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孤与太侍君【完结】>第92章 高枝艳色入怀来

  “是老身与这令府上下的疏漏, ”令老夫人懊恼道,“早知如此,当年她露出要跑的意图时就该把人抓了, 将那忘昔汤给她灌一碗下去。”

  饮完汤, 前尘尽忘, 就算日后逐渐忆起过往也不会想起和金乌石、令家秘法相关的东西。

  “什么!”阿苕一脸震惊,“你们说圣子……是小姐的孩子?”

  我诧异于他茫然无知的反应,“你难道从头至尾都没有怀疑过,没问过吗?”

  令家旁支们是从阿苕口中得知自己与圣子同族的,对方其实并没有在他面前故意隐瞒什么, 但凡稍仔细些想想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阿苕用沉默回应了我的问话。

  我怜悯地瞧着他,心说难怪那圣子没正经许他什么好处, 就他这没心眼的样子,大概率是没命活到好处兑现的时候的。

  “令牌是从哪弄来的?”我问阿苕。

  “是圣子赐下的, ”阿苕提起对方时,面上的憧憬之色淡去了不少, 但依旧习惯性地眼中饱含虔诚, “圣子几个月前降临到我的梦里来时,说他会赐我一件东西, 此物极为重要, 让我好好收着,日后有大用处。”

  他早晨起来时就发现屋门口多了这枚玄铁腰牌, 大呼神迹,连忙拾起来擦干净, 将它藏进了装衣服的藤箱里。

  我盯着他略带激动的神情, 确定他说的是实话。

  没有乌金石做传输的媒介, 那么大的一块腰牌不可能会凭空出现在下人房的门外。

  看来阿苕只是暴露在明面上的一颗棋子, 令府内还藏着从蛮人那儿透过来的暗线。

  失策,昨日令老夫人大张旗鼓地叫人将府内全搜了一遍,让躲在阴暗处的那些家伙都得知了行动失败的消息,这回再要顺着蛛丝马迹把人逮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我感到事情有些棘手,烦躁地摸了摸腕间戴着的香灰珠子。

  “圣上想要如何处置这些人?”令闻端问道。

  我抬手微微下压,让他稍安勿躁,对着阿苕说,“如此说来,你与圣子日常是有联络的?”

  “自然,”阿苕告诉我,“圣子每月都会入梦一次来关心我的近况。”

  瞧他微微带着点自得与炫耀的模样,我都不好意思出声质疑他的错误认知了。

  关心近况?

  恐怕是在持续蛊惑他为自己卖命,顺便探寻我有没有抵达令家,他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吧?

  “府内可有私牢?”我问令老夫人。

  虽然在我朝律法中,民宅内私自修建牢房一类带有刑罚意味的建筑都是要受惩处的,但如今情况特殊,我并没有要问罪的意思,只是随口一提。

  有的话最好。

  令老夫人迟疑了一下,颔首说有的,“但东苑内的水牢许久未用过了,圣上若要将这些人关在里面的话,老身得先派人过去检查一下。”

  “既然如此,待查过之后就先把他们押入牢中吧。”

  本以为事情败露,今日定然难逃一死了,却没想到能暂时性命无忧,只是落了个被关押的下场。那些人的面上不由地露出了窃喜之色,全然被我看在了眼中。

  不辨是非黑白,为了一己私利欲图害人谋好处,事到如今还心存侥幸,希冀我看在毒杀未成的份上对他们网开一面。

  我心中冷笑一声,只觉得荒谬,扭过头去不想再见到他们,继续与令老夫人说话,“府上可有什么秘法是能对付这种入梦术的?”

  老夫人见多识广,对禁术也颇有涉猎,一连与我说了好几种,“圣上想用哪个法子?”

  “不要那些花哨的,就在下回圣子入阿苕梦中的时候将他留住便好。”

  施展入梦术时的双方都处在沉睡之中,只要让那圣子无法离开,一直被昏睡的阿苕困着,对方的身体就无法醒来。

  阿苕反正被关在牢里无所事事,醒着也是干熬,让他一直睡着还能消磨消磨时间,至于圣子那边有没有急事,需不需要快些抽身醒来去做,这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来者是客。他既来都来了,辛苦筹谋这么久,还一月一次千里迢迢、雷打不动地跑来慰问,如此操劳,也该得好好地受他一回来自信徒的虔诚招待了。

  毕竟,让客人空来溜达一圈便走,这可不符合我朝的传统礼节。

  “仅是如此吗?”令老夫人觉得这手段太过平和,提议道,“不若将他困住后,再设法给他种个魇吧。”

  她没有与我解释过“魇”这个东西是什么,我对此不甚了解,只当她说的是让对方一直做噩梦的意思,便点了点头道,“有劳老夫人了。”

  突然出现在阿苕门口的令牌也去需要探查背后到底是何人在操纵,虽然这件事发生时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有些久了,但我相信令府这么多的下人里,总会有一两个心思细、口风紧的。

  我与令老夫人说,“若有人知道实情,能说清楚的,便给他们升上一级,或者安排改去做清闲点的活计。”

  “是,老身明白,请圣上放心。”

  待要我来安排的事情吩咐完,我便以还未用早膳为由先行回了屋,扑进了刚洗漱完站在屏风边等我的虞殊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去苜都过了几天简朴生活后,我便开始越发不喜欢这些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了。虽然很快就能报复回去,见到对方多行不义掉进坑里的场面,但我并没有感到很爽快。

  若是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能直接将会给我带来麻烦的人全部扫清。

  虞殊轻轻抚着我的后颈,温声道,“砚卿的心跳很快,是在盘算什么令人兴奋的谋划吗?”

  “不是谋划,”我眨了眨眼,仰头望着他道,“是很快便会落实的计划。”

  我从不做那些不可能实现的梦。

  虞殊并未追问我的计划是什么,只是笑了笑,对我说,“圣上英明。”

  他相信我能将它们落实成真,故而无需多问,反正日后自会知晓。

  闻着鼻端清雅的草木香,我心中的烦躁稍散去了些。待家仆送上早膳并一一试过毒后,我便屏退闲人,叫他们带上了屋门。

  虞殊虽然在屋里听到了些我们谈话的内容,大致知道情况,但因为其间到底离了有些距离,听得不是很清楚,只依稀听出了下毒和蛮族有关的论断,旁的更详细些的他便不知晓了。

  我将蛮族在天灾中还有余孽存活,和令府中除了阿苕外还藏有其他暗贼的消息都和他说了。

  认真地听着我讲了半天,虞殊面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地渐渐淡了下去。

  “国师能在多年前就预知到天灾的到来,那所谓的圣子有没有可能也提前知道了此事?”我眉心紧皱,忧思万千,“令府能迅速建起那么多塔楼让百姓有安生之处,是因为他们有足够多的人手,以及南方存有诸条金乌石矿脉的缘故,那蛮族呢?”

  以圣子这还有心思来算计对付我的状态来看,我总觉得蛮族此时似乎并没有受多少来自生存压力的胁迫。

  因为他们还没放弃做侵占我朝的白日大梦,甚至都放长线放到江南来了。

  但苍狼毕竟也不是小国,它只是和我朝相比要逊色些,比之真正的弹丸之地还是要大上好些倍的。他们是如何做到一边安顿好国内的臣民,一边继续向外扩展的?

  还有那块令牌……

  诸多问题一股脑地全堆在了我的眼前亟待解决,我胡乱地拿瓷勺搅着碗中的糖粥,只觉得思绪和这粥一样,都是一摊浆糊。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圣子的能力不如国师,他们要是提前作备的话,定然是从哪里听到了天灾将至的风声。至于蛮族百姓的生死,”虞殊的笑意不及眼底,反问我道,“砚卿觉得以他们的作风,会在意普通臣民的死活吗?”

  我想到蛮人的累累恶行,念及当初他们在我朝边境十六城肆意屠杀、抛掷残尸的非人行径,顿时陷入了沉默。

  “占下我朝后,我朝百姓便会被它蛮族一并归入人口总额之中,届时,他们还是有很多臣民。”

  如此算来,便无所谓会死去多少人了。

  “……”我哑口无言,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贴合实际。

  蛮人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打算的,舍弃需要费时费力保护的,留下身强体壮能抗过天灾的幸运儿,总之只要保证皇族和重要的朝臣、将领能活下来就行。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先前京城起了浓烟,莫不是蛮人已经直入了京城之内,和闵言他们交手了?”

  虞殊摇了摇头,说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起了内乱。”

  我想这些事情想得有些气闷,抬手轻轻抚两下心口,叹道,“朝中心怀鬼胎之人不少,清理了数回还是免不得留了些难除的祸患。内乱,倒也是极有可能的。”

  “今夜子时桃花谷便会现世,待见到了陆大人,便能知晓详情了。”虞殊道。

  我颔首道,“等与陆听汇合,若情况允许的话,我们就不回令家了,一直到入京前都待在桃花谷内。”

  令家不太平,谁都不知道那些暗子会在什么时候动手。与其一直提心吊胆地分出心思去防着,倒不如直接离开这儿。

  虞殊明白我的考量,他也赞同离开令家这个选择。

  不是软弱逃避,而是在目前情况下没有为这些藏在暗处的家伙浪费时间的必要。

  我垂眸舀起粥抿了一口,发现上面的那一层都转凉了,便不再多言,抓紧用早膳。

  虞殊饭后要用药,只吃了个七分饱便停了箸,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我这儿细微的动静,在我饮茶漱完口时恰到好处地递来了一张帕子。

  “你身上到底带了多少这东西?”我好奇地凑过去,拿探寻的目光盯着他的胸口。

  “不多,只备了一双,眼下就这一条。”

  另一条昨日给令老夫人了,家仆拿去清洗还没送回来。

  我仔细瞅了眼帕子上的刺绣,是一枝红梅。这梅枝的风格还挺眼熟。

  “这帕子上的纹样是你画好了之后叫人去绣的吗?”

  虞殊摇了摇头,轻笑道,“宫中绣娘的技艺可要比殊厉害多了。”

  “嗯?”我拿指尖触着那细密的针脚,有些惊讶地问,“这是你绣的?”

  “是。”

  我瞧着这梅花越瞧越欢喜,“你怎的做什么都能做得如此出彩。那另一条呢,另一条上绣了什么?”

  “二月兰。”虞殊道。

  这种植物我有点印象,似乎和梅树是差不多同期开花的,以前见五弟不知从哪里找来过,但御花园中没有。或许是因为它不够名贵吧。

  我带着些许疑惑问他,“帕子上一般不都绣什么翠竹、君子兰么,怎么想着绣个二月兰?”

  而且他说一双,这一双便是成对的意思,就好比鸳鸯与连理枝,可我想不懂,梅花和二月兰如何成对了?

  “自知身微,只敢仰头慕天颜,心中却还存着不实际的期许,想花开相映,希望高枝上的艳色能落一片入怀间。”

  我抬起他的下颌仔细瞅了瞅,末了摸摸他的额头,道,“别说胡话,你应当是那色泽靓丽的彩蝶才对,是花要引你来。”

  虞殊还欲说些什么,我盯着他微张的薄唇心猿意马,一愣神就不由自主地贴了过去,将他按在了椅背上。

  糖粥的甜味已被清茶漱去,但此刻那清苦的味道中竟又冒出了些许甜意。

  他揽上了我的腰,或许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不够近,手上用了些力气,将我朝他那儿带了过去。待我红着脸微微喘着气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了他地膝上,双手缩在身前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了。

  明明一开始是我主导的,现在却已经换成了他。

  “笃笃——”

  正当虞殊想要得寸进尺,再做些什么的时候,屋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我眼见着他面上的神情一瞬间落了下去,眼睫低垂,里面似乎还带了点委屈,和刚刚意图攻城掠地之时的强势表现完全是两个极端。

  不禁感到有些有趣。我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见他一言不发地侧过脸去,忍不住笑了一声。

  “圣上,少御,”外面的家仆扬声道,“少御的汤药好了,要现在端来喝吗?”

  我起身理了理被虞殊揉乱的衣衫,算算时辰确实差不多了,便道,“端进来吧。”

  桌上的残羹被收了下去,虞殊面前摆了一碗冒着苦味的药汤,还有一小碟饴糖。

  他看不见碟子在哪,所以这药喝完了之后都是我给他喂的糖。

  我正要伸手习惯性地将糖碟端过来,家仆就低声与我说,有人来求见,那人称自己知道和令牌的出现相关的事情。

  “圣上,要叫他进来吗?”

  有消息我当然不能错过,“叫过来。”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下面是一个呼应的剧情,决定浅浅分个章

  [有奖竞猜]:

  本周四是个好日子,为什么?

  小提示:和文章相关,和俺无关!!!

  晚安~

  感谢在2024-04-15 00:39:30~2024-04-17 00:4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雨纷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