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回春走后,晏无渡放开了俞
俞恪指了指晏无渡手中的账本“陛下,这出戏如何”
晏无渡随意翻了翻账本“收获颇半”
“陛下既已知玉回春心怀不轨,为何还留下她”“她还有用。”
俞恪思索一阵道“陛下想用这饵引出一条大鱼。”
“不算大鱼,不过是觉着有趣.”
晏无渡看着俞恪道“况且祈逢不是也有自已的小心思么”
俞恪毫不意外他这么想,反将他一军“陛下,臣这又是起居郎,又是挡箭牌的,工具再好使,也不能这么用吧”
晏无渡也不反驳,而是反问他“那祈卿想如何”
“臣这月钱该发双份吧”
晏无渡闻言好笑“你不是才从那些人手里拿了一千金”
俞恪不吃他这一套“那是臣的私人收入,不作数。”
“可以,明天让李德全加"
帝王转身出去,身后传来青年的恭送“谢陛下恩典!”
晏无渡离开偏殿,回了寝宫。算算日子,那些个人也该坐不住了.
俞恪折腾这些日子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七八天了。转眼,便到了正月初九、
他风寒好后,就来当值了,但方才李德全说今日不用当值。
他本准备回偏殿继续窝着,但李德全叫住了他“祈大人,等等”
俞恪停下脚步回头道”李总管还有何事"
李德全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今日不在宫中。”
俞恪闻言心念一动“为何?”
李德全抬头看向重重宫阙起伏的远处,神色沉重“今日是太妃的忌日。”
俞恪记得上一世初九这天,晏无渡确实夜里才回来,他以为是前朝有事商讨,便也没多在意。何况他身体不好,也熬不住夜,
“陛下去祭奠太妃了”
“是啊,去看看太妃娘娘”李德全感叹完,又转头看向俞恪道“陛下今夜回来应当心情不是太好,祈大人便照看着些。”
听李德全说完,俞恪便回来了。
他的父亲在禁渊新朝前与朝延军大战时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最终也只是立了个衣冠冢。母亲伤心过度不久便跟着去了。他是祖父一手抚养长犬的,为他取名烙,字记诛,便是希望他能记住父母之仇,灭国之恨。
而今祖父也走了,他现在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这我可真是感同身受啊.”
俞恪决定,今夜便晚些睡,等等晏无渡,虽然那人大概不需要他。
冬日的夜凉薄的很,总是少了些似纱的温柔,多了些静谧的孤寂,
晏无渡今日出宫没有带任何人,他也只是例行去一趟罢了.
柳娴,也就是晏无渡的母亲,与前朝皇帝晏殇少年相识,互定终生.
那时江山还不姓晏,而是俞氏皇族,晏殇当时只是个有些才华的皇族旁支,贵不像贵,官不是官.
后来是柳娴,也就当时镇国将军之女,说服父亲扶持他,助他封官拜爵,步步高升.
后来俞氏皇族腐朽,百姓怨声载道,起义四起。当时已是尚书的晏殇夺得先机一举推翻俞氏,以母姓为皇姓,延续了国祚。
可权力会让一个人迷失,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怎么会为一人留情
晏殇没有实现对柳娴的任何承诺,在后来的某一天,他听信奸人之言,把柳娴打入冷宫,连带着其母家也一并流放。
在冷宫不久,柳娴发现自已有了身孕,她便还幻想着她爱着的人会接她回去,会重新爱上她,
晏无渡就在母亲一天一天的幻想中长大,他什么都吃过,树皮,草皮,耗子肉,甚至是狗都不吃的残羹剩饭,那黏乎臭烘烘的味道让他恶心,但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吃.
柳娴在一天天的绝望和幻想中死去,死在了晏无渡的十岁,死在了冷宫外满是欢声笑语的正月初九。
那天天上下了大雪,十岁的孩童一步步把已经冰冷的尸身拖进仅剩的用来取暖柴火堆里。
天太冷了,雪太大了,直到十岁的孩重肩上,头上落满了雪,十指僵硬,冻地发紫时才钻出零星的一点火。
之后大火烧起来了,融化了还未落下的雪,映红了孩童苍白的脸颊。
柳娴就这样死了,连带着她对一个无情的人的幻想,和对外面世界的渴望一起,化成了一捧灰。
十岁的晏无渡亲眼看那火烧完,熄灭,他没有掉一滴泪,只是从那灰烬堆里抓了一把不知到底是什么的灰土留下。
晏无渡登基后,没有追封,他只是把那捧灰撒在了帝都城外护城河里。
她在深宫里困了半辈子,死后也该去外边看看了.
之后每年正月初九,晏无渡也只是去城外的护城河边,找个酒肆或着茶肆待上一天,等到月上枝头就回宫了。
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悲伤,也许只是为了回报生育之恩吧。
晏无渡的名字是他十岁时认字了自已取的。
无渡,也是,谁也渡不了他。最是无情帝王家,那便抛却七情六欲,无情到底。
他从不相信什么情深似海,不过是虚妄之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