？”
等了一会也不见云贺回答，赵明也不生气，脸上还是挂着匪笑：“怎么样？你那个小同桌最近还好吗？听说这两天都没上学，是不是自己也觉得没脸见人了啊？”
赵明提到郑涵，云贺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他双手握拳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明，一字一顿地问道：“郑涵的事情，是你干的？！”
“是啊，怎么样，我也没想到那张照片的效果会那么好，短短几天就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赵明脸上毫无愧疚，反而透着洋洋得意。
云贺的脑袋轰然炸开，他像猎豹一样愤怒地冲向了赵明，由于他速度极快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赵明扑倒在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赵明的脸上，厉声怒吼道：“为什么？！！郑涵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操！”旁边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一起冲向了云贺，冲着云贺拳打脚踢了起来，云贺不顾落在身上的拳头死死地拽着郑涵的衣领不松手，嘴里一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赵明使劲掀开了扑在身上的云贺，冲着云贺的肚子上踹了一脚，然后冲其他人挥了挥手，那些落在云贺身上的拳打脚踢才停了下来。
“为什么？这需要为什么？”赵明擦着嘴角的血恶狠狠地看着云贺说：“你们这群恶心人不要脸的玩意，我看见一个想吐一个，既然被我撞见了，我为什么不能说，要是真害怕被人知道了，那你们在大街上恶心人的时候怎么不躲着点！”
云贺愤怒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想继续扑向赵明，却被其他几个人眼明手快地拦了下来，两个人分别架住云贺的胳膊，那个最壮的混混则朝云贺的肚子上连捣好几拳，云贺最怕痛了，这几拳让他差点要跪倒再地。
“可是他跟你无冤无仇！”云贺大喊道，身体不停扭动着想要摆脱另外两个人的制服。
“但是他恶心到我了！碍着我的眼了！”赵明说：“不过你应该庆幸，你跟郑涵之间，我有考虑过先爆你们谁的料比较好，但我最后还是觉得给你和顾嘉北一个亲自给我下跪的机会比较好，只要你俩乖乖地跪在我面前，绕着我学狗爬两圈，我一高兴说不准可以把那照片给删了，毕竟同学一场嘛，我也不想大家搞得太难堪嘛。”
“怎么样？郑涵的事情有没有吓到你和顾嘉北？”赵明幸灾乐祸地笑着，看着面前愤怒的云贺说：“不过看来顾嘉北连来都不敢来，只放你一个人来，我反而特别开心，这说明我成功了啊，我甚至不用动顾嘉北一下，就能让他吓得不露面，知道这叫什么吗？”
赵明舔了舔嘴角的血笑道：“这就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要他的小辫子拽在我手里一天，他就得担惊受怕一天！”
“赵明！我操你大爷！去死吧你！”云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冲破了那两个混混的牵制，像头不受约束的猛兽死命地扑向了赵明，两个人扭打到了一起，滚落到了墙角，云贺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直挺挺地砸向了赵明的脑袋，一注鲜血从赵明的头顶上流下。
“血！我操！！我他妈流血了！”赵明怒吼一嗓子。
其他几个混混立马向云贺扑了过来。
“都他妈别过来！”云贺喊道，手里的木头扔到了一边，一把匕首从他裤兜里掏了出来指向赵明。
“我操！这小子他妈的带刀！”黄毛混混停了下来，不敢靠近云贺。
“你想干什么？你敢杀人？”赵明看着面目狰狞的云贺，恶声恶气地问道。
“你也算是个人？”此刻的云贺早已红了眼珠，背后仿佛冒出来自地狱的戾气，他加重了一下匕首的力道，赵明立刻皱了一下眉。
“你刚才说郑涵两天没来上学了是吧？”云贺喘着粗气说道：“没错，他是两天没来了，那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不敢见人躲了起来？我也多希望他只是躲起来两天而已，可是不是！”
“他死了！你知道吗！他跳楼自杀了！！就因为你他妈的这种混账！！”云贺怒不可遏地喊了起来，其他混混听到郑涵死亡的消息惧是一愣，一时之间踌躇在原地不知该做如何。
“死了？……”赵明疼地直抽冷气，不敢相信地问道。
“是啊，死了，跟你无冤无仇的一个人，就仅仅因为你的不顺眼而被你害死了，你还觉得自己特别牛吗？”云贺的眼睛蹦出摄人的冷意，直刺骨髓的冷意：“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种垃圾？！”
“你撒谎！”赵明不信。
“赵明，你真的该死……”云贺咬牙切齿，猩红的眼睛透出让人发颤的恨意。
赵明这才后知后觉云贺的状态很不对劲，拿匕首的手抖得很厉害，而且那个匕首离他的颈脉越来越近，他能感受到匕首的冰冷，但那冰冷都没有云贺眼里的冷意让他更为震惊：“云贺，你冷静冷静……我真的就是想给你和顾嘉北一个教训……郑涵正好撞枪口了……我想杀鸡儆猴的……”
“杀鸡儆猴？哈哈哈哈哈哈……”云贺凄凉地笑了，笑容毫无温度：“那你杀得开心吗？！你儆得满意了吗！”
“我没有杀他！你不是说他是自己跳楼的吗？！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赵明拼命想洗脱自己。
“但你才是罪魁祸首！你就不怕郑涵化成厉鬼来找你吗！”云贺身上的低气压越来越凝重，他的手上沾染上鲜血，像是索命的厉鬼。
赵明害怕了，他是真的害怕了。
“我……我……”赵明哆嗦地说不出话了，毕竟他从来没想过郑涵会死，他听到的消息最多就是郑涵被欺负地辍学了，学校封锁了消息，这件事才发生两天，好多人都不知道真相：“你骗我。”
“我骗你？那你就今晚等着看，看有没有人来向你索命！”此时空中正好一声雷鸣闪电，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到了，云贺在轰隆地雷鸣声中一步步逼近，他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我……我错了……”赵明开始求饶，他觉得云贺的理智正在一点点崩溃，他真的害怕云贺一激动，会挥着匕首直刺他的心脏。
“你不是还想让我和顾嘉北给你下跪吗？”云贺歪着脑袋看着赵明，眼神阴戾：“你想揪住我和顾嘉北的小辫子，然后让我俩对你摇尾乞怜？”
“没有……不用……”
“你想把我和顾嘉北也变成郑涵？你想我俩也死。”云贺薄唇轻启，字字淬毒射向赵明。
“没……没有……”
“我可以死，但是我要拉你给我陪葬，这不过分吧？”云贺把赵明逼到了墙角，赵明头上的血越流越多，模糊了视线。
“不，云贺……我真的错了，你把刀拿开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你，你快松手吧，他留血太多了，再闹下去，可能真的会出人命的！”五大三粗的那个混混说道，这个事情跟他们没多少关系，他们也没想到闹成这个地步，一切都是赵明的安排，但看着眼前的云贺真的有种豁出去的样子，他也不得不劝道：“今天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你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你快放了他吧！”
“对对，照片我们现在就删掉！快！快删掉！”黄毛混混赶紧掏出手机，边删照片边说。
云贺沉默地盯着赵明很久，盯到赵明的汗毛早都竖起一大片，他才缓缓收回了匕首，看着赵明，轻声道：“赵明，你杀了人，你是个杀人犯，从此以后，你将日日被诅咒，夜夜被索命，你这种人渣不会再有安枕之日的。”
云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每一步都迈地无比艰难，不止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更是因为心里如山压般的窒息感。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这么多无缘无故的讨厌和仇恨，为什么受害者只是躲在自己的角落里安静地喜欢一个人却要被逼上绝路。
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云贺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刚才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此刻的他快要随时晕倒在路上，偏偏这时候有豆大的雨点向地面袭来，云贺身上受了伤，刚才被围殴的时候，他的后背和肚子都被打得很厉害。
云贺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颤颤巍巍地靠在树上，整个身体在夜晚的寒风中发抖，全身的毛孔都在散发着冷意，他好想顾嘉北，想得快要哭了，他想要是顾嘉北现在在他身旁该有多好，他真的好想抱抱他，感受顾嘉北温暖的胸膛和那熟悉的味道。
可是他知道，有些东西他就快要失去了。
“可是我那么好的哥哥，却因为我而被连累了，我不怕任何人的流言蜚语，我只怕伤害到我的哥哥。”
“你看他那个屁股，走路一扭一扭的，是不是干起那个来也可爽了啊哈哈哈……”
“没事，只要我忍下来就好了，都会过去的。”
“可是从小到大，也没有其他人会像哥哥那样对我好的啊，只要哥哥对我好，那个人是男是女就真的这么重要吗？云贺，我不明白，我没有伤害到他们，但是为什么他们却可以随意来伤害我和哥哥呢？”
“你是我同桌我才跟你说的，大家都同性恋的接受度并不高，尽管当时你和顾嘉北的玩笑也有人开过，但那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并没有人真的会觉得怎样，但如果这件事实实在在发生在身边，那跟玩笑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怎么形容呢，就跟童话和现实一样，童话里是美好的，但一旦代入到现实中，那就是流言蜚语，你懂吗？”
“小孩子的感情说起来很可笑，自己觉得一生一世了，但跟这个世道相比，根本经不住考验和摧残，可你们的一念之差会完全改变自己的命运。云贺，你要是真为顾嘉北好，就应该让他走得远远的，先别说你们两个男孩子能有什么结果了，但说你们这个年纪的感情，就根本不算个什么感情。”
“你们这群恶心人不要脸的玩意，我看见一个想吐一个，既然被我撞见了，我为什么不能说，要是真害怕被人知道了，那你们在大街上恶心人的时候怎么不躲着点！”
“这就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要他的小辫子拽在我手里一天，他就得担惊受怕一天！”
“可是你确定要因为他的那份喜欢就阻拦他成为更优秀的人吗？”
……
……
太多的声音在云贺的脑海里盘旋叫嚣着，云贺的脑袋承受不住的越来越疼，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双手捂住双耳不停地摇头，想要将这些声音从脑海里甩出去。
雨越下越大，天越来越冷，云贺单薄的身影佝偻在大树下轻轻地颤抖着。
云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没有知觉的身躯回到家的，他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里，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地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已经淤青了一大片了，还有擦伤和流血的地方，这些云贺都没在意，他只在意脸上的红肿，只要被人看到就会知道他打架了。
云贺从抽屉里找到一个口罩，然后给顾嘉北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