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发丝从身前蹭过，身上也是软绵绵的……撞到他胸前。
齐燎一怔。
林雪翎似乎还有点微弱的意识，但根本站不住，整个脸都白了。
“晕了？”
齐燎下意识搂住他的腰，免得他往下倒。
——已经晕了。
浑身没力气，双眼紧闭，睫毛微微发抖。
“哇靠，怎么了？”
其他人也看过来。
齐燎低下眼，看了看林雪翎的面色，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来：“我送他去医务室。”
……挺轻的。
“喵”是什么意思？
李衡调侃：“做雷锋啊今天？你知道他可能……”
齐燎打断他：“他都倒我身上了。”
“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算了，他没几两重。”
齐燎托着林雪翎的腰往里边走，人多路上挤挨，说了一路“让一下谢谢”，他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林雪翎的情况。
一直没醒。
李衡跟上去了，揶揄着笑：“你对他不错，别人晕了你只会叫人吧。”
“……”
齐燎低头看了看林雪翎。
这就不错？
等到林雪翎从床上醒来，已经是半小时后，李衡一早走了，只留了齐燎一个人看情况。
室内静悄悄，林雪翎揉了下眼睛。
怎么晕过去了？
意识清醒了几秒，视野里吹来了窗帘蓝布一角。
年轻男人站在窗前，背影高挑挺拔，穿长风衣，乍一看还以为是时尚男模广告。
林雪翎认出来是齐燎，扶额缓了缓，准备下床。
“醒了？”
“我不想在这里……”
林雪翎撇嘴。
“你低血糖，医生让你躺着。”
齐燎把毯子捡了起来。
“我走了。”
林雪翎摇头。
话虽如此，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
他脸色都白了，刚逃也似的走了两步，差点磕到门框，齐燎冷眼旁观他的小碎步，这时才将手挡在门前，免了他撞得脑袋咚的一声。
“你急什么？回床上坐着。”
“……”
这么凶。
林雪翎默默拿回自己的手机，消毒水的气味和医院似的布景让他心里十分不安。
猫最讨厌医院、最讨厌打针了！
沉默许久。
“是哥哥送我过来的吗？”
他问。
“你像软面条一样掉下来撞在我身上，差点咣当摔地上。”
齐燎淡声说。
？
真的吗？
“摔成一滩牛奶。”
齐燎语气悠悠。
骗人吧！
站在窗前的男人，又看了他几眼。
一张凶相的俊脸，这时对着病号倒是不那么冷淡。
林雪翎惨白着一张脸，晕乎乎坐着，瞪着他说：“你别骗我。”
“我刚才打电话让你室友来接你。”
“他到了吗？”
林雪翎接过护士递的糖水。
“没有。”齐燎低头忽然一哂，“你晕过去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什么？”
“你是不是经常看动画片？”
林雪翎：？
他在乱说什么。
程明维推开了医务室的门，说：“雪翎？怎么样了？”
先见到的是一个眼熟男人，听声音是打电话给他的那位，金融那边的系草。
病恹恹的林雪翎，见程明维出现立刻活了过来，当场要豪迈走人：“我们逃走吧小明！”
程明维赶紧叫住他：“你怎么急着回去？我陪你在这里等。”
“我……”
“你看你脸都白了，这周我还得靠你写作业。”
程明维摁住他的肩膀。
林雪翎不情不愿，但不仅程明维拦着他，齐燎也站在他床前，压根没让开的意思。
“让室友送你回去躺着，我得回去了。”
挨得近，他一抬头就见到齐燎漆黑的眼睛，内双，眼褶很窄，看他时总是审视打量。
某年某月的跑车上，似乎也见过这双眼。
就是他？
林雪翎若有所思。
当年，曾是奶猫的他被不少人类投喂过，但齐燎是他印象最深的一个……
齐燎走了没多久，林雪翎手机一震。
一个陌生号码。
[师弟，你晕过去之前对我喵喵叫，可怕。]
是齐燎？
林雪翎：！
他是晕倒的时候下意识用了猫对人类的外语吗？
对着齐燎喵喵喵？
啊。
万一被发现……！
好在一般人也不会想到他是猫……
否认，坚决否认！
[0.0？]
[哥哥，你是不是听错了，我说的是妙。]
[妙鲜包是吧。]
[嗯嗯是的。]
[你继续。]
[哥哥，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吧？]
[sry，不一定。]
[？]
[好好表现。]
……我杀了你哦。
林雪翎又沉思片刻，如果齐燎是他认识的那个人，这么善良的人类，不会把他喵喵叫的事往外说吧？
手机提示新信息：
[你这个月都在学校吗？等放假我去找你玩吧？]
——狸花猫古青
林雪翎的动物朋友其实不多。
像他们这样的动物化形，在人类社会很罕见，也生活得小心翼翼，狸花猫几乎不会去外地，这次大概是鼓起勇气才出来玩。
他立刻答应了：[好~]
在床上睡了小半小时，程明维打了几盘游戏，林雪翎拔了滞留针离开。
已经没什么事了，室友先去了实验室，林雪翎请了明天的假。
北门的新店卖面包，他还没来得及去买。
程明维刚到实验室门口，收到了齐燎的信息：
——林雪翎回宿舍了？
程明维诧异。
——我陪他来北门买面包了。
——你找他有事？
——见面说不定他又气急攻心说外语。
程明维：？
齐燎收了手机，浅浅往前面看。
这里就是北门一条街。
李衡：“你买面包不？”
“有人满血复活了。”
“哈？”
没多久，李衡才知道他在说谁——穿白羽绒的美少年映入眼帘，脸色苍白，慢吞吞地走入店门，路上与一个女孩打了招呼，身旁跟着一个男生，是他室友程明维。
林雪翎隔着玻璃，开始对面包指指点点。
“这个，这个也要。明维，你諵諷要吗？”
他指了指旁边的菠萝包。
程明维拒绝了：“还是你自己吃吧，你生病了怎么都不说？”
因为我不想去医院。
林雪翎默默心想。
店里只有一个空桌，林雪翎坐了下来，程明维在边上监督他吃迟来的午餐。
“我印象里你挺挑食的，食堂没鱼你就不吃了。”
程明维说。
“面包很好。”
林雪翎端起一块奶油包。
其实他不喜欢这里的咖啡味，好在面包闻起来很香。
这会儿，齐燎推门进了餐厅，风铃声叮当作响，他一眼就望见林雪翎与室友坐在一起，室友十分亲昵地搭着他的肩膀说话。
那团热乎的牛角包，被美少年残忍地啃了一口又一口。
胃口很好，大快朵颐，一看就是早上在实验室受尽了折磨。
“吃饱了吗？”
一把淡淡的男声从头顶淋下来。
是齐燎。
林雪翎疑惑，他怎么在这里？
旁边还有一个眼熟的男的。
齐燎扫了码下单：“不晕了？”
“已经好了。”林雪翎说，“我这几天在忙实验，没去找你。”
“又找我？”
“嗯。”
齐燎没接话，他知道这位是来真的。
来自清纯男同卷土重来的爱，难以消受。
那天之后，林雪翎从他身边彻底消失，中午一出现，只说了一句话就林黛玉晕倒在他身上……巧合得简直离谱。
林雪翎这时正在啃面包。
雪白的脸颊、乌黑的短发，清理面包屑的认真神情，他想到了男明星斯诺。
林雪翎神出鬼没好几天，斯诺也不见踪影，这几天没去公司，齐燎已经在学校无聊得快发霉，恨不能把猫抓出来揉几下。
猫咪的柔软手感浮现在齐燎脑海里，毛绒绒软乎乎，还会喵喵叫。
另一边，程明维忍不住坐直，左右来回打量二人，与李衡对视了一眼。
面包还剩下半块，林雪翎吃不下了。
李衡点了奶茶，正要问师弟点不点，突然怔住了。
只见林雪翎伸手戳了戳面包，然后——扒拉了几下桌面，像是想把盘子里的面包埋起来。
如此用空气埋了一下又一下，才慢悠悠收手。
李衡惊诧：“你这习惯没见过啊。”
“他一直都特立独行。”
齐燎接话。
林雪翎本以为他是在刻薄，但男人语气平淡如常，只是在陈述事实。
这人倒是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难相处。
程明维也笑了：“雪翎确实是这样。你们是之前就认识了？”
“算是吧。”
林雪翎说。
齐燎目光一顿，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他之前就认识我？
在学校里？
“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哥哥。”
“……”
旁人都在，这个话题不方便再继续说，齐燎沉默，看外面的街道：“你知道Snow吗，那只奶牛猫，它偶尔会来这附近玩。”
“知道。”
“它什么时候开放领养？”
“？”
“我想养斯诺，你们社团有什么要求？公众号写得不明不白。”
齐燎郑重其事。
“……”
林雪翎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起来，它为什么叫Snow？”
因为不想让别人给我改名。
林雪翎心说。
那些人本来还给他取了些奇奇怪怪的名字，什么圆球球、奥利奥、牛奶包，他一点也不喜欢！
“哥哥，Snow是不对外领养的。”
“为什么？”
“有的猫性格条件达不到。”
“斯诺对我一直温柔友善，我喜欢它。”
这是畸形的爱！
林雪翎欲言又止。
“领养校猫很严格……哥哥，算了吧。”
“我家应该很适合它住，独栋别墅，如果我加班，有阿姨上门喂猫。你想得到的物质条件我都有。”
李衡忍不住打岔：“哥们，你这样好像相亲展示实力。”
程明维咳了咳，开始假装看地板。
“我的猫当然应该过好日子。”
齐燎不觉得这有什么。
林雪翎一时犹疑，没再回答。
齐燎的家……
他渐渐走了神。
第一任喂养者曾经带他回家，一栋带泳池的超大别墅。
只要去一趟齐燎家里，就能确认是不是当初救他的人类了，也许还能找到藏起来的猫玩具？
但是，猫咪形态去人类家里太危险了，说不定会被强行养起来。
“你的心愿，也许Snow能听到……以后再讨论吧。”
林雪翎沉思说。
他老神在在，齐燎其实没抱什么希望，毕竟斯诺是一头自由野猫。
林雪翎起身拿纸巾，衣兜里的钥匙扣放在桌上，是一个亚克力奶牛猫挂坠。
齐燎顺手帮他推了一下纸巾盒，一入眼就是这张白皮肤、蓝眼尖下颌的乖乖少年脸。
长得就挺像猫的，怪不得在猫社。
林雪翎这几天没来找过他，消失得很彻底。
他们不在一个学院，如果不见面就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本以为他是放弃了，但今天这么一说，他似乎只是最近单纯忙，过几天又要重来。
两人没有继续话题，林雪翎低头玩一只银叉子，扒拉得乒乓作响，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齐燎下午没事做，这时候出门也没什么能玩的，奶牛猫也不在。
他找了个话题：“你们社团，平常都在做什么活动？”
“抓流浪猫绝育领养。”
林雪翎如实说。
“不能领养的猫是因为没绝育？”
“……有一些是。”
齐燎来了兴致：“你们什么时候把Snow抓起来绝育？我去帮忙。”
“Snow从来不交.配……他可以不绝育。”
林雪翎撇嘴。
“你怎么知道它是处男猫？”
“我就是知道。”
“行，那它就是。”
齐燎忍住没笑，李衡和程明维已经笑喷了。
“再见。”
林雪翎冷漠地点点头，起身离开。
“再见，”齐燎也往外走，“早上做实验记得吃饱，下次别晕了。”
明明今天只是个意外！
林雪翎不想理他，掉头就走。
程明维也说了句走了，跟上他搭着肩膀，等出了门，他才忍不住问：“你跟那个金融的，什么关系？他在你对面看了你得有八百次。”
“嗯……普通认识的关系。”
“你刚才说你们早认识了？”
“他，不认识我。”
“不熟啊？”
“是。”
话虽如此，但到了傍晚，林雪翎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齐燎家里看看。
有点危险，但没别的办法。
林雪翎变回猫形态，在东区教学楼附近晃荡，顺带研究三花猫的去向，期间被很多同学拦下来摸脑袋。
奶牛猫撅着腚在桥上东闻闻西嗅嗅，后面追着一串师弟师妹。
“太可爱了男明星——”
“斯诺，你在找什么呀？”
“难道是在找肉松打架？”
金融研究生在附近开组会，林雪翎见到好几个眼熟的男生，有的路过也来揉他一把，被他灵巧机智地躲开了。
别想摸到我~
半晌，一个穿深灰长风衣的男人踱步到他身前，腰上的系带被风扬起来很远，宛如逗猫棒再世——林雪翎盯着好几秒，忍不住抬起爪子挠了一下。
“宝宝，好久没看见你了。”
齐燎摸了摸它的下巴，从衣兜里掏了一根猫条，在猫咪面前晃了晃。
“喵！”
不屑的山竹爪爪打开了他的手。
男明星这么难讨好？
“几天不见，脾气这么大？怎么，是被绝育了？”
黑白猫咪蹲在石狮子头顶，气汹汹地瞪他，齐燎一伸手，它就躲开，拿爪子狠狠扇了他几下。
打死你！
“今天怎么拿我撒气？”齐燎愉悦地把猫咪从狮子头顶拔了下来：“宝宝，我们一起去找喂你的哥哥姐姐，商量你的抚养权。”
林雪翎：？
流浪动物社团今天下午有活动，把一只校猫送去绝育，有几只校猫太胖了，他们打印了十几张告示贴在常出现的地方，劝告同学别再喂他们了。
警告！这只三花猫（肉松）超重，不能再喂了！
注：看到她和斯诺打架记得喊一下我们社团
齐燎在路上看到他们在贴告示，刚才一眼就见到斯诺的大头照。
贴告示的社团成员，都是生面孔。
林雪翎不在。
“你想养男明星？”女生惊讶地看着斯诺，它竟然趴在人类怀里不挣扎，虽然看起来不太高兴，“它现在没有开放领养。”
抱猫的是个陌生时髦男人，有点眼熟。
“为什么？”
“因为男明星不愿意，之前好多人想养它。”贴告示的几人都笑起来，“而且我们找领养很严格。”
齐燎低头看了看猫，毛绒绒一大团在怀里挣动，活像是露馅长腿的黑芝麻汤圆，还是刚出锅热腾腾的。
“你不愿意被我领养？”
“喵……喵！”
猫咪不情不愿地叫了几声。
齐燎摁住它的脑袋，猫咪一个回身狠狠踹飞他，咚地跳到了地上。
嘶。
力气挺大。
齐燎蹲下来与它对视。
奶牛猫一落地就又绕着他转来转去，蔚蓝的圆溜溜眼睛对他看了又看。
“宝宝，打完人心情好了？”
“喵。”
它抬起爪爪拍了拍他的小腿。
还不快点去开车！
“你想和我玩？”齐燎摸摸它的粉红鼻子，“我带你出去兜风？”
人猫无法直接对话，但齐燎看出来了，斯诺是愿意的。
“我带男明星去逛一逛。”
齐燎指了指地上的猫。
社团的人很吃惊：“不行！它不会跟着你的，而且……啊？”
高冷无情的男明星斯诺，竟然主动走到了那辆奔驰车旁边了！尾巴都翘得高高的。
一手将地上的猫咪捞起来，风衣男人另一只手拿了校卡，给社团那几个人看了自己的学生证信息。
林雪翎也探头看了眼，齐燎学生证上的照片是几年前的，意气风发的男大学生，没有现在这么装x……更像了。
“不虐猫，放心，我过一会儿就把它原样送回来。”他打开车门，将猫咪放了进去，“林雪翎没和你们一起？”
“他生病请假了。”
他们走近看了一眼，豪车上的奶牛猫自在地蹲坐着，这时候已经在低头舔爪子了。
看来他俩的感情确实不错？！
社团的几人都面面相觑。
……这是斯诺自己选了主人吧？
奔驰开到了小湖边停下来。
齐燎拍了拍猫咪的脑袋。
奶牛猫背对着他蹲下来，把真皮座位当成猫抓板，奋力挠了十几下，愉悦得眯起眼睛，胡须都抖了起来，尾巴也翘得像竖旗子。
“喵~”
“你怎么回事，座位要被你挠坏了。”
齐燎火速摁住他的爪子。
猫咪皱了鼻子：“喵！”
齐燎仔细端详了它许久，如果不挠皮座、不邦邦打人，斯诺简直是一只完美无暇的猫。
“你长得很好看，奶和黑的分布很均匀，像一颗大足球。”
“？”
猫咪似乎不太乐意被赞美，挪了挪位置，拿屁股对着他。
齐燎摸摸他的耳朵：“宝宝，真的不跟我回家？”
他不知道猫是不是能听懂这句话，但斯诺忽然回了头，水润的蓝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你是不是能听懂？”
齐燎捏捏它的脸。
无情山竹爪爪推开了他的手。
也许可以问问林雪翎？
齐燎看了眼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图】你们社团的Snow在我车上，我带走了？]
他一回头，斯诺的脑袋凑近了手机，简直像是在光明正大偷看信息。
“你不喵喵叫我就真的带你回家玩了？”齐燎对它晃了一下车钥匙，“等下再送你回学校。”
车里一片寂静，猫咪低头舔起了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