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真。
齐燎盯着这份快件沉默。
他的礼物……写真？
齐燎一时很难理解林雪翎的想法。
对他若近若离, 想见面就见面，不想就躲起来，现在又突然寄给他自己的写真。
写真……
过于暗示性的东西。
这么……刺激吗。
林雪翎的套路实在很难捉摸。
“齐燎, 怎么了？”
同事见他眼神复杂, 好奇。
“没。”
他低头, 将快件收了起来。
下午连开了两个会议, 齐燎一直心不在焉, 之后又是加班，没拆的写真放在他的抽屉里, 他时不时拉开抽屉看一眼。
一等到下班, 齐燎就立刻进了车拆开包装袋。
一本薄薄的相册, 大约二十几页。
这么多？
他脸上一热。
立刻翻开第一页——
“……”
突然沉默了。
第一页——黑白毛茸茸奶牛猫乖巧地望着镜头。
齐燎：……？
第二页——奶牛猫在椅子上舔爪子。
第三页——戴着铃铛项圈的奶牛猫趴在桌上。
第四页——奶牛猫叼着小狗玩具。
猫、咪、写、真。
……难以评价。
Snow很可爱。
但是……为什么不是林雪翎的写真照片？
“……”
齐燎盯着猫咪纯洁的蓝眼睛, 半晌没吭声。
啪。
他恼羞成怒, 把写真集合上了。
-
milk：[哥哥你收到了吗，我看上面显示签收了噢0.0]
L：[收到了。]
milk：[是不是很喜欢，很激动！]
L：[一般吧。]
milk：[0.0啊，为什么, 都是我精选的Snow照片呀。]
L：[我以为会是你的照片。]
milk：[啊？]
L：[？]
milk：[你不是喜欢Snow吗？0.0]
L：[喜欢, 猫好。]
milk：[哥哥是觉得拍得不好看？]
L：[也不是。]
milk：[不管是不是我杀了你！那可是从未公开过的私房照片！]
（撤回）
milk：[这哪里丑了明明每一张Snow都很美丽活泼！？这可是我张张精选的照片]
milk：[你给我说清楚=皿=]
L：[照片很可爱，Snow还是动态更好, 它是首大最可爱机灵的猫，照片拍不出Snow万分之一的可爱。]
milk：[哦，是这样啊, 确实。]
milk：[没办法啦，实物相册只能发静态照片。]
L：[下次也可以发你自己的写真, 学生服水手服，洛丽塔, 猫耳之类的。]
milk：[0.0啊，我没有拍过写真……]
L：[【转账-88888】]
milk：[这个给我拍写真吗？]
L：[爆金币了，还不快捡？]
milk：[……0.0哥哥怎么有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L：[以后别给我花钱，我不缺东西。]
L：[给我发你的写真就可以了。]
（撤回）
milk：[@_@都怪我太穷了，不然我早就用黄金砸你。]
milk：[蘑菇现在摘不到了，我以后去玩的时候看看有什么吧！]
L：[不准去。]
L：[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买给你？]
milk：[没有吧。]
L：[不信。]
milk：[算啦算啦就这样了，我去打工了拜拜哥哥加油上班]
L：[……]
几分钟后。
齐燎莫名对着手机笑了笑。
原来这就是暧昧？
……还挺好玩。
-
林雪翎做了一番猜测。
齐燎肯定有喜欢的东西，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生活哪能无欲无求？
等我打完工了就狠狠研究你！
“雪翎——”
主管喊人。
“来了来了。”
他嗖地跟上去。
今天下午餐厅装修打烊，林雪翎打算上完班就回学校，但转念一想，他可以去找齐燎玩玩。
恰好是午餐时间，他直接给齐燎打了电话。
“哥哥在吗在吗？”
“……怎么了？”
“你在家里还是公司？”
“公司，”齐燎沉默几秒，“你又要过来？”
“唔，也不是，既然在公司里就算了，我下午去别的兼职。”
“哪里的兼职？”
林雪翎说了一个很远的地名。
对面轻轻嗯了声，又说：“别来找我。”
哦？
齐燎的意思是他今晚又加班了？
唉，这日子多累啊。
林雪翎决定变成猫咪去找他玩玩。
-
下午。
公司出现了一只奶牛猫。
一只黑白相间、蓝眼睛的猫咪，不知为何大摇大摆地出现，尾巴翘得很高，四处巡逻，时不时低头闻一闻气味，浑身毛茸茸，干干净净，山竹雪白得没有一丝灰尘，被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在办公室里，蹲在一个业务的椅子上仔细舔爪子。
有人和它对视，它就娇滴滴地喵一声，然后若无其事地躺了下来，一双湛蓝清澈的猫瞳透着无辜和理所当然。
“好漂亮的猫……”
“是谁带猫来上班了吗？”
“嘬嘬嘬——咪咪——”
“咪咪你坐的是我的座位啊……还给我吧求求你了。”
？
好吧，那我只能换个位置。
林雪翎只得下了椅子，继续在办公室乱转，寻找齐燎。
他在路上走着，路过的年轻男女都忍不住看他。
落在外人眼里，一只圆滚滚猫咪在过道上走走停停，时不时停下来歪头思考一下。
齐燎到底是在哪个办公室？
我记错了吗？
沉思片刻，再一抬头，发现已经被四五个年轻人包围了，四周左右全是放大的笑脸，七八只手臂朝他纷纷伸来。
“你好可爱哦。”
“让我摸摸……”
“皮毛好有光泽，你平常是不是吃鱼油呀咪咪……”
“哎哟，这么凶。”
走开别碰我~
猫咪无情躲开了人类的手，继续往外走。
终于——
就是这个办公室，冲！
铁头猫咪一头撞开了半敞着的门，一路小跑追到了齐燎的桌子面前。
胸前戴着工牌、笔挺白衬衣的年轻男人，正盯着电脑屏幕，他拿了手机，微微皱眉似乎正想给谁拨电话，突然感觉大腿上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拍了拍。
软乎乎、温热的……
？
好熟悉的肉垫触感。
“喵~”
嗲里嗲气的叫声……
“你怎么在这里？”
齐燎惊讶。
圆脸猫猫这时已经站起来搭着他的腿，轻轻叫了几声，见人类有了反应就跳到了他桌上。
“宝宝是特意来找我？”
“喵。”
“斯诺好厉害，你是最擅长长途跋涉的猫咪了。”
齐燎说着，伸了手想摸猫的脑袋，却被躲开了。
嗯？
“生气了？”
你的办公室太偏了，让我找了这么久！
猫咪趴在桌上，扭过头不看他，尾巴不耐烦地甩了甩。
“别生气了。”
齐燎拿了块牛肉干，撕开递过去。
“？”
猫胡须抖了抖。
就这？
“宝宝，经常发火会变胖。”
“……”
你找死！
山竹拳头狠狠砸向齐燎的手背，一时梆梆作响。
“我打个电话，你在这里当摆件好吗？”
“喵。”
齐燎摸摸猫咪下巴，一边听呼噜声一边给上司通话。
之后整个下午，斯诺都在他桌面上玩耍。
几只圆珠笔被猫爪打到了地上，齐燎捡了七八次，接着是电脑屏幕被猫啃了好几下，键盘被猫拿来垫屁股，鼠标被拿去磨爪子。
“Snow……鼠标还给我。”
“喵？”
奶牛猫抱着鼠标生气地咧嘴叫起来，两颗尖牙明晃晃的。
“……”
啧。
神经兮兮的破猫。
已经跟林雪翎差不多了。
“你的主人给我发了你的写真，你知道吗？”齐燎对它说，“我还以为是他自己的写真。”
“……喵？”
“你不上相，宝宝。”
“……”
林雪翎疑惑地晃了晃尾巴，为什么齐燎想看他的照片？
他趴下来，舔了舔爪子。
齐燎去拿了份文件，回来时一盆多肉正被猫闻来闻去，差点啃了一口。猫应该不能吃这个？齐燎心里一紧，摁住挣扎的奶牛猫头，火速把多肉塞进抽屉里。
“喵——”
时不时有路过的同事驻足，看猫摸猫然后被打，整个办公室下午工作效率极速降低。
终于到了傍晚休息时间，齐燎抱着猫下楼散步。
“今天不巡逻领地了？”
“喵。”
“以后没事可以多来找我，宝宝。”
？
林雪翎仰起脸，歪头看着他。
男人蹲下来，单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背脊，一直摸到了尾巴根，又摸摸下巴。
他的动作很轻，并不让人讨厌。
很多时候，齐燎都能给他一种源于童年的安全感。
我无法讨厌他，他是最特别的人类……
林雪翎默默心想。
可惜我并非真正的猫咪，拥有双重身份，所以不能以猫形态与齐燎永远住在一起。
唉。
算了，差不多该去当家教了。
齐燎正想着去街上买点肉喂猫，猫咪有力的大腿突然踹了他好几下，猛地挣脱了他的手臂，一跃而下。
猫爪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仰起脸嗲嗲地叫了声：“喵。”
“这就走了？不跟我一起？”
不要~
奶牛猫头也不回，翘着尾巴往草丛走了。
……
齐燎回了学校。
他在宿舍翻开那本“写真”。
林雪翎制作得很用心，里边甚至还有奶牛猫的大头表情包N连拍。
迄今为止，林雪翎送的礼物都是他喜欢的。
……不对，除了那两件丑衣服。
我该回送他什么？
一个热衷打工、猫咪救助的动医学生，他会喜欢什么，除了毯子？
他们认识并不久，彼此都没有那么了解对方。
一旦收到礼物或者人情，齐燎都习惯反馈相应的东西，一种礼节性反应。社交场合的礼品，大多都是那些奢侈东西……与毒蘑菇猫胡须压根不是一回事，回礼也一样。
何况林雪翎的性格本就无法以正常逻辑回应。
秦旭给他打来电话：“你在学校还是公司啊？出来喝酒。”
“不去。”
“怎么，你和林雪翎在玩啊？他刚从我家走。”
“……”
“我怎么觉得你欲言又止？”
作为彼此认识多年的发小，秦旭看得出来齐燎和林雪翎之间似乎有点什么，但当事人没兴趣多说，他也没往下问，只是现在一提到林雪翎，齐燎的态度仍然微妙。
秦旭是个非常八卦的人，忍不住还是问了：“你俩怎么了，说说呗？”
知道他在当故事听，齐燎的态度十分冷淡：“你猜？”
“林雪翎是喜欢你吧？对你那么关注——”
“他没说过。”
“我没和别人提过他，放心，”秦旭做了保证，又问，“你怎么看他？你有那种意思？”
“当然是。”
不然谁会每天发信息当男奴司机爆金币点击就送88888？
学校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食堂几乎都不需要排队，齐燎回宿舍时听见几个男生在议论这栋楼的水快停了。
晚餐之后，齐燎看了群消息，还是没水，一片哀嚎。
天气冷，干脆去了澡堂。
进门的时候里边一片热腾腾的说笑声。
五六个年轻男生，大概是本科生，正在储物柜那儿聊天。
“Snow这几天怎么不见了？”
“一到冬天猫猫就爆毛了，毛绒绒厚厚的。”
“超可爱的捏。”
“猫咪们都在过冬了，这几天都看不到，我不知道。”
林雪翎？
齐燎一下子认出他的嗓音，低低柔柔的，语速比别人慢一些。
其他男生说了几句就进了浴室里边，林雪翎显然是个慢动作，他还在柜子前捣鼓沐浴露和毛巾，穿着衣服。
齐燎移开了视线。
他过去放东西，只隔着几步远，少年脱了上衣，后背如雪白瀑布，在画纸上模糊地晕染开。
几秒后，齐燎听见他的声音。
“哥哥，你来洗澡？”林雪翎挨近了些，“晚上有什么打算？”
“你打算今晚约我出去？”
齐燎盯着柜子的目光一顿。
他……又来这套。
现在已经发展到光明正大在浴室提出约会了吗。
“嗯？你有空的话我们就去玩好了。”
林雪翎这阵子打工得太无聊了，需要一点快乐时间。
他其实只是想问问齐燎平常晚上去哪儿玩，但人类似乎当成约他一起了？
算了，真拿人类没办法！一起出去玩也没关系。
齐燎：“你想去哪？”
“没想好。”
林雪翎沉思。
今天晚上有什么活动吗？
“哥哥，你早点洗完。”
少年天生一副纯真样貌，眼睛线条圆润，睫毛细长，说话也是轻轻的，若无其事，将毛巾盖在头上往里走。
被他嘱咐的人类，并没有说什么。
林雪翎观察性地注意了他一会儿。
直到他走了，男人才继续脱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背脊。
原来是害羞？
不早说，真是的。
作为一只猫，林雪翎平日以裸奔为主，对衣服这种蔽体的人类特产并没有生出必需的想法，但他知道人类对于裸露有自己的标准，通常都是表示尊重理解。
下次在浴室不靠那么近了。
靠近研究生男寝楼的这间大浴室没有隔间，进去就是一片雾蒙蒙水汽和很多人的身体，林雪翎熟练地一头扎进去，找到空着的位置。
等他慢吞吞洗完已经是十几分钟后。他吹了头发再出门，楼下，有人在汩汩冷风里玩手机。
“哥哥，你真的不喜欢猫咪写真吗？”
林雪翎百思不得其解。
齐燎斜睨他：“你希望我很喜欢？”
“送礼物当然是希望对方爱不释手啊。”
“猫很可爱，早点送我。”
你做梦~
林雪翎摸了下耳朵，假装没看到。
“我们今晚去哪里玩？”
他问。
“你又和我出去玩？”
“对啊，怎么了？”
“……”
因为几乎像是约会。
他们不止一次像今晚一样出去玩、独处，而且越来越频繁。
不想回答的时候，齐燎都会找理由搪塞，但今晚没开口。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额发，他又像是海水似的澄澈眼睛，眼神和语气都一贯直白。
思忖了片刻，林雪翎忽然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我看出来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当然是猫闻到了心情的气味，人类从来瞒不过我。
林雪翎悄悄竖起耳朵：“你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
齐燎很难解释。
因为无法说清身边的规则禁令，他已经不清楚什么是正确。
长夜漫漫，打发时间的事很多。齐燎刚想到一个地方，朋友就给他拨了通话，约他出来看职业篮球比赛，最近很火的两个队伍。
林雪翎是喜欢打篮球的。
两支职业篮球队都是海外有名的队伍有明星球员，即便只在首京打表演比赛，票也一抢而空，齐燎托朋友拿了两张。现场人满为患，林雪翎很感兴趣，他一直喜欢球，在前排探头看那些球员出场。
“哥哥，我一个球员也不认识。”
他饶有兴致地说着，在场上逐一观察着球员。
“不认识也没关系，”齐燎递给他一杯可乐，视线在他脸上转了圈，“你看起来挺开心。”
“我当然开心。”
事实也是这样，林雪翎盯着那颗篮球在场中飞行的轨迹，不断预测下一秒会被谁抢走，投篮进球时别人欢呼，他也很高兴地站起来呼喊。
我又猜到了！
也许我该去坐篮球裁判和解说？
他津津有味地心想。
“好球！”
朋友是第一次见林雪翎，就坐在他旁边，两人一起大呼小叫，此起彼伏就没停过，甚至还为了哪一队赢争论起来。
齐燎都笑了：“你们吵什么呢。”
林雪翎坐了回去，喝了几口可乐。
“哥哥，你喜欢看现场比赛？”现场太吵了，林雪翎凑近了些，与齐燎耳语，“下次我带你去别的比赛吧？”
一点唇珠沾着潮湿的可乐气息，从耳畔擦过。
“……”
恰好投进了三分球，一阵吵嚷，齐燎其实没听清他说什么。
对他这句话的印象，只剩下了触感、气味。
唇瓣，可乐和蓝莓的味道。
……他是甜的。
他真好，我碎了。
……林雪翎是怎么想的？
也许，他只是看我可怜才跟我出来玩……
……他是喜欢我，还是更钟情师弟？
“哥哥，你看这个球，我说中了哦。”
林雪翎一脸天真烂漫，望着篮球哐当哐当。
齐燎却心不在焉，复杂念头重复地像是变形浮云不断别扭徘徊。
也许他并不喜欢我……
一想到这里，齐燎差点把矿泉水瓶子都捏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