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这次一起, 怎么又不听话?”
“呜……对不起。”
“还有呢?”
“谢谢,谢谢。”
虞澜抱着薄静时, 亲他的喉结说, “谢谢老公。”
虞澜又突然没了声儿,他侧脸躺在床上,嘴唇张开吐出一截小舌头, 像坏了的小洋娃娃。
薄静时把他抱着捞起,慢慢拿纸巾帮他擦着汗水。
额边洇满湿热香汗, 薄静时耐心地帮他擦, 又把额发顺到一边, 完完整整露出玫瑰粉的脸蛋。
每次虞澜这时候总会走神一段时间, 薄静时也没有喊他, 而是静静等待他自己回神。
这种时候把虞澜抱在怀里,仿佛, 他就是虞澜的全世界。
这种认知让他极其兴奋,病态到可怕。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却又克制不住阴暗的掌控欲与占有欲。
又过去几分钟, 虞澜的眼睫才动了动, 光重新聚焦在眼底。他迷迷瞪瞪低头看着薄静时,薄静时在帮他擦。
“老公抱抱。”虞澜侧过身伸手要抱。
薄静时把纸巾丢在一旁,搂着他的后背, 大掌盖在他微微鼓起的、富有肉感的小肚子上:“感觉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
“不会。”虞澜摇摇头,他的声线有些软,跟泡了水儿似的。
但他明显是开心的。
下一秒却又板着脸蛋, 生气地去捏薄静时的脸:“不是说说‘爱你’就停吗?你说话不算数!”
薄静时任由虞澜捏着他的脸, 他的脸被捏红了也不管, 反而凑过去给虞澜捏, 纵容地说:“宝贝儿,你没两下就说爱我,还摆出这么漂亮的表情,这谁忍得了。”
虞澜皱着潮气丛生的脸蛋,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的骄纵样。
薄静时说:“怪我定力不够,我是变态,我是色.情/狂。对不起宝贝儿,我不是人,我是疯狗,你揍我吧。”
虞澜哪有真的生气,可他还是故作生气别过头:“我又不是暴力狂。”
“宝贝儿不是,我是。”薄静时说,“看看,有没有肿。”
虞澜被摆在那儿,露出伤口给薄静时瞧。
薄静时一直有收着,加上他一直会关注虞澜的表情进行调整,最多就是泛红。比起巴掌印,被不断碰出来的红反而更多。
薄静时亲了亲巴掌印,拿来保养霜帮虞澜涂:“会不会痛?”
“当时有一点,但还好。”虞澜嫌弃地推开薄静时,“我还没洗澡呢,不要涂。”
他动一下都觉得热热的在变凉,又急得不敢动了,紧张得肌肉收紧,把全部存住。
薄静时看着他紧张又认真的脸蛋,只觉得可爱极了。他小心翼翼把虞澜抱起来,低头珍重地吻了吻湿漉漉的额:“那带宝贝儿去洗澡。”
薄静时喜欢从头到脚照顾虞澜,也很喜欢虞澜无时无刻粘在自己身边。
放浴缸水时,虞澜也要窝在他的怀里,其实这样的姿势很难放水,也不方便。
但薄静时很喜欢。
他享受虞澜对他的依赖,享受虞澜对他提出的需求。
“水温可以吗?”薄静时的体感和虞澜的体感不同,他试过后觉得差不多,又把虞澜的足尖放进去碰了碰。他问,“我觉得正好,宝宝会不会觉得烫?”
“就是要烫一点泡起来才舒服呀!”就像温泉水。虞澜把足尖往里头伸了伸,说,“就这样吧。”
虞澜被放进浴缸,薄静时把浴盐泡澡球放进水里,浴球全部溶解后,表面飘着一层粉色的梦幻般的细密泡沫
抬起手臂,绵密泡沫送手臂上滑落,细碎的花瓣落在手臂上。
虞澜又一抬头,薄静时已拿过椅子坐在浴缸边上,足边是一个小脸盆。
他正在帮自己洗内裤。
虞澜的脸红了红,虽然这不是第一次看见薄静时这样,但每次看到薄静时的洗法,他总是会觉得难为情。
可能是害怕没洗干净,薄静时每搓几下就会拿起来闻一闻,从他的视角来看,薄静时几乎把脸埋进去。
这还不够,薄静时检查完后的表情总会变得很奇怪,然后凑过来亲亲他的脸蛋,意味不明地说:“宝宝好甜。”
哪有人这么洗衣服的……
虞澜的毛衣不能手洗,薄静时分到一边的篮筐,他分别将袜子与内裤洗了。
全部洗完后,他又来帮虞澜搓澡,进入浴缸内,把虞澜抱在腿上,骨骼分明的手探进浴缸水内,仔细地帮虞澜擦背。
顺便帮他整理。
浴缸并没有很大,两个人窝进去之后只余一点活动的空间,虞澜坐在薄静时的腿上,紧张得肩膀缩起。
虞澜盯着水面波纹,一圈圈漾开,哪怕是坐着,低头也能看到一部分的薄静时。
白皙柔嫩的腿被热水泡出艳粉,与另一种狰狞可怕的颜色相比较起来,更显弱小,也跟显脆弱。
忽然,虞澜紧张地并了并膝盖,扭头去看薄静时,湿漉漉的眼底满是哀求。
薄静时把唇贴在虞澜耳边:“怎么了宝宝?”
还没等虞澜说话,唇肉又被含住,口腔被胡乱搅了一阵后,嘴唇被洇得湿漉漉。
薄静时又恶劣地说:“怎么这么久过去了,还是这么湿。”
纤白透粉的指节蜷起,撑在浴缸壁上,雪白秀丽的脸蛋满是绯红,眼睫被浸得异常湿润。
虞澜小心翼翼打着商量:“老公,我们下次再爬楼梯好不好?”
薄静时微微一怔,随后失笑。虞澜把他当什么了,禽兽吗?
他怎么可能舍得一直折磨虞澜。
虞澜这小身板够几次折磨的,他可不想真的玩坏了。
每次他会说一些很坏的话,好像真要把虞澜玩散架,可真让他这么做,他比谁都要舍不得。
薄静时没有拒绝,而是伸手抚着虞澜的下巴,低声问:“喜欢爬楼梯?”
“嗯!”
“一开始不是不喜欢吗?”
虞澜撒娇着说:“那是一开始嘛。后来感觉好舒服,老公,亲亲。”
薄静时转过他的脸亲他,他又唔唔哼哼的,和小猫似的。
虞澜急忙推开薄静时,捂住自己的嘴巴,小脸又愁又忧,难为情地问:“我会不会叫得太大声了……”
薄静时看着他。
他躲避了下目光,把头靠在薄静时身上:“我感觉我的声音好大……我,我是不是不该这样子?”
薄静时无奈地揉着虞澜的手指,又按在他绵软鼓起的小肚子上,慢慢地按摩。
“宝贝儿,你觉得这算大声?”薄静时都要气笑了,“我倒是想你大声点。”
薄静时存在许多恶劣的想法,比如想要听到更多来自心上人的声音。
但虞澜是个很矛盾的人。他虽会大胆表达自己的诉求,比如想要怎么样、不想怎么都,可有时候异常保守。
某些时刻,虞澜好像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浪,发出的声音也很奇怪,他怎么能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
所以会很努力抿唇压着声线,最后忍不住溢出细细的哭腔。
配合乱流的热泪,真是可怜极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种声音,真的会让薄静时发疯。
娇娇的,像小猫咪软软哼叫。哪怕失控也没有很大声,只是啜泣着嘤嘤地哭,发出混合气音的哭腔。
叫得细细软软,跟他这个人一样湿软,又娇又甜,能当场毁灭人的理智。
薄静时不止一次觉得。
在这样的催化剂下,他还能保留一点理智,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定力。
虞澜又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不知道薄静时这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薄静时抱紧他,过于宽阔的臂膀将他笼罩在怀里,较深一色的肌肤与粉粉白白的软肤形成明显色差。
“宝贝儿不需要忍。”薄静时亲着虞澜的侧脸,是单纯又简单的亲吻。他又说,“不需要忍耐自己,快乐并不丢人,也不值得羞耻。如果宝宝觉得开心,想要发出声音,那就叫出来。”
“很好听,我很喜欢。喜欢宝宝的声音,喜欢宝宝任何时候发出的声音。”
尖尖小小的虎牙悄然冒出,虞澜靠在薄静时的身上,双手环住薄静时的手臂,他说:“真的吗?”
“真的,很好听。”
“多好听?”
漂亮的脸蛋水灵灵的,眼睛期待又高兴地等待薄静时下一句言语。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他也不例外。
薄静时故意凑到他耳边说,“好听到,听得越来越in。”
这也太夸张了,但薄静时的实际反应能说明他没有撒谎。
虞澜故作生气瞪着他,又低头晃了晃肚子,这么久过去,还是能听到许些水声。
“感觉好奇怪。”
“拿出来就不奇怪了。”
薄静时说着,继续帮虞澜整理。
过于细致的服务让虞澜昏昏欲睡,他伏在薄静时的肩头,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睡着了,软软地说。
“今年圣诞节会不会下雪呀?好想看雪。”
*
第二天。
薄静时把虞澜送到教室门口,检查了一下虞澜的围巾、手套、帽子,又摸了摸他的体温。
确定没有着凉才捧起他的脸亲了亲。
“那我走了。”薄静时说,“好好上课,等你下课,我来接你。”
虞澜说:“不用来接我啦,下午放学我要和甜甜去吃肯德基,今天疯狂星期四呢!”
“学长你要吃什么呀?我到时候一起带给你。”
薄静时不动声色动了动睫,一闪而过的阴郁让他的眼眸看起来愈发深沉。
他很快整理好表情,揉着虞澜的面颊说:“你们吃就好,那等你吃完给我发消息好不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啦!”虞澜蹭了蹭薄静时的手,软绵绵道,“妈妈让我回家一趟,我打算和甜甜吃完肯德基先回家。我不知道妈妈找我做什么,可能要待到比较晚。”
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这段时间薄静时和虞澜每天粘在一起,这给了薄静时一种错觉,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不是的。
虞澜有很多爱他的家人,也有很多关心他的朋友,他有自己的社交。
他的身边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是薄静时呢?
任何人对薄静时而言都是可以舍弃的存在,他无所谓那群“朋友”,更无所谓家庭关系。
他只在乎虞澜在不在他身边。
薄静时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但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好在人可以努力克制自己的言行。
“好,如果很晚的话就住家里吧,路上不安全。”薄静时说,“如果时间还早,不要打车,提前发消息给我,我来接你好不好?”
“我怕你路上遇到危险。”
虞澜答应了,今晚他很有可能会在家里住,第二天再由家人送到学校。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会回去陪薄静时睡觉的。
薄静时好像真的要走了,虞澜睁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薄静时,仿佛受到了欺骗与伤害。
他这样子实在可爱,薄静时忍俊不禁地揉了揉他的脸,双手按在他软绵绵的脸上轻轻地蹭。
“忘了个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四(事)?”
虞澜含糊不清地回答。
面颊被朝中间挤,嘴唇被挤得嘟起。薄静时低头亲了亲,说:“忘了亲亲我的宝贝儿。”
获得离别吻的虞澜眉眼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舒缓开来,他弯着眼笑着,眼中的光耀眼灿烂,极其夺目。
一想到他们要分离,一想到他们今晚不能睡在一起,不安感又冒了上来。
薄静时把脖子凑了过去,冷酷声线充满哀求:“咬我一口好不好?”
“咬用力点,出血也没关系。”
怎么会有人提出这么奇怪的请求呢?
虞澜仰头看着薄静时,深蓝宝石般的眼睛像一汪清可见底的湖,他有些没办法理解薄静时的请求,但又隐隐有点感觉,虽然可能不太准确。
他踮起脚尖,把脸蛋埋进薄静时的颈窝,唇瓣试探性地寻找位置,最终在一个比较显眼的位置咬下一口。
齿关慢慢蹭着薄静时的颈间皮肉,犹豫着慢慢咬下去。
起初虞澜并不敢太用力,薄静时拍着他的后背,鼓励般说:“宝宝,再咬深一点,没关系,我不疼。”
就算把那块肉咬下来也没事。他暗想。
等到虞澜离开时,薄静时颈间有一块发红的皮肉,齿印明显,上头被唾液糊成一片透明,部分落在领口。
他毫不在意地伸手碰了碰,颈间传来的刺痛像某种标记,让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直到离开学校,坐在舒适的办公室里,薄静时仍会触碰一下这个印记。
虞澜确实咬得很用力,但比薄静时的预期要轻上许多。他更希望虞澜能咬出血丝,最好能够形成一个疤,这样他还能反复扣掉痂。
结束工作后是无穷无尽的空虚,薄静时看向时间,虞澜现在已经下课了。
他会和朋友做什么呢?
应该是和朋友坐公交去商场,可能会一起去逛街、看电影,然后去吃肯德基。吃完之后再去吃甜品买奶茶……
虞澜的生活很简单,但也很丰富。只是现在他的身边,没有自己。
薄静时的掌控欲的确很强,只是近四个小时没有看见虞澜,他的情绪开始跌宕。
目前虞澜没有回他消息,他和朋友应当在专心逛街。
所以无暇分出时间给自己。
想到虞澜的时间分给了别人,想到了虞澜身边也是别人,体内像关着一头横冲直撞的巨兽,把他的情绪撞得粉碎。
真的很奇怪。当虞澜在他身边,那些暴戾、翻滚的情绪都能被藏得很好,当虞澜不在他身边,他像被撕破伪装的怪物,连呼吸都是丑恶的。
薄静时用力挠过脖颈,指甲在脖颈上流出一道血痕。
电脑屏幕处在黑屏状态,他平静地看着,看着屏幕倒映自己冰冷的模样。望着屏幕里的自己,他伸手去触碰虞澜留下来的咬痕。
其实已经没多少感觉了。
但因为方才他挠出来的指甲印恰好在齿痕附近,所以他伸手去摸,仍是痛的。
是有感觉的。
薄静时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忽然,手机一震,他以极快的速度拿起手机。
却不是虞澜的消息。
他反复数次,失落数次之后,他以为他不会抱有任何期待。
手机响起的下一秒,情绪仍然被高高调动。
手机再次响起。薄静时嘲讽地扯扯嘴角,自嘲自己的丑态与无用。
他随意拿过手机,看到这是一条微信消息后,他心跳加快,点开微信看到发消息的人后,呼吸都乱了很多。
【小熊:今天肯德基人好多啊!给老公看看我今天的晚饭![图片]】
虞澜点的不多,鸡块、爆米花、蛋挞,他最喜欢吃肯德基的蛋挞。里头的小食被摆得整整齐齐,角落还有一杯冰淇淋。
天气这么冷,怎么吃冰的?
薄静时眉头刚皱起来,虞澜撤回了这张照片,重新发了张新照片。
新照片与先前的几乎没有两样,唯一不同的,是角落没有那杯冰淇淋。
【别烦:怎么就吃这么点?】
【别烦:再点点吧,怕宝宝饿着。】
【别烦:[转账5200]】
【别烦:给宝宝买蛋挞吃。[抱住小熊猛亲jpg]】
【小熊:哪有这么贵的蛋挞!】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虞澜很利索地把钱收下,之后又发了几个亲亲的表情包。
【小熊:谢谢老公!!】
【小熊:你晚饭吃什么呀?你都没有给我拍。[生气得冒烟jpg]】
【别烦:刚刚在忙,没来得及吃饭。等会儿就去吃,会记得给宝宝拍的。】
【别烦:[转账23333]】
【别烦:不要不开心。】
肯德基内。
牛恬恬帮虞澜拿着冰淇淋,无语道:“学长连冰淇淋都不让你吃?管得太多了吧。”
“不是不让我吃,是怕我肚子不舒服。他拦着我不让我吃,其实是想要我和他撒娇。”虞澜解释着,“如果我再和他撒撒娇,亲亲他,他还是会让我吃的。”
“好吧,你是懂恋爱脑的。”牛恬恬给虞澜比了个赞。
牛恬恬坐在一边吃薯条,等虞澜拍完新的照片,把冰淇淋放回桌上。
她随意瞥了几眼,就瞥到薄静时给虞澜转钱。
虞澜的屏幕亮度很高,她想不看到都难。
薄静时又转了五千二,说是让虞澜买奶茶喝。
她忍不住道:“哪有这么贵的奶茶。”
“我之前也会这么说,但学长会跟我说,一杯不够买两杯,或者是去喝星○克或者○茶这种比较贵的。”虞澜说,“可是我也喝不了那么多呀。每次钱都多着放在那里,不知不觉都攒了好多。”
虞澜平时不会在微信里留钱,一有钱就会提现到银行卡里,这段时间薄静时给他转了不少钱,他一一收下。
刚刚突然打开看了一眼,他都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薄静时怎么还没限额呢?
牛恬恬托着腮笑说:“学长是多怕你跟别人跑了啊。”
虞澜咬住吸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是觉得他很担心,很没安全感。所以这些钱我都会收,他送我什么我都要,我能感觉出来,他看到我收下他的礼物时,心情会变得很好。”
“他好像总是担心我会跑掉。”
所以虞澜才会一直纵容薄静时。
牛恬恬很能理解薄静时的想法。
虞澜家庭条件挺好的,虽然具体不知道多好,但从他平时吃穿用度以及消费观都能看出,他一点都不差钱。
很多追求者送虞澜昂贵的礼物,他不会露出惊喜或者是喜欢的表情,很平静。
那些限量版、市面上炒到五位数六位数的潮牌摆在他眼前,他跟看自动售卖机里的矿泉水似的。
想要讨虞澜的欢心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类型。相反,他见识过很多好东西,不会被残次品糊弄。
但薄静时和虞澜又处在热恋期,薄静时当然想要讨虞澜欢心,所以会想方设法送虞澜物件。
不论是礼物还是转账的方式。
在情感中处于弱势的人,总会希望通过付出更多的方式来绑住对方,哪怕只是获取怜悯与同情,企图用物质交换爱。
薄静时与虞澜,任谁都不会以为虞澜是强者。薄静时的身体素质、周身气场无一不是强大的,虞澜在他跟前跟任人宰割的小绵羊没有两样。
但很明显,在这段情感之中,处在精神弱势、患得患失的人,一直都是薄静时。
*
虞澜回家之后,遇到许多熟面孔。
那些只会出现在新闻、杂志,或者是金融酒局上的一丝不苟的人,通通穿着居家服,面色宠溺地看着他。
“澜澜长高了啊。”
“就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又变漂亮了?”
“哥哥,哥哥!”
一个小女孩儿抱住虞澜的裤腿,仰头甜甜地喊。
虞澜把女孩儿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小辫子说:“这是阿姨扎的吗?好可爱。”
“是妈妈扎滴!”
虞澜家是个大家族,底下分支很多,遍布各个行业,同时互帮互助。
房子为典型的南方建筑,古色古香,粉墙黛瓦,颜色清雅。
“好了妍妍,多大人了,不要让哥哥抱了。”一个面容富贵的妇人走来,她打趣道,“澜澜哥哥现在也还是宝宝呢。”
虞澜面上热了热,小声嘀咕:“我不是小孩子了!”
但在长辈的眼里,只要不结婚的、还在读书的,都是小孩子。
他们吃了一顿晚饭。
江鹤延用公筷给虞澜夹菜,说:“这鱼是刚空运来的,新鲜,趁热吃。”
另一边的穆扬帆给虞澜倒了杯椰汁:“椰汁打蛋,澜澜的最爱。温度差不多正好可以入口,不会烫着。”
廖游在对面无语地翻白眼:“你们手把手喂得了。”
每次廖游看到这群人对待虞澜耐心体贴的夸张程度,他都会觉得无语。
小时候照顾得无微不至也就算了,这都多大人了,要是真把虞澜养得没有自理能力……
好像也没问题。
虞家不缺钱,他们没有人是缺钱的。钱对他们而言与江海之水没有两样,平时里,他们随便给小辈给出的零花钱,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
就算虞澜真的被养得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也完全没有关系。
“谢谢鹤延哥哥,谢谢扬帆哥哥!”虞澜甜甜地喊着,喊完低头认真吃饭,咀嚼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吃相很好,故而赏心悦目,睫毛轻轻晃动在眼下投出阴影,乖巧温顺的样子,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融化。
虞悦笑着摇头:“这么大人了,还是那么会撒娇。”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被惯坏了,小时候在家中,一群长辈为了他学俄语。他好像自己也知道自己很受宠爱,不肯学中文和英文。
随便甜甜地说几句话,一群长辈开心得不得了,要什么给什么。
虞澜也靠撒娇达到了许多目的。
高中不想在家中上课,撒娇着说想要去学校上课;想要走艺术路线,又靠撒娇达成目的;大学了想住宿舍,他泪眼汪汪声音软软,谁忍心拒绝他的要求?
“马上圣诞节了,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穆扬帆刚结束一个项目,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他提着建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阿尔卑斯山?我看过澜澜的课表,那段时间澜澜没有课。”
“滑雪没什么意思,澜澜高三毕业那年我们不是就去过。要不去看极光吧?”
“出国会不会太麻烦?要不国内玩玩得了。”
虞澜说:“我没有课,但是我有别的事,我不能和大家出去玩啦。”
“学校里的事吗?也是,临近期末,肯定要复习吧……”
“不是,”虞澜摇摇脑袋,认真地说,“我要和男朋友去迪士尼玩!”
餐桌一下安静下来。
鸦雀无声。
聊得正起劲的几个人表情一下变得错愕,各行业各领域的牛人的脸上精彩纷呈,最后定格在咬牙切齿的愤怒上。
“你谈恋爱了?”江鹤延瞪了廖游一眼,“不可能吧?澜澜,你是不是被骗了?小游没和我们说过……”
廖游装死。
虞澜说:“我们偷偷在一起的,没有让廖游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穆扬帆打破这场平静,他说:“是不是上次那个?”
虞澜知道他说的是哪次,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江鹤延被瞪了。
穆扬帆气得手都在抖,他就知道那男人不怀好意,他说自己怎么那么讨厌薄静时,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这第六感真是该死的灵验。
“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吧。不过澜澜,你要注意点,薄家比较复杂,薄静时不可能是个简单人物,你别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
“好了。”
虞悦打断众人的八卦,温柔却不失强势道,“大家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我们先吃饭,好吗?”
虞悦在家族内极其有威望力,她一发话,没人再敢继续聊。
晚饭完毕,虞澜一溜烟儿钻进虞悦的书房,避免各位长辈的骚扰。
可怜的廖游被团团围住,代替虞澜接受各种质问。
书房内。
“前段时间我在佳士得上拍了块表,你看看,我觉得很适合你。”虞悦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桌上。
虞澜打开礼盒试戴了一下,深色表带衬得他肌肤细腻如雪。他弯了弯眉眼:“谢谢妈妈,好漂亮!”
“澜澜喜欢就好。”
虞澜和虞悦的相处模式很轻松,比起父母,他们更像朋友,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澜澜的男朋友是上次那个人吗?”虞悦形容了一下,“看起来很凶,不像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虞澜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他确实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很害怕,总觉得会被欺负……但他刚搬来我们宿舍,不帮忙提行李好像不太礼貌,我就主动去帮他了。”
虞澜刚来新宿舍的时候,初次见面的孙一文就帮他拎行李,还帮他搭床帘,还告诉他:“以后有事儿尽管说,有人欺负你也记得和我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大家既然是舍友就是缘分。”
他很喜欢他的新舍友。
“所以现在的大学生生活,还是灰色的吗?”虞悦靠在沙发上,轻轻地问。
虞澜曾经委屈地和她抱怨过,大学和他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课本、电影、电视剧里的大学生活美好而精彩,是五彩斑斓、令人向往的。
但虞澜没有体会到那种感觉,他每天都在听讲座、签到、参加团体活动……都是一些他认为很无趣也没有意义的事。
每到周末,他会和高中认识的朋友一起出去玩儿,他问了问大家,结果大家好像都是这样。
原来大学生活也就那样。
真正让虞澜讨厌大学的,是他发现有人偷偷说他坏话,而那个人竟然是被他拒绝之后的室友之一陈启河。
他感到很愤怒,比起愤怒,更多的是委屈。
他什么都没做,也没有错,却无缘无故被很恶劣地对待。
谣言被传播后,议论他的话变得越来越过分。
虞澜是个很直接的人,喜欢什么就会说,讨厌什么就不要。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直来直往,没有弯弯绕绕。
但他这种人是不适合集体的,他不符合大众喜欢的标准。甚至在一众流水线性格般的人中,是不正常的。
直接表达喜怒哀乐,拒绝参加某些集体活动。
他表达自己的欢喜时,有人说他一惊一乍;他表现出友好的热情,有人说他装;他单纯说明自己讨厌的东西,却被曲解、误会,被当做故意针对。
部分男生早就看虞澜不爽了,他们认为正常的男生就不该像虞澜这样。有了陈启河的造谣后,他们会一脸得意。
你看,我早就说了吧,他不是个好东西。
他很不开心。
他以为大学中,他会接触更多更友善的人,认识更多的朋友。
这和他想象中的大学完全不一样。
虞澜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家里人,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方式解决,他有一点固执,固执地认为自己不是小孩子,能够自己处理好人际关系。
但他还是委屈地问妈妈,为什么他的大学不开心?
虞悦说,因为你在长大。人在变得成熟时,通常也会格式化。
虞澜不是一个容易被环境影响的人,但他是血肉之躯,不可能完全不受环境影响。他不想被人嘲讽,不想被七嘴八舌议论,更不想被别人否定。
很多他看似不在意的事,其实心里都偷偷记上一笔,受到的委屈会在夜里漫出,让他偷偷地哭。
这件事真正被解决之后,虞澜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也许家里人已经知道了,但都保持表面的不知情。
他们知道,他们的小公主,想要靠自己长大。
哪怕他其实可以不用长大,可以一直被保护。
虞澜回到家中,在最疼爱自己的母亲身边说:“妈妈,我的大学是灰色的。”
他讨厌他的大学生活。
虞悦再一次地问:“澜澜,你的大学还是灰色的吗?”
虞澜有些答不上来。
他不可能因为一段恋爱,就彻底改变某种观念,哪怕这段恋爱确实让他很开心。
虞澜思索了很久,才认真地说:“我遇到了彩色的人。”
不管是薄静时,还是哪怕他处在舆论之中仍然相信他的牛恬恬,还是她的室友们,又或是愤怒去找陈启河麻烦、不怕被处分的廖游……
他们都是彩色的。
“我可以有机会见一见澜澜的男朋友吗?”
“妈妈……”
虞澜有些紧张地看着母亲。
虞悦笑了笑:“开个玩笑,现在还太早了。”
一旁房间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是西西哭了。虞悦打开房门,保姆抱着一个小女孩走进。
西西哭得极其伤心,泪水哗啦啦地掉,看见虞澜后哭声顿了顿,旋即咯咯直笑,还冒出了两个很大的鼻涕泡。
保姆急忙拿出纸巾帮她擦。
“西西真的很喜欢你噢。”虞悦笑着抱过西西,又说,“小游天天嘀咕着要让西西嫁给你,估计是念叨多了,西西也就记住你了。”
西西一直要虞澜抱,他没办法,只能抱着西西在外头转悠。
虞澜怕撞见长辈们,更不想被逼问恋爱细节,廖游给他发了许多条消息。
【dying:你最好躲好,我靠,太疯狂了这群人。】
【dying: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拐去当小媳妇儿了,不就谈个恋爱,至于吗。】
【dying:这是他们目前的方位图……[图片]】
基本这个家没地方可以待了。
算了,出去走走吧,就当饭后消食,也正好哄西西睡觉。
虞澜把西西的围巾围好,帽子戴好,帽子后方垂挂下来一个大红色的球,随着脑袋晃动落在圆溜溜的脸蛋边,极其可爱。
他们刚走出大门没多久,虞澜的手机响了。
虞澜有些费劲地戴上耳机:“学长?”
“你一直没给我发消息,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虞澜说,“我今天和妈妈说了,我们圣诞节要去迪士尼玩。这次不会有意外阻挡我们的计划啦!”
“澜澜,”薄静时的呼吸突然加快,混合着风声,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问,“真的很想我吗?”
“当然啦!”
“如果你很想我,你就可以见到我。”
虞澜被逗笑了:“是不是我想见到你的时候,你都会出现?”
这不是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剧情吗?
薄静时说:“是。”
夜晚道路空旷,亮起路灯的人行道上,虞澜穿着羽绒服,怀里抱着一个一直抓他耳机的小女孩。
他说:“好啊,那我现在就想见你。”
虞澜不过随口一说,却换来薄静时的一句:“回头,宝贝儿。”
虞澜下意识转过身,最先看到的却不是薄静时。
纷纷扬扬的白雪像柳絮一样飞舞,随着微风摇摆拂动,鹅毛一般轻盈的雪花盘旋落下,飘飘洒洒。
从零星到漫天,从肩头一两颗到视野被铺盖。
他好像误坠白色王国。
这个时候怎么会下雪?
A市很少下雪,更不会在这个时候下雪。
他刚疑惑,怀抱里的小女孩儿“咦?”了一声,胖乎乎的小手朝前抓着,抓住一捧白雪,旋即化成雪水。
是真的。
真的下雪了。
虞澜忘了自己还戴着耳机,忘了自己还在和薄静时通话,自从回国后,他几乎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雪。
空旷到只剩飘雪的街道,路畔亮起昏黄路灯的人行道上,虞澜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根本没有注意到后方有人靠近。
直到西西嘤嘤唔唔地乱叫,她用手搂住虞澜的脖子,像是要提醒坏人的靠近。
风雪在他们之间环绕,他转过头,目光眺过白雪,撞进一片漆黑深沉的眼底。
“澜澜。”
耳机内的声音与现实重合,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沉甸甸又难以言喻的力量。
心跳加快,大脑嗡鸣。
薄静时没有挂断电话,一步步朝虞澜走过来,虞澜能够清晰听见两道踩着雪靠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下。
薄静时站在比虞澜矮几级的台阶上,仰视着虞澜。
风雪灌进口鼻,寒意席卷全身,虞澜出门时光顾着给西西保暖,忘了给自己戴围巾。
看到薄静时,他后知后觉感觉到很冷。
一条有力的手臂环过虞澜的后腰,热度如无形的墙隔绝冷风席卷,让他进入到一个温暖闲适的处所。
薄静时说:“这是我们一起看的第一场雪。”
他还说。
“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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