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锋盯着那道血痂的眼神过于明显, 以致客栈的小二都察觉气氛不对,引着两人进了屋,就速速闪身离开了。
陆容辛倒很平常, 接过纪无锋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解开包袱皮自然地收拾东西。
纪无锋抓住陆容辛的手腕, 不让他动:“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陆容辛停下动作,抬眼看向纪无锋:“昨晚划了一下。”
“但, 但不应该, 你……”
陆容辛抚了抚纪无锋的手背, 动作轻柔:“没什么不应该的,这才正常, 不是吗?”
纪无锋松开了手, 看着陆容辛笑意轻快, 眉心更加紧锁:“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容辛:“我毁了万寿族的经脉。”
“什么意思?”纪无锋拉着陆容辛坐下, 不安地看着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毁弃血脉是怎么做的?对你可有损伤?”
“我感觉很好, 再没有更好过了。”陆容辛笑起来, 不同以往的是,他的笑容轻快又舒畅, “你还记得在青穹台时, 有本记载了换命方法的书吗?”
纪无锋点点头。
“就在你养伤的时候, 庚申满法曾来过一次, 他把那带给了我。那书上除了换命的方法之外,还写了如何放弃这种血脉。”
庚申满法?!纪无锋在心中咆哮, 如果陆容辛有一点点损伤,他都必要把庚申满法揪出来, 一遍又一遍地砍杀。
不过纪无锋并未将情绪的波动表现出来。
陆容辛继续说道:“放弃的方法十分简单,我按照书上所写,在那条被称为‘万寿’的经脉里逆行气息,不过三五天,这条本就多出来的经脉便开始自行瓦解,我只感到了轻微的乏力,再之后……”陆容辛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血痂:“我就会流血、能受伤,如常人一般了。”
“多好,我是一个正常人了。”陆容辛笑了。
纪无锋沉默片刻,突然起身抱住陆容辛,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
“你从来都是正常的。”纪无锋低声说着,“那些伤害你的人,才是不正常的。”
陆容辛埋着头,没有发出声响。
纪无锋一下下顺着陆容辛的头发,喃喃说着:“无论如何,你没事就好……”
陆容辛毁弃万寿经脉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轻轻揭了过去。两人一边乘着马车回返,一边游览山川湖泊,还在几个小村子帮人看了病,悠闲又顺利。但好像又有什么不同了。
比如,上下马车的时候,纪无锋会小心搀扶,不让陆容辛的腿磕在马车上。比如,进出房门的时候,陆容辛的手如果靠近了门缝,纪无锋会不露声色地覆上他的手,把他的手从门缝旁移开。再比如,在路上看到了某种草药,陆容辛想把草药挖出来,纪无锋会抢过小锄头挖药,生怕陆容辛被小锄头伤了手指。
结果,因为对炮制药材的工具使用不熟练,纪无锋光荣负伤了——左手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再有半天的路程就能回到朗云阁了,因为纪无锋受伤,马车里又恰好没了伤药,两人不得不在临近的镇上停留,去客栈休息。
陆容辛无奈地给纪无锋包扎了伤口:“你真的不用这样,我做这些都很熟练了,不会受伤的。”
纪无锋轻轻撇着嘴,从下向上看着陆容辛,眨了眨眼,像只可怜的小狗似的:“陆大夫,你教我,我学得很快的,可以帮你做。”
陆容辛气笑了,弹了下纪无锋的脑门:“我哪有那么娇气,好歹也活了七八十年了。”
纪无锋不说话,就睁大眼睛看着对方。
两人谁也不说话,互相对视。
然后,陆容辛突然放软了神情,捧起纪无锋的脸,轻轻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而后一只手顺着纪无锋的脖子抚摸到后脑,带起纪无锋一片战栗。陆容辛弯着腰,凑在纪无锋耳侧,声音轻轻柔柔地说:“不用过度担心,相信我,好吗?”
纪无锋难耐地咽了下口水。
陆容辛的另一只手顺着抚到了纪无锋的胸膛,感受到“怦怦”的、快速的心跳,忍不住轻笑出声。
“阿辛,别这样……”纪无锋声音嘶哑。
停在胸口的手指游游荡荡,勾起了衣襟,陆容辛退开了一些,看向纪无锋微微发红的眼睛,另一只手移到了肩膀,用力按住对方:“好吗?”
纪无锋抿着嘴角,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了,不会再这样了 。”
陆容辛手上的力道刚刚放松,就被一阵大力拦腰抱起。
带着丝丝暖意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春天的气息更近了。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从客栈里出来,在镇上慢悠悠闲逛。
因为此地临近小药村,有不少人都见过陆容辛,也有不少人去朗云阁求过医,因此很多人都向陆容辛打招呼。
“陆神医,尝尝我家的烧饼吧,刚烙好的。”
“哎呀,陆神医,我家老爷子找您看过之后身体可好了!这几个鸡蛋你拿着吧!”
“什么,陆神医来了?快,孩子他娘,快带咱小柱子去看看!”
本想随意逛逛的二人被围住了,陆容辛歉意地对纪无锋笑了下,招呼想要看病的人都去客栈排队。
但还没回到客栈,就见客栈门口围了一群人,还都是十几岁的男孩们,各个伸长着脖子向客栈里面张望。
一个中年人看到了自家儿子,上去大手一挥,“啪”一声打在少年背上:“不好好干活,你在这干啥呢?”
少年龇牙咧嘴地回过头来:“爹,纪大侠来了!”
“什么纪大侠?”
“就是那个江湖第一啊!纪无锋,纪大侠!”
纪无锋和陆容辛同时停住了脚步。
少年伸手指向客栈大堂:“你看,就是那个黑衣服的人!”
纪无锋也向客栈里看去,果真有一个劲装黑衣的人正在喝茶,他敞着腿跨步而坐,脊背挺直,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势,桌上还放着一顶斗笠、一把宝剑,完全是一副“大侠”的样子。
陆容辛看看客栈里的人,又看看纪无锋,轻声说:“他可没你长得好。”
说完,背着手领着身后求医之人向里走去。
少年们乖乖让开路,但等陆容辛进去后,又迅速围住了客栈门口,任凭小二驱赶也不肯离开。
当然,他们也把纪无锋堵在了客栈外面。
纪无锋便也好奇地向里张望,还拉了下身前的胖乎乎少年,问他:“这位纪大侠是什么时候来的?”
胖乎乎少年回头看了纪无锋一眼,见他唇色发白,面带倦容,明明气温已经开始转暖了却还穿着厚衣,一看就是个病秧子,便不耐烦地说:“你管纪大侠什么时候来的?他的行踪可不是你能打听的。”
“……”纪无锋摸了下鼻子。
小二殷勤地取来了药箱,陆容辛“随意”坐在了黑衣“纪大侠”旁边的桌上,正要看诊,突然转头看向“纪大侠”,开口道:“这位侠士,可需要我给您看看?”
“纪大侠”微微侧头,用余光扫了下陆容辛,冷哼一声,没有回话。
排在第一位的老妇人抱着婴孩,声音洪亮地指责:“你这年轻人,陆神医同你说话,你怎么不回话?”
“纪大侠”冷声说:“聒噪。”
“你……”老妇人还想说什么。
陆容辛出言打断:“大娘,可是孩子身体不适?”
老妇人立刻抛开那劳什子大侠,抱着孩子坐到陆容辛旁边的座位上:“哎呦,陆神医啊,我家小孙孙这段时间不怎么喝奶,可愁死我了……”
“纪大侠”垂头,又饮了口茶。
门口的少年们压抑着激动,低声议论着。
“这才是江湖第一的气势!那叫什么来着?哦哦,王霸之气!”
“我的天啊,要是我也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你们看他的宝剑,我听说是叫'柔水剑',一定非常厉害,真是宝剑配英雄。”
“听说他落难的时候,有三个美人帮他度过难关呢,就和说书的说的一样,如此恩怨情仇,一代传奇,当才是男儿追求!”
……
纪无锋听着耳边的议论声,目光游离,越发尴尬。
这时,一个小男孩突然冲了进去,跑到“纪大侠”面前,双膝一跪,“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这才说:“纪大侠,求求您,收我为徒吧!”
那位“纪大侠”闻言,看了小男孩一眼,“咦”了一声:“你起来,让我看看。”
小男孩立刻起身。
“纪大侠”在他身上摸摸捏捏,不停点头,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真没想到,这小镇里居然有如此根骨奇绝的练武苗子!小子,我可以收你为徒!”
哄——
门口的少年们炸开了锅。
纪无锋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就见那位“纪大侠”突然面色严肃地说:“拜我为师自是可以,但练武辛苦,受伤乃是常事,你家人是否愿意?而且你的衣食住行、武器药材等等开销,家里可供得起?”
小男孩犹豫道:“我爹娘定肯定会同意我练武的,但银钱上……”
“纪大侠”叹了口气:“你当真是个好苗子,不练武可惜了,这样吧,你只要拿五十两出来,我给你打一把剑,其余的便算是我养着你。”
“纪大侠,您,您等等我,我立马回去找我爹娘说。”小男孩当即欢喜地跑了出来,钻出人群,飞速跑着,在街角一拐,不见了身影。
少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是谁起了头,呼啦啦一片冲了进去。
“纪大侠,您也收我为徒吧?”“纪大侠,我,我可有劲了!您看看我!”“纪大侠……”
少年们嗡嗡一片,“纪大侠”似是嫌吵,一拍桌子,宝剑随之一震,“啪”一声,少年们都安静下来。
“就你们也想拜师?”
少年们眼巴巴看着。
“纪大侠”目光梭巡,突然定在了一个穿着细棉布的少年身上:“你,过来。”
少年左右看看,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地说:“我吗?”
“就是你。”
少年蓦的涨红了脸,昂着头走上前去,“纪大侠”便如刚才一般,在他身上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纪大侠”语气有些勉强:“嗯……你倒也可以……”
“我,我可以习武?”少年激动难抑,声音都有些发抖了,“我能拜您为师?!”
“纪大侠”略有些为难:“你的根骨不如刚才那孩子,若是想在武学一道有所建树,需要辅以药浴锤炼。”
少年立刻说:“求求您收我为徒吧!”
“纪大侠”想了想,摆了摆手:“算了,你且回去吧。”
少年赶忙央求道:“纪大侠,我肯定好好练功,绝不偷懒,我还可以自己买药泡药浴,绝对不让您操心!”
少年又和“纪大侠”拉扯几句,“纪大侠”终于松口说:“好吧,正所谓穷文富武,你需多备些银两,最少百两吧,也好给你制备药浴材料。”
“您真的同意了?!”少年惊喜万分,“我这就回家去!”
但少年刚想跑开,就被陆容辛拽住了。少年想要挣扎,却被陆容辛按了穴位,酸麻感让少年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陆容辛:“请问纪大侠,您都用什么草药来做药浴呢?”
“纪大侠”不悦道:“你是何人?我独门秘方,为何要告知于你?”
陆容辛微笑道:“怎么,纪大侠竟不知道我吗?这两次武林大会都邀请了我,是您贵人多忘事?还是你压根就没见过我呢?”话说到后面,语气已经严厉起来。
因为陆容辛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名气颇高,小镇上的人们都知道他,因此陆容辛此话一出,人们立刻质疑起来。
“纪大侠”沉着脸怒喝:“你算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记住参会的那么多人?”
旁边,胖乎乎少年突然质疑道:“我听说武林大会上,陆神医和纪无锋关系亲密,你怎么会不认识陆神医呢?”
陆神医?
“纪大侠”看向陆容辛,脑中猛地闪过一种可能——他不会真的遇到陆容辛了吧?瞬间,他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周围人的目光逐渐转为怀疑。
纪无锋此时从少年们的后面走了出来:“其实要证明你是纪无锋,有个很简单的方法。”
“纪大侠”努力维持脸上的镇静:“你又是谁?”
纪无锋拱了拱手:“在下不才,江湖笛王。”
大堂里静了一瞬。
江湖笛王?谁啊?
“纪大侠”敷衍抱拳:“久仰久仰。”
“咳。”纪无锋顶着陆容辛谐谑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说,“在下也算是闯荡江湖久矣,自认武功还算凑合,不如咱俩比一比,你若连我都打不赢,肯定不会是纪无锋的。”
“你?呵……”
“还是说,你连和我比都不敢呢?”
“纪大侠”上下打量了纪无锋,心中暗自掂量,觉得对付这么个病秧子当是没有问题,便说:“好,那我就小露一手。”
这下,客栈里不管是吃饭的、求医的、还是想要拜师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一身棉袍的纪无锋和黑色劲装的“纪大侠”走到街上,附近群众都围了过来。
“纪大侠”手握宝剑:“你的兵器呢?”
纪无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支簧笛。
“纪大侠”点了点头:“好,那就开始吧,为了防止别人说我欺负你,我就让你三招。”
“让我三招?”纪无锋挑了下眉,“当真?”
“纪大侠”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但话已出口,不好再改:“自然当真。”
“三招啊,绰绰有余了。”纪无锋轻轻一笑。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见一道残影略过,随即那位“纪大侠”就像根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遥遥飞过围观人墙,“咚”一声掉在了数十步外。
“噗……”
一口血呕了出来,“纪大侠”肩膀一抖,趴伏在地。
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只鹰隼从天空飞过,发出一声鹰啼。
胖乎乎少年脸上的肥肉抖了一抖,“靠”了一声。
人群陡然沸腾起来。
“他这么弱,根本不可能是江湖第一!”
“原来是个骗子!怪不得他一直在提钱的事!”
“骗子,送他去见官!”
……
人们吵吵嚷嚷,那位穿了细棉布衣服的少年恍惚片刻,而后神情复杂地咬住嘴唇,冲进了人墙之内,跑到纪无锋面前,抱拳大喊:“多谢江湖笛王助我认清骗子的真面目!我必会报答!”
胖乎乎少年也跑了过来,脸上全是崇拜与好奇:“你怎么这么厉害?你叫什么啊?”
“哦,你们知道我是江湖笛王就好。”纪无锋笑了笑,对围上来的少年们说,“纪无锋是归剑宗弟子,虽然得了江湖第一的名头,但他还尚未出师,没有收徒的权利。你们若真的想拜师习武,可以找正规门派,不要轻信这种,嗯,所谓的大侠。”
少年纷纷点头。
陆容辛走了过来,帮纪无锋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而后拉过他的左手看了看——纱布上渗出了一道红痕。
“逞英雄的笛王先生,现在你可以进屋去,让我给你重新处理一下伤口吗?”陆容辛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纪无锋立刻乖顺地低下头:“是,是,都是我没注意,全听陆大夫的。”
假冒的“纪大侠”被愤怒的少年们扭送去了官服,那个第一个冒头的小男孩也被人抓了出来,原来他们二人是舅甥俩,专门联合起来四处行骗。
当天晚上,不仅陆容辛收获了很多诊费,纪无锋也收到了细棉布少年家送来的谢礼,各色细棉布五匹。
“真是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这孩子怕是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呢。”少年的父亲压着少年的头,两人一同鞠躬,连连致谢。
纪无锋不知第几次把两人扶了起来。
少年父亲擦擦眼角,声音哽咽:“不瞒您说,这孩子的娘去的早,我也没有再娶,一心就扑在布庄生意上,让他从小就缺了管教。现在我是说什么他都不听,前两个月听了那什么江湖第一的故事,就非要去闯江湖,你说说他细胳膊细腿的,哪是那块料子……”
纪无锋默默给他的茶杯里续了茶,递了过去。
少年父亲唉声叹气:“唉,你说那些说书人也是,非要到处讲那纪什么的事……”
少年小声说:“纪无锋,他还有个名字叫刘八里。”
纪无锋:“其实……”
“闭嘴!”
一声怒吼,少年和纪无锋同时合上了嘴。
少年父亲陪笑道:“笛王大侠,不是说您,我说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呢。”
纪无锋点点头。
“唉,我劝他别做那些个江湖梦了,他偏不听……”
陆容辛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几人,突然听到外面街上一阵马蹄声,走去一看,就见客栈外面,邹元正骑在马上,朝着他们房间的方向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而后,他翻身下马,跑进客栈。
不多时,就听一阵脚步声,房门呼啦一下打开了。
邹元带着一身寒气跳了进来,冲着二人欢喜喊道:“哈哈哈,纪无锋,陆神医,终于找到你们了!”
“纪……无锋?”少年和他父亲都呆住了。陆神医他们知道,这屋里就这几人,那纪无锋……
他们愣愣地扭头看了过来。
纪无锋“啊”了一声,挠了挠脸,看了眼陆容辛,陆容辛正轻笑着看着自己。又看了眼邹元,邹元无辜地眨了下眼。最后,纪无锋把目光移回少年和他父亲身上。
“那个,真巧啊,我就是纪无锋。”
送走了蒙头蒙脑的父子二人,纪无锋问清了邹元的来意。
原来大哥纪无形和嫂子王润君已经到了朗云阁,邹元早早回来汇报了飞花阁的事后,又等了几天还不见人,大哥就派他出来找人了。
纪无锋问:“大哥可是有什么急事?”
邹元耸耸肩:“可能有事吧,但我看应该不急,他笑的时候可比之前多多了。”
因为有事,第二天,三人趁着天蒙蒙亮时就匆匆上路了。
也幸好他们走得早,也就再过了一刻钟,就陆陆续续有很多少年人跑到客栈门口堵人了——他们都知道“江湖笛王”就是江湖第一纪无锋了。
不到午时,三人就回到了朗云阁。
“大哥!”纪无锋刚跳下马车就喊了起来。
就见纪无形拄着拐杖,慢悠悠从后院里走了过来。
纪无锋急忙过去搀扶,笑着说:“大哥!你现在走得真好。”
纪无形摇摇头:“你啊,路上怎么走得这么慢?”
“不着急嘛。”
“还不着急?年没能一起过,元宵节也不过了?”
“嘿嘿。”纪无锋笑了两声,打算蒙混过关。
“唉,弟大不中留。”纪无形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还好我们赶过来了,都准备好了,你和你的陆大夫安心过节就好。”
当天夜里,朗云阁内外灯火灿烂,如坠星河。
各式花灯绕了院子一圈,还顺着小路一直延伸到了小药村,甚至村里的主路上都布置了难得一见的精美灯盏。
纪无形和王润君在一起做元宵,这位江湖上呼风唤雨的青鸾阁阁主,此刻弄了满身糯米粉也不得要领;易伯和纪南北在斗嘴,不知怎的开始用各自的方言对骂起来;小曲领着一大群孩子在朗云阁和小药村之间来回疯跑;杜致溜进了马棚,给乌墨和其他几匹马都加了豆子,还偷偷削了苹果喂给它们;邹元领着几个小男孩,推了一辆满放烟花的平板车,向着湖边而去。
西厢房里,一片安静,陆容辛在给纪无锋的左手换药。
纪无锋盯着陆容辛,烛火之下,那副低头认真的样子格外沉静,纪无锋可以看清对方的睫毛、眼角的细纹。
嗖——砰!
外面突然的爆炸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两人同时向窗外看去,大朵大朵的烟花接连在空中绽放,绚烂的火光倒映在湖面上,仿佛颠倒了天地,不知何方。
火药的气息飘进屋里,纪无锋突然说:“想不想出去看看?”
陆容辛看向对方,不知怎的就点了头。
哪知纪无锋却一把抱起了陆容辛,直接施展轻功,从窗口腾跃出去。
夜晚的湿寒被烟火炸了开。
二人越过湖边,飞过湖面,穿过五彩斑斓,又归于黑暗宁静。
不知多久以后,芦苇丛边,陆容辛轻声说:“那年,我就是站在这里,不敢看你去北域的背影,我以为那会是永别。”
“我们会在一起,没什么能分开。”纪无锋怀抱着陆容辛,柔声说着。
星光下,两人相视而笑,越贴越近……
“纪——无——锋——!”突然,邹元的叫喊声划破了这份宁静,“你——在——哪——呢——?”
“……”纪无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我就说,今晚上我能揍他一顿吗?”
陆容辛笑道:“揍吧,只要不死,我都能治。”
不一会儿,便听朗云阁内哭爹喊娘、鸡飞狗跳,还有王润君的惊呼:“小心汤圆!”
元宵团圆夜,朗云欢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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