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刚进沈家的时候,看见宁钰就乖巧地叫她阿姨,被宁钰厌恶地看了一眼,嘲讽地说“我不是你阿姨,请叫我宁夫人”。
沈离便记住了,一直都只称呼她夫人。
听到沈离如此陌生疏离的称呼,沈明志的心已经碎地不能再碎了。
他突然不敢看沈离,留下一句“爸爸有急事先走了”,便匆匆离开了沈离的房间。
他路过花园时,下意识抬头看向阁楼窗户,却没想到沈离也正好站在窗户前看着他。
沈明志简直是落荒而逃。
他回到房间,脱下了外衣,扔进了脏衣篓,疲惫地躺倒在了床上,只觉得心神俱疲。
宁钰进来,看见沈明志躺在床上,皱眉问道:“你洗澡了吗?”
她有轻微洁癖,不能容忍沈明志没有洗澡换睡衣就躺在床上。
沈明志将手搭在眼睛上,并不想说话。
宁钰见他这副样子,也来了脾气。
“你这是摆脸色给谁看?”
她冷嘲热讽道,“你自己在外面搞出一个私生子,我让他在家住已经是仁慈义尽了,你还想带着他在我眼前晃悠。”
“我看见他就觉得恶心。”
“宁钰!”
沈明志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我说错了吗?我就是觉得他恶心,他的存在就是我婚姻的污点,我巴不得他消失,从我眼前消失!”
其实宁钰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沈明志的态度,让她口不择言。
她虽然不喜沈离,但是既然接受了他回沈家,宁钰也没想过把他送走。
她只是不想见到他,就连这,沈明志都不能让她如愿。
现在甚至还为了沈离和她吵架。
沈明志被宁钰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他看着宁钰,眼里满是痛惜。
“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吗?沈离是个好孩子,你就不能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吗?”
“我自己有孩子,为什么要把一个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小孩当成我的孩子?”
宁钰反问道。
她觉得沈明志真是可笑,居然妄想自己的妻子把自己的私生子视如己出。
她可没有那么伟大。
“沈明志,我受够了,要么沈离走,要么我走,你自己选择吧。”
说着就要离开。
现在的她,没办法和沈明志呆在一个空间里,她想去沈清的房间看看他。
“宁钰。”
沈明志叫住了她。
“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宁钰本想不理他一走了之,但见沈明志神情严肃,也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
宁钰没好气地问道。
“你先坐下。”
沈明志将她拉到床边坐着。
“我接下来会跟你讲一个事情,我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不管怎么样,我们一起面对。”
宁钰听了他的话,心也提了起来。
沈明志这还是第二次这么严肃找她谈话,上一次是向她坦白出轨有私生子的事。
宁钰皱眉,自觉接下来沈明志说的定是她不爱听的内容。
“你别跟我说你又出轨了。”
她嘲讽道:“这次又是谁怀孕了?”
沈明志长叹一口气,自嘲地笑笑,“小钰,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讲话吗?”
“我答应过你,那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你......”
“行了。”宁钰打断了他的话。
“到底什么事?”
沈明志满脸愁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觉不觉得沈离和你长得挺像的。”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迂回一下。
“你发什么神经?”
宁钰不想听他谈论沈离,起身准备离开。
“如果我说沈离才是我们真正的孩子呢?”
沈明志一着急,直接把真相告诉了宁钰。
宁钰果然不再动作。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沈明志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现在的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开什么玩笑?”
宁钰转过身来,满眼震惊。
她觉得,沈明志可能是疯了,才会说出这么荒唐的事。
沈离怎么可能是她的儿子,他跟她一点也不像。
宁钰不自觉地开始在脑海里回忆沈离的长相,却发现记忆里根本没有一个沈离清晰的面容,也是,她从来都不正眼看他,怎么会记住他长什么样子呢。
“是真的。”
沈明志说出真相后,心情反而变得十分平静,“你还记得吧,当初宁晓婧和你生产时在同一家医院。”
听到这里,宁钰心里咯噔一下,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她感觉双腿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躯体。
宁钰摸着床沿在床边再度坐下。
沈明志握住了她的手,被她挣开。
“你有证据吗?”
宁钰深吸一口气,质问道。
虽然她心里知道,沈明志敢直接跟她说,说明已经有了确实的证据。
但是她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
说不定沈明志弄错了,他被沈离的外婆骗了,那个老女人,死之前也不想要沈家安宁。
她愤恨地想着。
沈明志从床上起来,掀开了他那边的床垫,从床垫底下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宁钰见他如此动作,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直到她看到沈离、沈清和他们夫妻两个的亲子鉴定。
宁钰的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她气急反笑,摇着头眼带泪光地看着沈明志,眼神里全是绝望。
“沈明志,我做错了什么?”
她问出这一句,眼泪终于从眼眶喷涌而出,她活了三十年,纵观婚姻,真是失败地透顶。
丈夫出轨,孩子被换,拿仇人的孩子当宝,自己的孩子冷眼以对。
宁钰躺倒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好累,如果现在的一切是一场梦多好,这样她醒来后,沈清还是她的孩子。
而沈离......
想到沈离,宁钰心痛更甚。
她愤恨地看着沈明志,“要不是你搞出那些事,我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让我怎么面对清儿,怎么面对沈离?!”
沈明志心疼地抱住了宁钰。
“我们从今天开始,好好对小离,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他劝解宁钰道。
“那清儿呢?”
沈明志犯了难。
“我们可以把清儿和小离都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宁钰推开了沈明志,冷冷地看着他。
沈明志被看得有些心虚。
“沈明志,你不会是想就这样错下去吧?”
她戳穿了沈明志的心思。
“不然我们要怎么说?沈家的小少爷实际是私生子,而私生子才是真正的沈家少爷?”
“外人会怎么看我们?怎么看沈家?”
“我不能让沈家蒙羞。”
沈明志越说声音越低,不敢直视宁钰的眼睛。
宁钰冷笑,她早该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货色。
她起身穿鞋,道:“我不可能让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顶着私生子的身份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负。”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会让你们沈家蒙羞。”
“那我们就离婚。”
宁钰这次说什么也要选择自己的孩子。
“我带沈离回宁家,这样就不关你们沈家的事了。”
沈明志知道宁钰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存了和自己离婚的心思。
“小钰,我们可以再商量。”
他着急地说道。
“我都听你的,你说要认回沈离,公布他的身份,我都可以。”
“但是我不想离婚。”
沈明志或许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天大的理由也大不过宁钰。
宁钰听了他的话,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朝门外走去。
“小钰,你要去哪儿。”
沈明志吓得鞋都没穿,跑到宁钰跟前拉住了她。
宁钰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想去看看沈离。”
“你......”
沈明志皱眉。
“你放心,我暂时不会跟他讲的。”
宁钰痛苦地按着自己的额头,“我现在只想见他一面。”
“你别跟过来。”
她推开了沈明志,一步一步地,如行尸走肉般,慢慢下了楼。
走在路上,宁钰回想沈离到沈家的那天,怯生生的,除了脸上有点肉,身形显得十分瘦小,她出于母亲的本能心疼了一秒,却又因为沈离的身份,选择对此视而不见。
她又想起沈离不小心落水那天,浑身湿透,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要给他找干净清爽的衣服更换。
如果落水的是沈清,那么第一时间肯定会有人发现并救他,会立即给他换衣服并被宁钰抱着送去医院,而不是让他一个人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因为自己给沈家添了麻烦而感觉到羞愧,让所有的客人都看到他窘迫的模样。
宁钰越想心越痛,她走到了沈离住的阁楼下,停住了脚步。
她突然不敢见沈离了。
宁钰抬头往上看,就像傍晚沈明志那般,却并没有看到沈离的身影。
房间里灯关着,可能是已经睡了。
宁钰还没作好准备,也不想打扰沈离睡觉,站在那里盯着阁楼窗户不知道看了多久。
“夫人。”
突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宁钰心神一震,僵硬地立在当场。
她缓缓转过身,与站在不远处的沈离对视,那一瞬间,宁钰用指尖掐住了自己的虎口。
“你......”
一开口,宁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她尽量放低声音,生怕吓到沈离。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宁钰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