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山间小河里, 哗啦啦一片水声中,陆容辛和杜致从水里冒了出来。
杜致面色铁青,只上半身趴在了岸边, 猛烈咳嗽着:“咳咳咳……”
陆容辛也摊在了一地青苔和野草之上,呼呼喘着气。
“啾——”一只练鹊从空中飞过。
陆容辛看着湛蓝天空, 一阵恍惚,眼前的景象好像和过去的某一天重合在了一起。
杜致终于喘过气来,爬上了岸, 拧了拧衣服下摆, 这才向四周看去, 只见山林静谧,没有任何人工建筑的痕迹:“陆大夫, 咱们……这是在哪?”
眨了眨眼, 陆容辛终于看清眼前景色。他站了起来, 看向小河上游的山体, 说:“咱们在山的另一侧了。”
杜致神色一紧:“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刘先生和邹大哥怎么样了。”
陆容辛四下观察一番,选了个方向:“走吧, 咱们从这边绕回去。”
幸好正值夏日, 虽然山间气温不高,两人倒也不觉得冷, 只是树木郁郁葱葱, 花草高至腰际, 行走起来较为艰难。但当两人爬上山脊, 向下看去时,却见一队身穿苍色短打的青年男女们人人佩剑, 在林间快速穿行,看方向, 正是向着故仙镇而去。
两人对视一眼,均在林间趴伏下来。
领头的青年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快,跟上,都跟上。”
除了领头青年的声音和奔跑的脚步声,这队人均保持静默,整齐前进。
杜致小声说:“咱们跟上去?”
陆容辛:“好。”
杜致起身就要出去,陆容辛一把拉住他:“等等。”说着,他抓起地上泥土往杜致身上抹去。
杜致迷迷糊糊地看着陆容辛,陆容辛说:“中衣太显眼了,弄脏点。”
“哦哦。”杜致想了下,躺倒,直接在地上滚了几滚。
白色的中衣上沾满灰土和草叶汁,在与林间色彩相近后,两人下了山脊,沿着刚才被踩出来的小路追了上去。杜致本以为要照顾陆容辛的脚程,但没想到陆大夫虽然看似文弱,但赶起路来却一点不慢。
等两人再次看见那队苍色身影,这队年轻男女已经和另一队赶着板车、拉了两只木箱的炀和宫弟子在“故仙居”的牌坊下对上了。
陆容辛和杜致立刻躲了起来,两人四下张望,并不见纪南北的影子。
马尾青年剑指炀和宫弟子:“放了我武云县百姓!”
炀和宫弟子里,一个身形壮硕的浓眉男子站了出来:“什么武云县百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队伍里,一名苍衣少女站了出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做的恶事,我们已经都知道了。”
浓眉男子笑了笑:“小姑娘,做事都要讲求个证据,你空口白牙说了,我就要认吗?”
少女柳眉倒竖,眼角都红了:“明明就是……”
马尾少年拦住了少女,声音冷厉:“这些年来,故仙镇百姓频频消失,后来干脆成为荒镇,路过之人也多有失踪。现在,我武云县也开始有百姓失踪,魏家村五人、大坑村三人、南周村两人都不见了。”
浓眉男子故作惊讶:“哦,竟是如此吗?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师从何处?当真是关怀民间疾苦啊。”
马尾少年遥遥一拜:“本人武云县霁明派,纪锦山。师尊姓名,不便告知。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后面一个苍衣青年大喊:“与他废话什么,我们已经蹲了你们好久,就是你们这帮假道士在祸害百姓!”
“说话可要当心,小心别闪了舌头。”浓眉男子沉下脸,一张方正的脸顿时显得可怖起来。
喊话的苍衣青年被吓得退了半步,纪锦山却迎着他又向前走了几步:“为了调查解决这人口失踪之谜,我派已经在故仙镇、武云县附近蹲守很久,今天接到了确切消息便赶来此地。你们,把一名在此地休息的老伯带走了吧。”
陆容辛和杜致都慌了一瞬,他们说的莫不是留在这里的纪南北?
前面的两队人逐渐乱了起来。
“就是你们做的!”
“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修道之人,哪会做这种事。”
“那你们敢把板车上的箱子打开,让我们查验吗?”
“我们运的货物,凭什么让你们看!”
“不敢让看,就是你们心虚。”
“你们霁明派真是会诬陷啊,该不会是你们自己杀人越货、找人顶包吧?”
“你们胡说!”
……
“够了!”浓眉男子一声大吼,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我们炀和宫素来行的正、坐得端,所运送货物皆是正常物品,路过此处也是为了缩短行程。我奉劝一句,你们小小霁明派不要再在此处纠缠,否则,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纪锦山扬声道:“若真是心中无愧,开箱一验便可,此等做派,岂不更加可疑?”
两方人马对峙起来,紫衣道士们紧紧护住板车,苍衣青年们个个紧握宝剑。
突然一声马嘶,树影晃荡,暴土扬尘。
苍色与紫色混杀成了一片,虎掷龙拿,刀光剑影,惊起林间大片飞鸟。
杜致低声说:“陆大夫,你藏好,不要动,我去看看刘二叔在不在附近。”
陆容辛点点头,杜致即刻运起他半熟不熟的轻功,绕开混战的人群,向四周探查。
混战中,纪锦山与浓眉男子战成一团。
纪锦山手持玄鸦剑,劈斩利落,浓眉男子也持剑相抗,两人你来我往十数招后,浓眉男子眉头一挑,剑招攻势猛然加剧。
剑锋铺天盖地而来,纪锦山左右抵挡,一下子应对不及,划出一道血痕。
浓眉男子步步逼近:“只这点本事就敢出来行侠正义?”
纪锦山紧咬牙关,气势丝毫不松。
战圈外,杜致又偷偷回来了:“怎么办,我没找到刘二叔,也不见马车。”
陆容辛目光从对打的两人身上移开,看向板车——即便是一片混战之中,也有炀和宫弟子守在板车旁边,死死看住那两只木箱。
杜致顺着看了过去:“难道,刘二叔在……箱子里?这箱子倒也的确够大。”
陆容辛低声说:“不论里面有没有人,炀和宫的东西都很可疑。你能打开看看吗?”
杜致想了想,说:“没问题。”说着,闪身出去。
那边,炀和宫明显占了上风,这些道士个个武艺精湛,霁明派的苍衣青年们只能被压着打。
杜致在旁边的树林中探头探脑,趁着只剩一人守着箱子时,双腿蓄力,纵跃而出,但轻功终究不熟练,从高高的空中“碰”一声砸在箱子上。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板车。
箱子“嘎吱嘎吱”响了响,“咔嚓”一声,塌了。
哗啦啦……
数不清的红色小石块从箱中洒落而出。
浓眉男子暴怒:“抓住他!”
板车边的人即刻挥动手中马鞭,卷向杜致。鞭稍擦着杜致鼻尖掠过,他惨白着脸,一个翻滚,滚到地上。
纪锦山趁着浓眉男子分神瞬间,一剑挑起,击飞他手中钢剑,正要斩下,浓眉男子却抽出背后拂尘,手掌一按一捋,瞬息间一柄拂尘变成一杆长棍,“刺啦”一声,抵住了玄鸦剑。
“想伤我?”浓眉男子嗤笑道,“你还太嫩了。”
长棍翻转,直击猛送,纪锦山侧身躲避,长棍却斜挑而来,“啪”地拍中纪锦山持剑的手。
玄鸦剑高高飞起,纪锦山心跳轰然,不及脑中反应,他肉身便蜷团侧滚,拉进与浓眉男子的距离,揉身而上,双手握拳,筋骨用力,一拳击中其腹。
浓眉男子痛哼:“唔!”
接着,纪锦山大开大合,拳拳到肉,全然不似刚才用剑时的生涩,一时间竟将浓眉男子压着打退了好几步。
杜致被持鞭弟子缠斗,苦于手中没有武器,只能左闪右避,一退再退。
混乱人群中,杜致又晃一步,却与浓眉男子撞在了一起。
“去死!”浓眉男子满腔怒气发泄到杜致身上。
左侧长棍挥来,右侧鞭风席卷,杜致脑中突然一白,不知如何动作时,纪锦山飞身而至,长臂扣住杜致肩膀,用力一拽,杜致直直向后倒去。
此时板车旁恰无人看守,纪锦山大喊:“去看另一个箱子。”
苍衣少女当即弃战,在身旁同伴的抬助下,踏跃而起,翻身飞至板车之上,一剑劈下,第二只木箱应声而裂——
箱内,分明是已经昏迷的纪南北。
纪锦山喝道:“还敢说你无辜?!”
“列阵!”浓眉男子捂着胸口吼起来。
炀和宫弟子们迅速抽身,在浓眉男子身前结成阵型,霁明派的青年们一瞬无措。
浓眉男子隔着阵型看向纪锦山:“没想到江湖上居然还能见到纪氏十三拳,纪锦山,纪锦山……我该想到的,你是锦绣山庄的什么人?”
躲藏在后的陆容辛骤然提起了心。
纪锦山也看向浓眉青年,抬臂一伸,立刻有人扔给他一把剑:“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们也就不必遮掩了。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刷——
剑光出窍,纪锦山持剑突入,炀和宫阵型启动,三人立刻围攻过来。但此刻的纪锦山与刚才完全不同,他左手持剑,招招柔美,但式式杀机。
浓眉男子瞪大了眼:“轻尘剑诀?!”
此时,这些霁明派弟子纷纷换为左手拿剑,追随纪锦山冲了过去,用的竟都是轻尘剑诀!
杜致匆忙撤离战场,却见陆容辛正向外侧跑去,他赶紧跟了上去。
“陆大夫,你要干什么?”
“去帮霁明派。”
陆容辛恍惚从尘封的记忆里看到故仙居往昔的繁华,带着杜致钻进小路外侧的林间,跑了一阵后,停在了一座石台前。
这处石台位置很巧妙,从这里向外走两步便可以看到牌坊外对战的情况,但在那边却看不到石台丝毫。
陆容辛蹲下来,在石台上摸索,在扒开厚厚的青苔后,一处石头旋钮出现了。
见陆容辛活动旋钮,杜致满眼惊奇:“这是什么?”
陆容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说:“你让霁明派的人进到牌坊里面,以呼声为号,我启动机关,对付那些假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