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岸对外宣婚后,谣冢玦陵两头都铺天盖地的忙活了起来,妖炅山头山头一眼望过去都是红的,大大小小的树木灌丛都挂满了红绸和灯笼,处处张灯结彩,里里外外喜气洋洋又气派。
这动静闹的,天上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妖门少主要成亲了,那请帖发的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恨不得昭示到家家户户才满意。
无不例外,诸天仙门百家自然也听闻了这个消息,一连几天赫连在朝会上都是无精打采的,要么就是酒气冲天没个正形。
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这事无形中中就成了全诸天的禁忌话题,更甚的时候,赫连只是听到一个楼字都要脸色大变,众人更小心翼翼了,一点也不敢提到关于祝引楼的一点蛛丝马迹。
还有两天就是中秋了,赫连干脆给诸天全体放了月假,借口给自己一点逃避的空间,一个人躲到古林外喝酒去了。
酒还没满上,这天就下起了夜雨,往时都是秋雨送爽,到他这,只能说是秋雨添寒了。
他一人正惆怅苦楚之时,一打着灯笼的人冒着雨跑来,最后冲进了他所在的亭台里。
“周解三?”赫连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那人一见是赫连,立马慌了,连连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
当年因为祝引楼有求于周解三,祝引楼不得不答应许周解三一个封神榜榜位一事,祝引楼不得不求于赫连并且发生了不齿的关系,如今想来,赫连不知道该责怪面前人还是感谢了。
赫连听完对方的解释,点头道:“哦,本尊都忘了你流放已满,已经归位诸天了。”
尽管这时雨再大,周解三也没胆子和赫连处在一个屋檐下,他拿起灯笼就说有事要忙活先走一步,就要冲进雨里。
“等等。”赫连突然想到了什么。
周解三背后一凉,僵硬着身体转了回来,“上尊还有何吩咐?”
赫连动了动下颔,示意对方坐下。
“卑职还是站着吧。”周解三战战兢兢的,想不到对方又要找他什么茬。
“本尊让你坐。”
“是……”
赫连看对方坐下了,他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闷了一口酒后才开口问:“当年雨司找你帮忙,帮的是什么事?你给他看了什么?”
周解三瞬间如坐针毡,心凉了半截,“也,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你敢向他要上封神榜的报酬?”赫连挑眉,冷眼一睨。
周解三咽了咽口水,难受得如同雷劈在身一样,“此事……有违天机,不好为外人道。”
“你既知有违天机还成全他?”
“卑职一时也是糊涂……”
赫连也没耐性子跟对方磨下去了,他狠拍桌子怒斥:“他到底求你办了什么事!给本尊说清楚!”
周解三被吓得马上跪到了地上,“心书!是心书!雨司大人他要看心书!”
祝引楼去看心书这件事,赫连早就知晓了,不过当时没有深究出个头绪也就不了了之。
“他为什么要看心书?看的谁的心书?!”
周解三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完全不敢和赫连对视,“看,看的上尊您的……”
“他为何要看本尊的?!”
“卑职,卑职也不清楚,只大概记得雨司大人说……说您与他有旧仇,他大抵是想看看您还记不记仇。”
这一听就知道是祝引楼编给周解三的借口,但赫连也不全部觉得全是编的。
在那之前,赫连和祝引楼从未有过什么真正的仇恨,要说是怨气的话,那也就属赫连不让他去拦白山俞一事了。
但祝引楼并没有将这件事当做两人的隔阂过,所以怎么想,他们之间在那之前从未有过什么旧仇。
没有旧仇,那还能有什么?
赫连陷入了沉思,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便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道:“旧情?!”
“啊?”地上的周解三被吓了一跳。
赫连此时双目失神,也忘却了周遭的一切,他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道:“他看心书…想知道的是……本尊还记不记得我与他之间的……旧情。”
这么一想,所有事再串到一块儿,赫连立马就想通了。
天乱的两百余年里,赫连做了万人之上的神尊,而祝引楼却在生死濒临中在虞池躺了两百年,早就互表心意的两人就这么天各一方不见其人过了那么多年。
而再见面时,赫连却只当对方是过往之交,祝引楼不由自主觉得对方做了尊位变了人,不仅如此,赫连还屡次认为祝引楼在挑衅他。
于是这更加让祝引楼认为赫连把他们的旧情忘了,于是他去了天经阁,不顾一切条件试图从赫连的心书里找到答案。
却不料,赫连的心书早就空无一字了,而在和赫连纠缠不清的日子里,赫连对祝引楼的态度却愈发刻薄恶劣……
所以,祝引楼完全有理由相信赫连早就忘了两人情牵彼此的过去,然而,这一切的根源纯粹是因为赫连丢失了那一段两人情定彼此的记忆。
当这么多年来的矛盾迎来了真相大白时,赫连心都要裂开了。
所以,那两百年里祝引楼真的一直在等他。
并且回到诸天后,祝引楼也从一开始就坚定且深信了赫连并不爱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在戏弄他。
赫连面目僵硬,手抖着给自己倒了最后一杯酒饮下后,便疯跑进了大雨滂沱的夜色里。
赫连跑得飞快,脸上的热泪与雨水全部融为一体,只有跑得够快,气都喘不上来时,他才不会感觉到那种五脏六腑都疼到要糜烂的程度。
原来在祝引楼的世界里,自己这些年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他,赫连一想到这件事就要疯了。
赫连跑得脱力,实在迈不出脚时,他干脆放空自己倒在了雨里,他仰躺在泥泞的水洼里,任由打得肉生疼的雨滴砸在身上。
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所有的声音全部都被雨声压住,就这么简单的宣泄都不能如他意。
赫连泪流不止的望着黑不见底的天际,狼狈不堪捂着如万刀剜的心口,终于承认了一个事实:“永失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