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横跨过整座城市,所有混乱只存在于它的旋翼下。
法庭成员悠哉地欣赏了一番脚下如星火般点亮的街灯,直升机越升越高,钻进紫灰色的云层中。
他勾了勾唇:“再见,哥谭。”
余光中,一缕黑影闪过。法庭成员疑惑地看过去,目之所至只有滚动的阴云。
他皱起了眉,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听到任何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不等他放宽心,咔哒,某种东西缠上了直升机的起落架,拽得机身打晃。
紧接着,云层里冲出来一只蓝色的鸟儿。他轻盈地甩过棍上的飞索,鱼跃跳进机舱,以标准的超级英雄式落地登场!
“夜翼!”法庭成员震惊叫道。
他下意识翻开储物箱,急忙去拿藏在里头的枪。
卡里棍架住他的手,他对上夜翼眼罩上的白膜。眼前的家伙脸上长挂笑容,但笑容看不出深浅。
“亲爱的哥谭市民,”夜翼半是讽刺半是促狭道,“你的名字出现在‘猫头鹰之名’的名单上,你的脑袋价值三百万美金。”
“你的利爪保镖现在大概是一摊肉,嗯。”
他抑扬顿挫地念道,仿佛在出演歌剧,此时正是转折的时候:“为市民的人身安全着想,哥谭警察局决定对名单上所有人采取保护性隔离。”
法庭成员不敢置信道:“什么?你们这是约束我的人身自由!”
“和警察说去吧——不,你还是不要找警察比较好。”夜翼摸了摸下巴,另一手的卡里棍一挑一翻,盖上的储物箱被他牢牢踩在脚下,“总之,这是一次愉快的警民联合行动,请你配合。”
他的胳膊支在膝盖上,嘴角挂着散漫危险的笑意:“朋友,请转向,我们的目的地是哥谭警察局。”
高空之上,再没有比夜翼更危险的人物了。
法庭成员忽然明白,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种境地。
见鬼的保护性隔离,这明明是打着“保护”旗号的拘留,等那群警察查清他们的罪状,他们自然而然就变成一群瓮中之鳖!
警察手里一定掌握了某种东西,让他们自信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搞定他们每个人,把他们送进监狱。
……到底是什么东西,有叛徒出卖了他们吗!
夜翼的卡里棍轻快地敲在驾驶座靠背上:“走吧,先生。”
法庭成员尖叫:“不行,不能走,不能回去!”
他拼命挣扎起来,夜翼不得不用绳索把他结结实实捆在座位上。司机背后发寒,直升机在空中折返方向,载着法庭成员驶向哥谭。
夜翼打开集体通讯,回复道:“我逮到他了,马上返回哥谭。”
“明白,”负责驾驶蝙蝠飞机的红罗宾说,“有另一个家伙朝海文的方向跑了,我去追。”
“我们在海上呢,”搅局者的声音里夹着烈烈海风,“我和遗孤,有人想加入我们的游艇大战吗?”
“等等我。”夜翼意味深长道,“我从不错过任何一场派对。”
一辆水陆两用的蝙蝠机车正向警察局的位置飞驰而去,无人驾驶。稍后,它会成为夜翼的座驾,和他赶往搅局者与遗孤所在的海上游艇。
抓捕行动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进行,但不是所有地方都如此顺利。
机车驶过兰德桥,跨越裂水流,直抵黑门屿。它拐进隐秘的小道,在草丛茂盛处停下。
“我到黑门了。”红头罩说。
“罗宾与蝙蝠侠已就位,你来得太慢了,头罩。”通讯里传来人声,尽管说话的人极力压低声音,但他的嗓音依旧透露出独属于青少年的稚嫩,“我们在黑门底下。”
“我只是想不通哪些人敢把主意打到冰封的利爪头上。”红头罩说,他踹开护闸,打开头罩的热成像模式,顺利地钻进去。
几乎一进到黑门监狱内部,他就见到了老熟人。
“恕我冒味。”他蹲在通风管道的正上方,与下方的人对上视线,“喊我来的时候没人告诉过我,丧钟在这里吧?”
下一秒,爆破声骤响!
子弹杀出烟尘,与寒光熠熠的刀锋对垒!
黑门监狱的混乱不为人知,有三人脱离大部队,陷入苦战。
大部分人只能看到街头的混乱于后半夜慢慢平息。游行的队伍散去,留下写满标语的告示牌被踩得七零八碎。
上半夜的混乱好像悄悄过去了,等到明天,又将是崭新而忙碌的一天。
一处线上聊天室内,密密麻麻的文字疯狂刷屏,仅是一错眼,刚发出去的消息就刷到了屏幕最顶上。
“背叛,全是背叛!哥谭人总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敢踩我们一脚!”
“那只蝙蝠又不见了,他只在阻止我们的时候有力气,对吧?”
“明天就是庭审的最后一天,猜猜看,鲍尔斯家的猫头鹰能被判几天?我赌一个星期他们就要把他放出来!”
“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听着,朋友们,我们必须把事情闹大,这样该死的政/府和警察局才会注意到我们。”
“怎么说?”
“和大家讲讲你的计划。”
消息一条条刷上去,心有不甘的人们再度离家。他们的背包里装满了复仇的工具与愤怒。
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艾玛丽丝在街头游荡。准确说,她在观察城区的情况。
她右耳佩戴的蓝牙耳麦连接钟塔,与暂时换上神谕身份的芭芭拉实时沟通。
“街上的人散掉了。”艾玛丽丝说,“但我总觉得这件事结束得太容易,说不定会有后续。”
她自我怀疑:“是我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吗?”
耳麦中隐约可以听见键盘的敲击声,神谕道:“你越来越像我们中的一员了,欢迎加入飞天小女警的队伍。”
“谢谢,我还是接受不了用钩爪在街上飞来飞去。”
艾玛丽丝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又抬头。穿越楼宇巷道,鲍尔斯酒店不似往日那般金碧辉煌。
约瑟夫被起诉后,酒店移交到玛利亚名下。它的主人没空闲管理鲍尔斯家曾经的荣耀象征。而今天上午鲍尔斯酒店门前,游行队伍与执法警察发生冲突,使得这栋奢华的建筑不得不进入歇业状态。
它代表着财富、权力以及宝箱里溢出的鲜血,它是伫立在哥谭中心最大的一只猫头鹰。
艾玛丽丝决定道:“我再去鲍尔斯酒店看看,如果他们没有放弃震慑哥谭的想法,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里。”
她拉上兜帽,快步走小巷穿过去。一过巷道,艾玛丽丝脚步一顿。
过了一会儿,她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放缓步伐,如同一个好奇的路人边走边探头向街头尽头张望。
她的嘴唇微动,声音掩在兜帽下:“鲍尔斯酒店门前有大批人员聚集,每个人都背了包,我觉得这群人是一伙儿的。
”
“收到,”神谕说,她切进另一条通讯中,“鲍尔斯酒店,有谁现在能赶过去?”
每个人都脱不开身,处境稍好一点的给出了十五分钟后和二十分钟左右的回答。
艾玛丽丝手揣进兜里,敲了敲手机,给哈莉发去一条消息。
“来不及了。”她说,“他们开始掏家伙了。”
齐聚鲍尔斯酒店前的抗议者们拉开背包,取出各种颜色的玻璃瓶。他们点燃瓶口布条做的引线,高呼一声!
无数燃/烧/瓶划出弧线,由四面八方汇聚到鲍尔斯酒店华丽的外墙与玻璃窗中。五颜六色的流星拖着火焰的尾巴,击碎玻璃,滚落进酒店里。
艾玛丽丝瞳孔里映出一场愤怒的流星雨。她有一瞬间被人们的压抑与怒火震住,不敢上前。
神谕调取了这条街的监控,她立刻道:“离开那里,快走,现在他们可能干出任何事!”
某一层破碎的窗口中跃动着火光,人们高声欢呼,手舞足蹈,他们喊着:“打倒鲍尔斯!打倒猫头鹰!”
“打倒鲍尔斯!打倒猫头鹰!”
夜风吹拂,火势开始扩散。艾玛丽丝畏缩地后退两步。
神谕是对的,他们会做任何事!
酒店六楼的外墙上,一个小点儿站了上去。
她穿着破旧的外套与牛仔裤,头发扎成两根麻花辫。女孩费劲地搬上来一桶汽油放到脚边,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提起挂在腰上的小喇叭。
“我是克里斯汀·希尔德,我出生在哥谭,我是哥谭的孩子!”
艾玛丽丝的目光挪到女孩脚边的桶上,她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场景,拔足冲进人群。
她声音发颤:“她要自/焚!”
耳麦里传来噼哩啪啦的响动,神谕正在换装。
“回来,艾玛!”她顾不上真名保密原则,“我马上就到,你回来!”
人群中有人架起摄像机,对准火中演讲的女孩。艾玛丽丝撞过去,撞翻了三脚架。
她顾不上道歉或是谴责,在手臂包里抽出破窗笔,踩着垃圾箱狠狠朝酒店侧面的窗户一砸。
一朵冰花在窗上绽放,又是一朵。艾玛丽丝一胳膊肘打在裂口上,玻璃哗啦哗啦碎了一地。
她翻进去,不出意外地
发现电梯已经停运。
女孩的声音隐隐绰绰,仿佛高空的云雾,隔着冰冷的空气飘下来。
“……我的爸爸曾经是哥谭公共议政员,他是一个好人,他推动了下水道的改造活动,倡议在各区设立救助站。他是我的英雄……”
“……爸爸失踪了,警察甚至没找到他的尸体。我知道,是那些猫头鹰做的,没有人相信我,没有!”
艾玛丽丝一层层往上奔跑。
三楼、四楼。
“……我终于知道他在哪儿了,他在猫头鹰的迷宫里。那些该死的鸟把他的照片挂在墙上,而哥谭警察局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所有政客都是一个样子,只会装模作样!”
酒店的下层熊熊燃烧,好像艾玛丽丝每跑一步,都是在为火焰增添养料。空气变得滚烫,成为无形无色的焰火。
艾玛丽丝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她只能奔跑。
五楼、六楼,到了!
她跨越窗台,滚到铺上假草的外墙平台上。女孩的背影就在眼前。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痛苦和愤怒,我要告诉所有人,视而不见就是在杀人!他们不止杀了我的父亲,同样杀了我!”
女孩扔掉喇叭,拧开汽油桶的桶盖。
她的恐惧姗姗来迟,汽油与死亡的味道这时候才涌入她的鼻腔。
她犹豫了。
脚底下,架着摄影机的青年大喊:“克里斯汀,你在做什么?”
是的,她没有退路了。此时后悔,她们就是一场笑话!
冷静,爸爸在下水道里看着你呢。
冷静,猫头鹰在天台的影子里看着你呢。
冷静,滴水兽霸占了每一处至高点,他们都看着你呢。
女孩咬牙,她艰难地抬起汽油桶,高举至胸前——
她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扯。汽油桶翻倒,她没拿稳,油桶从六层楼的高度摔下去,脆弱得像一只被碾碎的玻璃杯。
油光四溅,火焰嘭一下升腾而起,张牙舞爪。
女孩胸前一片冰凉,汽油溅在她的外套上:“不!”
来人迅速扯掉她的外套,向后一扔。眨眼间,火星落到滴了汽油的外套上,火舌狂舞!
这一幕吓到了女孩,差一点,她
就是火焰中哀嚎的一部分。
她两腿一软,险些跪下去。
一只手死死抱住女孩。
艾玛丽丝苍白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通红滚烫。她搂住面色惊恐的女孩,回看一眼,火势离她们越来越近。
艾玛丽丝抽出迷你钩索枪。她不擅长使用它,但阿尔弗雷德说,这是为了防止蝙蝠侠坠楼研发的工具。
她自问自答。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钩索弹射,抓住旁边大楼外沿装饰用的滴水兽。艾玛丽丝抓着女孩,纵身一跃!
风在嘶吼,夜在颠倒,火焰舞蹈,世界下降。艾玛丽丝的心终于跳出胸腔,活蹦乱跳地显摆它蓬勃的生命力。
她们撞在外墙上,又跌进一楼支起的雨棚。雨棚撕裂,一抹明艳的金色映入眼帘。
哈莉伸手,勉强接住两人,巨大的冲力让她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气喘吁吁:“还好,我也算半个超人类。”
她拧眉,瞪着艾玛丽丝:“你怎么不等等我,我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艾玛丽丝捂住胸口,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她的身体仿佛刚刚恢复运作,一下清醒了,每根骨头每寸皮肉都疼得发麻。
酒店门口聚集的人群围拢过来,黑压压一片包围她们。哈莉挡在最前面,恶声道:“别靠近我的小蛋糕,我今晚脾气很差!”
“你们毁了一切!”扛着摄像机的青年愤愤道,“你们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烦,哪里都有你们这些烂好人!”
他放下摄像机,喋喋不休:“你们就和那些超级英雄一样,永远只在情况变糟以后出来,阻止别人自救!”
艾玛丽丝缓了缓,她每呼出一口气都觉得痛,可她还是站了起来,走到青年面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艾玛丽丝仍维持着伸手的动作,她恶狠狠道:“自救?你们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自/焚!你们差点杀了一个人!”
不够,不够!
她要给他一拳,把他揍到垃圾桶里,待在他应该待的地方。
可她的两只手都提不起力气,软趴趴地打颤。
青年捂着脸扭头,他目光闪烁,认出了艾玛丽丝:“你是那个律师?你明
明……”
“你想说我和法庭有仇?”艾玛丽丝收回手,“我确实和法庭有仇,这不妨碍你们在添乱!”
她冷笑:“你们以为这种小打小闹能伤害到猫头鹰法庭吗?一个无辜的女孩死了,坏蛋哈哈大笑,只有好人会为她、为你们难过!”
青年倔强道:“那我们要怎么做?等那些义警和警察出手吗,他们什么都没做!”
艾玛丽丝怒极反笑,她擦了擦脸,发现自己的鼻子在流血。
她用掌根胡乱抹掉血,语气冰凉:“朋友,法庭的核心成员早就准备离开哥谭避难了,你们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不到。”
她扯了扯嘴角:“就是你们心里没用的义警把他们从天上、海上、隧道里逮回来的!”
“有人偷偷去黑门监狱,释放关押在底下的利爪,也是你们心里什么事都不做的义警把法庭的打手一个一个塞回冷冻舱!”
鲍尔斯酒店成为一根炽烈的火炬,紫色天幕被烧得发橙发亮,不知是黎明降临,还是火焰染上天际。
不远处,火警笛由远及近,简直到了聒噪的地步。
艾玛丽丝想,她的两只手可能脱臼了,刚才那一巴掌扇完,她一只手都抬不起来。
哈莉小心靠近,挡在她身前,警惕地盯着一切可能伤害她们的人。
青年向女孩招手:“克里斯汀,过来!”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小跑过去。路过艾玛丽丝时,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青年道:“我们不知道可以相信谁,明天就是庭审的最后一天,一切或许都不会改变。”
他和同伴们打了一个手势,预备撤离。
他厌烦地对艾玛丽丝说:“我已经厌倦了哥谭这副样子,日复一日,痛苦总是没有结果。”
“她们可以相信我。”艾玛丽丝说。
“你说得对,明天是最后一天。”
她与青年对视,互不退让,大火烧进她的眼睛里。
“最后一天,你们来吧,看看那群猫头鹰的下场,看看正义的天秤究竟倾向哪边。”
作者有话要说
艾玛:我果然不适应用钩索枪飞来飞去
此时的小芭: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不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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