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替身攻们为我打起来了【完结】>第35章 兄长见弟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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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淙的忌日在大寒,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小雪霏霏,白盐似的雪粒卷着寒风落下来,覆在屋檐,如同结了一层惨白的霜。

  闻峋牵着姜渔的手,穿过长廊,一步步往闻淙的灵堂走。

  闻宅里除了将所有先祖灵位摆放在一起的大祠堂,几位血缘最亲的人,如闻父闻母,以及闻淙,都另设有单独的灵堂,里面摆放着亡者生前钟爱之物。

  感到少年掌心微微的颤抖,他将姜渔的手放进自己的黑色大衣兜里,问:“冷?”

  他知道少年一向是怕冷的,家里的地暖温度总是开得很高。

  姜渔却像是有些恍神般,呆了一秒才回答:“有一点。”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纯白色短款连帽羽绒上衣,下面是白色卫裤,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堆在围巾里,被衬得比雪更白。

  姜渔原本要穿一身黑,但闻峋看着少年穿着平日里从未穿过的,显得和整个人十分不搭调的肃穆颜色,摇了摇头:“白色就好。”

  闻峋停下脚步,将少年羽绒服的帽子立起来,拢住两边被冻得通红的耳朵,服服帖帖地扣上了。

  姜渔却伸手想将帽子摘下:“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还是正式一点吧。”

  闻峋抓住他的手,淡声说:“无妨,兄长不会介意。”

  姜渔眼睫低了低:“嗯。”

  他顺从地让闻峋把自己的手揣进兜里。

  进了屋,闻峋才帮他把帽子和围巾脱下,交予一旁的侍者。

  闻家这样的大族,常设灵堂的布置却并不十分繁杂,而是完全依照逝者的喜好布置的。

  闻淙的灵堂,没有常见的奠字与花圈,两侧也没有挽联,整体上十分素净。

  这里的陈设很简单,宽阔沉重的雕花紫檀木桌呈阶梯状,最高处正中摆放着闻淙的牌位,往下是香炉,两侧燃着大红色长明烛。

  再往下,则是花花绿绿的新鲜供果中,立着的黑白相片。

  姜渔隔着香烛飘出的轻烟望着相片中的人,那人也浅笑着凝望他,眼眸柔和,如温润的玉石。

  此时,侍者拿来了一个小型玻璃鱼缸,一条小金鱼在水里欢快地游动。

  闻峋接过鱼缸,摆在了闻淙的相片旁。

  见少年呆怔怔的模样,他问:“怎么了?”

  姜渔回神,稍微收敛了些眼中神色:“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和你长得好像。”

  闻峋:“嗯,是双胞胎。”

  姜渔看着那条游动的小金鱼,问:“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一条金鱼?”

  闻峋视线静静落在小金鱼上,如同忆起往事:“哥哥生前喜欢养鱼,他性子静,不喜欢有太多人打扰,只让我每年在忌日为他带一条小鱼作陪,其他人则不必带来。”

  堂内烛火幽幽,安静得能听到烛芯燃烧的细小噼啪声。

  姜渔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克制住内心汹涌的情绪。

  闻峋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想到了别的地方,牵住他的手,温声道:“别担心,你是我的伴侣,哥哥会喜欢你的。”

  大概是被冻的,姜渔脸上没太多血色,他垂着眼睫,声音很小地嗯了一声。

  闻峋眸光微敛,他总觉得少年今天有些反常地安静,情绪也有些低落,不似上次来闻宅修订族谱时,一副黏人耍娇的模样。

  侍从端上来新的香和长明烛,整整齐齐地摆在托盘上。

  闻峋走上前,亲手将旧的长明烛换下,插上新的,点燃。

  他给自己和姜渔分别拿了三柱香,在烛上引燃,交到姜渔手里,又牵着人走到正中的位置。

  男人眉目沉敛,声音低沉庄重:“愚弟冒昧,擅自携内人前来叨扰,还望兄长见谅。”

  说罢,俯身拜下。

  姜渔也跟着拜完三拜,和闻峋一起把香插.进香炉中。

  他不知道闻淙和闻峋的关系如何,但在香山小筑的三年,闻淙从未与他说过自己还有个弟弟。而听闻峋话语之间的礼貌和生分,想来这两兄弟的关系只是和睦,但并不算亲近。

  上完香,有侍从端上来纸钱和铜盆。

  姜渔和闻峋并排跪在蒲团上,把摞好的纸钱一小叠一小叠地扔进火里。

  室内空旷又寂静,只有火舌燃烧的噼啪声。

  寒风刮过,黑白相片上男人的俊朗面容,被火光映照得明明灭灭。

  闻家用的是特质的纸钱,燃烧中产生的烟雾很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尽管如此,空气中仍然飘荡着无法忽视的刺鼻味道。

  这种味道让人联想到生命的消逝、漆黑的坟冢、以及渺无人烟的荒野。

  姜渔望着黄纸在火焰中一寸寸蜷曲,化作黑色的灰烬,忽然怔怔地流下泪来。

  当年,闻淙最后的日子是在重症监护室里度过的,而姜渔一次也没能去看过他。

  是闻淙不让他去看。

  男人把他锁在了香山小筑,派人严密地看管着,无论他怎样哭喊,怎样哀求,都只能得到管家漠然的拒绝。

  管家说:“先生不愿让您过去。”

  闻淙不愿让姜渔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双眼凹陷,形容枯槁,浑身插满冰冷的塑料管,如此生机泯灭,如此衰败不堪,像一具躺在床上的活尸。

  而他的小鱼儿,明媚鲜活,生机勃勃,正是一生中最美丽的年纪。他们明明同活于世,却似有看不见的地狱,将二人生生分隔开。

  有一次,姜渔不知从哪儿拿了把水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红着眼睛,逼看守的保镖放自己出去。

  于是保镖给医院打去了电话,没多久,姜渔从手机里听到闻淙的声音,依旧温柔,除了有些沙哑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说,小渔乖,不要调皮,在山上乖乖等哥哥来接你。

  每次山庄里来了访客,闻淙去处理事情时,就会对他说这些话,让他呆在后山,不要乱跑。

  姜渔愣愣问,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闻淙温声说,快了,等事情忙完。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等男人在前院把事情处理完,就会来后山的竹林下接他。

  于是这次,姜渔也相信了。他乖乖地呆在山上,不吵也不闹,等着闻淙来接他的那一天。

  可他等来的是闻淙的死讯。

  直到闻淙下葬后,姜渔才从香山小筑里被放出来。

  他半点儿没有参与到闻淙生命尽头的路,也没有亲眼见证闻淙的死亡,因此,对闻淙已经亡故这一事实,也没有什么实感。

  他只是呆呆的,像只游魂一样在世界上飘荡,以为能像从前一样,找到接纳自己的巢。

  潜意识里,他总觉得闻淙还活着。直到再也没有人来接他,连整个香山小筑都被拆除了,他才缓缓意识到,闻淙是真的死了。

  少年绝望地崩溃大哭,神志不清地烧了大半个月,身边照顾的却还是闻淙专门为他留下来的人。

  那些人像是男人在他身上留下的余温,随着时间一点点淡去,逐渐在他生命中消失殆尽。

  直到今天,姜渔才算是在闻淙死后的第三年,头一回真正与男人重逢。

  可他望着相片上熟悉又陌生的温柔面庞,却感觉像是闻淙在他眼前又死了一回。

  他的眼泪像串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流,完全顾忌不上旁边还有一个闻峋。

  闻峋对他突如其来的眼泪手足无措,只能像往常一样把少年揽入怀里,轻声问:“怎么了?”

  姜渔一开始还只是安静地掉眼泪,这么被人一哄,哭得更厉害了,呜哇呜哇的,像小孩子一样。

  他抓着闻峋胸口的衣料,哭着说:“好奇怪,我不要呆在这里了。”

  闻峋眉头微蹙:“什么奇怪?”

  姜渔哭得两眼通红,他望着男人与闻淙相似又完全不同的脸,到这时才似想起了什么,眸中情绪微微变了变。

  漂亮的少年眼睫拢下来,靠在男人怀里,鼻子一抽一抽:“他和你长得太像了,好奇怪...好像死掉的是你一样,闻峋,我害怕。”

  闻峋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一时哑然。

  他知道少年是个感情细腻的人,平时看个电影都能哭好久,还总是在闻峋完全理解不到的地方哭。可他没想到,姜渔能多愁善感到这种地步。

  但换个角度想,少年从来没见过闻淙,突然看到一张和自己恋人一模一样的脸被摆在灵堂上...又是那么缺乏安全感的人,感到害怕也情有可原。

  大概还是太爱他了。

  “闻峋,你不准...不准丢下我。”

  少年抽噎着,拱着毛茸茸的脑袋往他怀里钻,闻峋的心一下就软了。

  “不会丢下你。”他拍着姜渔的背,轻声安抚,又去吻少年的发顶,“好了,小渔乖,不哭了。”

  姜渔在他怀里呜咽着趴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鼻尖红红的:“我不想呆在这里,我要回家。”

  原本的祭拜流程也快结束了,闻峋没有多说什么,只亲了下少年的鼻尖:“好,你先去外间休息,我一会儿就来。”

  管家把姜渔领走后,闻峋从侍者端上来的托盘里拿起酒杯,以酒酹地。

  他声音沉稳却疏淡:“家妻年少,让兄长见笑了。”

  相片里的人与他视线对上,目光温和如水。

  闻峋忆起,兄长从前也曾调侃,让他收敛脾性,早日娶妻。如今见了弟媳,想来应是不会怪罪。

  做完一切来到外间时,姜渔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闻峋放缓步子走过去,将熟睡的少年抱了起来,就这么抱着人上了车。

  车上,姜渔感受到温暖,还下意识地扭着身体往他怀里钻。

  闻峋指尖从少年睡颜上拂过,眸光愈发温柔。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先生,技术人员查出来了,酒店的监控视频,有剪辑合成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