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孤与太侍君【完结】>第36章 满种红梅艳色生

  “她好大的胆子!”我坐上轿辇, 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手,怒道,“如何欺负的, 且说来与孤听听。”

  小单子不敢隐瞒分毫, 恭谨地垂手跟在我身侧, 将红妆园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

  起因是半个时辰前,虞殊带着一块玉料去观梅。上回赏花,我无意间表现出了对梅花的喜爱,虞殊记在了心上,想雕一支红梅簪赠我, 为我绾发。

  他让小虎子托人去外头找,找了好久才得了一块带沁红的上好料子, 拿到手后,便想去园子里找开得好的梅花做参考。却不曾想, 意外撞见了在红梅下起舞的林姝,也就是新封的林嫔。

  临近日落时分, 茫茫白雪中他看不清对面是什么人, 一时没有动作,林嫔就开始挑他的刺, 说他不知礼节, 没教养。

  “璃少御对林嫔娘娘解释了的,但娘娘非但没有就此作罢, 反而还揪着璃少御的眼疾开始阴阳怪气作文章。”

  许是自小被宠惯了,对上时还知道收敛, 要讨好人, 对下时, 那蛮横的性子一展无余, 瞪着虞殊的样子,跟看庄子里那些让她嫌弃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她的言辞也很不客气,明里暗里表示一个东西都看不清楚的家伙怎么能在御前伺候,甚至还带上了些教育意味,说还好遇到的是她,她大度,万一遇到位分高的,譬如她的贵妃姐姐,肯定要受罚。

  虞殊没将贵妃已经把代理六宫的实权交与他的事情说出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任由她讲。

  但就是这避让着一言不发的态度,让林嫔深觉自己没被尊重,说了那么多话却毫无回应,显得她跟个跳梁小丑似的,顿时竖起了眉。

  她要虞殊给她行礼,将方才漏掉的补上。

  在林嫔的身侧,原属榴棠殿的宫女赶忙上前,小声提醒她道,“璃少御最得圣心,圣上早已免了少御的礼。”

  “那又如何,”林嫔不以为意,“嫔到底比少御高一阶,一个平民出身的人,也想玩恃宠而骄的把戏?”

  宫女欲要再劝,却被林嫔从府里带来的丫鬟狠狠掌了嘴,含着泪不敢开口了。

  “殊不敢,娘娘息怒。”虞殊眸光一暗,行了半礼。

  “殊?”林嫔敏感地问,“哪个殊?”

  意识到自己无意说出了真名,虞殊垂眸,担心适得其反便没有刻意纠正,顺势道,“殊方绝域的殊。”

  林嫔哼笑一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嘲讽,“那字不是说死人的么,如此不吉利的字也能拿来做名字,还是趁早换了吧。”

  贴身丫鬟觉得这是个讨主子欢心的好机会,连忙接话,“平民能懂什么,估摸着是觉得能显文采就瞎用了,还是娘娘的‘姝’字好,寓意美好又吉利。”

  “东施效颦,”林嫔听了奉承,下巴扬得高高的,很是受用,对面前站着的人更加鄙夷了,“与你名中有同音字,真是晦气。”

  “话尽艰虞殊惨然,樽前促膝更千古。”*

  虞殊没有理会她们的贬低,只是轻声念了句诗。

  “你在说什么?”林嫔没听清,以为对方是在顶撞她,紧紧皱起了一双细眉。

  不是同类人,讲不通,便无需多言。虞殊只静静地站在原地,将目光移向了满园盛放的红。

  林嫔羞恼地呵斥道,“跪下!”

  “殊只跪圣上。”他从容道。

  “你!”林嫔气不过,给身侧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得了令,快步上前就要伸出手掌嘴。

  “啊——”

  玄铁刃破风而去,直中那丫鬟的手背,附在其上那强劲的力道瞬间将人带倒在了地上,刃尖穿透了她的掌心,刺入冰封的土地里。

  白雪瞬间被鲜红色泽浸染,林嫔吓得一个没站稳,朝后倒去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我快步赶来,周围人跪了一地。

  虞殊还未回应,那地上坐着的林嫔倒是先娇滴滴地开了口,泫然欲泣道,“圣上,妾好生惊吓。”

  “……”我颇为无语。

  “圣上要去关心关心她吗?”虞殊垂眸,目光幽深。

  我掷出了手里剩下的一枚石子,封了林嫔的声道,叫她闭嘴。

  走得匆忙,身上只有一把平日防身用的玄铁刃,石子还是方才随意捡的。

  “将林嫔带去贵妃那里,”我对小单子道,“既然林嫔喜欢规矩,那便让贵妃好好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是。”小单子领着人,将碍事的都拖走了。

  我望向虞殊,满目内疚,“孤让你受委屈了。”

  因着母妃的事情,我最恨的便是后宫里勾勾绕绕的算计与欺压,林姝此举,属实惹恼了我。

  只是相府的附庸者罢了,竟敢如此嚣张,刚入宫就目中无人趾高气昂,这样的人留在后宫定成祸端。

  我起了杀心。

  虞殊拿凉丝丝的玉料贴上了我的面颊,淡然地说,“不过是听了些荒唐话,何必与狭隘之人一般见识。圣上为此大怒,不值当。”

  “若她不来惹你,孤还能留她两日。”我不悦道。

  “无需圣上出手,”虞殊勾起了唇角,“不出一旬,林嫔就会销声匿迹。”

  我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流转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人的行事风格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没有了贵妃撑腰的林嫔,在这宫里会迅速成为众矢之的。就算我不行动,也自会有看她不顺眼的人暗中动手。

  我心中的怒意稍平息了些,但什么都不做也不是我的性格,不杀,但在其中推波助澜总是可以的。

  安静地陪着虞殊在园子里走了走,上次来时我伤还没好,他抱着我也没好好欣赏,现在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刚好和他补上了上回的遗憾。

  趁着夕阳西斜时的最后一丝日光,他拿着刻刀大致雕出了个轮廓,在我头上比了比。

  温润白玉为枝,上边点缀几抹嫣红的梅花,尚未细化便已独居风雅。

  “和圣上很适配。”他说。

  “你为孤绾发,孤是否该为你描眉?”我弯起了眉眼,对他笑道。

  虞殊轻笑一声,没说话。

  霞光于天际收敛时,雪花又开始纷纷扬扬地坠落了。宫人将石灯点亮,我与他并肩踩着蜿蜒的石板路,出了御花园,一起回了清平殿。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孤取来送与你。”

  沐浴完躺在床上,我仰头看着虞殊坐在桌边安静雕刻的模样,心跳得很快。

  “有,圣上现在就能给吗?”

  “当然,只要孤有。你要的是什么?”我心中想着国库里还有哪些奇珍异宝,闻言有些好奇地问。

  虞殊却没有直接说,只是放下了即将成型的簪子,净过手朝我走来,未熄灯也未拉下床幔,就径直躺在了我的身边。

  “嗯?”我对他的沉默有些疑惑。

  温热的躯体贴上了我,他低声在我耳边说,“圣上。”

  “孤在听呢,”我好奇得心里有些痒,“你快说。”

  虞殊又重复了一遍,语带笑意,“殊说了,圣上。”

  我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耳尖开始发烫。

  “圣上今夜累吗?”

  “还,还好。”

  虞殊的手抚上了我的颈侧,“那圣上愿意多更一次衣吗?”

  “你,”我的脸颊热意蒸腾,“孤自然愿意……可是没有准备。”

  “殊准备了的。”

  你情我愿的事情,又是在宁静的雪夜,天时地利人和,旖旎的气氛很快就在室内疯狂蔓延开来。

  灯影重重,情动贪欢。不知谁先吻上了对方的唇,意识就在湿热碾磨间渐渐涣散。

  细细密密的吻从唇角、耳际一直往下延伸,我的指尖轻抚过他紧实的肌肉,不禁感叹,这触感比之白玉还要细腻光洁。

  那《春云欲式》我每一页都细细看了,自觉已经参破了门道,便大胆上手准备实操。

  “脂膏在何处?”我喘息着问虞殊。

  虞殊的声音有些低哑,显然也没有平静到哪去,他说,“在枕下。”

  我撑在他身上,伸出手去摸索,但下一刻,虞殊却反手将我按在了榻上。

  始料未及的发展。

  我起初还茫然地问他是不是躺着不舒服,所以要起来换个位置,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不对了。

  感受着他的动作,我惊道:“孤乃天子!”

  天子如何能屈居人下!

  虞殊丝毫不惧,只是温和地笑着,回敬我道,“圣上使得,为何殊就使不得?”

  这话很耳熟。

  若问源于何处?

  显然源于我要将他拐入宫内来时,我对他说的那句,“父皇使得,为何孤就使不得?”

  “……”

  我一阵气闷,这天仙怎的如此小心眼,一句话能记这么久。

  看着他不紧不慢地为自己上脂膏的模样,我垂死挣扎。

  “可你夜里不是看不清吗?”

  “圣上看得清便好了,”他俯身欺上,虎口握上我的膝弯,笑意盈盈地对我说,“请圣上赐教。”

  我举起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满脸通红地帮他把东西各安其位。

  支离破碎的声响伴着摇曳的烛火一直持续了很久。

  一夜之间,我对虞殊的吃醋与记仇程度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林嫔说他眼睛看不清,伺候不好人,他一边攻城略地,一边问我,真的伺候不好吗?

  我都说不出话了,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单音,整个人像一艘飘在巨浪里的小舟,完全回答不了。

  他没听到回应,就一直问。

  我好几回想求饶,因为说不出话,只能伸着手无力地冲他比划,但不知是真没看清还是故意无视,虞殊连一点停顿都没有,几乎要了我半条命。

  失去意识前,我听到他说,他爱我。

  但……

  我在心中冷哼道,再爱也别想有第二回了。

  【作者有话说】

  *出自《蜀中行赠李仲白》明·谢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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