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虽然让人有些意外,但还在意料之中的名字。
羽柴寻还没有直接见过苏格兰,这很正常,事实上,因为工作性质,除了他现在的魔鬼教官琴酒,羽柴寻和组织里大部分的行动组成员都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就连赤井秀一都只有在对方的假期才能经常见面。
而苏格兰不仅是行动组的成员,就和安室透说的一样,他之前很长时间都主要在其他区域活动,是最近才因为这边缺人手的关系被调过来。
不过虽然没见过面,但羽柴寻也看过关于对方的资料。
简单地概括一下,大概就是各方面都非常稳定。
组织每个季度都会对内部成员进行能力评定,苏格兰的评级成绩乍看起来会让人觉得在代号成员中间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但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他的各项能力基本都能达到中上水平——像基安蒂科恩那样的狙击手在其他方面的能力相对来说就比较一般,换句话说,这是个少见的综合性人才。
而从苏格兰在之前那个区域的行动表现来看,他的业务能力也很值得肯定,对方会被上面选中从分区调到总部也证明了这一点。
——可惜是个卧底。
饶是羽柴寻,此刻的心情都不由得有点微妙。
这一年半来,组织一共有五位成员成功取得了代号,这个增长数量直接破了组织近五年以来的记录,因为一般情况下普通成员想取得代号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组织对代号成员各方面能力的要求都很高,能出头的毫无疑问都是精英。
然后其中有四个都是卧底。
赤井秀一和安室透,即将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苏格兰,以及一个来自CIA的王牌特工。
这份晋升名单的要素过于齐全,以至于羽柴寻开始思考到底是这一届卧底太能干,还是组织太不行。
要知道他中途可没有做什么小动作,除了把赤井秀一带进组织之外,羽柴寻之后基本就没干什么假公谋私的事了,虽然他其实挺想干的,但奈何这一年琴酒盯他太紧,羽柴寻最后只好遗憾地放弃。
也就是说,这些全部都是卧底们自己努力的结果。
想想还挺励志的。
羽柴寻觉得自己要是不把BOSS送进监狱都对不起这些卧底的努力。
希望他们再接再厉。
“我之前好像听人说过,”羽柴寻面上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他现在已经到这边了吗?”
安室透继续说道:“嗯,是前几天到的,不过他人现在不在基地,应该要明天才会过来。”
“好,那我明白了,对了,”羽柴寻像是随口一问道,“安室君你和他之前就认识吗?”
安室透心下一紧,但脸上的神色依然毫无异样。
“之前和他一起出过一次任务,所以还算熟悉,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安室透没有直接把话说死,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他和诸伏景光当然最好是装不认识,这也是之前他和诸伏景光就刻意岔开时间地点进组织的原因,但现在诸伏景光被调来和他同一个区域,再想保持避嫌的距离就很难了。
彻底装不熟很容易用力过头,所以倒不如态度随意一点,就当做是在组织里认识的熟人,这样也不会有太多漏洞。
“也没什么,”羽柴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我还没见过他,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之后我们还要一起出任务,所以我想还是互相了解一下比较好,就想先问问你。”
“原来是这样,”安室透温声道,“那你其实不用担心,苏格兰的性格挺好的,也不用紧张。”
安室透开了个玩笑:“而且说起来,你才是我们两个人的上司,要紧张也应该是我
们紧张才对,这次行动也还要靠你来指挥。”
就算不提羽柴寻在组织里的权限等级,安室透现在也还是他的直属部下,羽柴寻毫无疑问是他的上级,而苏格兰也同样是今年才得到代号的新人,按照组织的规定,他其实也需要服从羽柴寻的命令。
但羽柴寻一直都没什么当上司的气质,如果是组织里的其他人,别说什么互相了解,一向是只要部下干活利索就行,他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了解手下的想法。
这也是最正常的上下级相处方式,羽柴寻这种才是真正的异类。
羽柴寻摆了摆手,语气无奈:“还是算了吧,你知道的,我对这种潜入任务完全没什么信心,最后不要拖你们后腿就很好了。”
“所以还是你来安排吧,”羽柴寻朝安室透笑了一下,“我都听你的。”
安室透目光微顿,片刻后语气温和地回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我当然相信你,”羽柴寻笑道,“你可是我最优秀的直属部下。”
“比莱伊还要优秀吗?”
这话刚问出口,安室透就立刻补充道:“抱歉,我就是随口一问,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就当我没说。”
羽柴寻倒没想那么多,他有些好笑道:“你们两个不一样吧,也没有办法放在一起比啊。”
安室透主攻情报,赤井秀一大部分时间都在行动组发光发热,除了极少数的情况,他们平时的工作内容都不太一样。
不过在当卧底方面都挺优秀的。
但安室透的理解却似乎和他不太一样。
“这样吗……”安室透笑了一下,但眼底的笑意却很稀少,“也对,毕竟我们都不是一个赛道的。”
一个是情人,一个只是部下而已。
羽柴寻觉得气氛变得有些怪,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安室透,感觉对方似乎不太高兴。
因为他的回答?
可是这是事实啊,情报人员和狙击手本来就不太好比,羽柴寻心说自己又不能直接对安室透说你做卧底和他一样优秀,那样气氛肯定会更糟糕。
哦,不止是糟糕,对方说不定还会考虑直接灭口。
羽柴寻很果断地放弃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他转移话题道:“那苏格兰大概明天什么时候来基地?我好提前安排时间过去找他。”
技术部的工作和琴酒的特训都不能缺席,羽柴寻得提前空出时间才行。
“不用这么麻烦,”安室透说道,“等你明天工作结束的时候我会把他带过来,顺便也可以做一下任务计划。”
羽柴寻想了想说:“好,那你们明天过来直接去我的办公室吧,到的时候记得和我打个电话。”
约定了时间之后,羽柴寻就继续回技术部工作,安室透也离开了基地,估计是去找苏格兰说明明天的事情了。
等到第二天,羽柴寻特地提早了两个小时来到训练场,技术部的工作都好安排,但琴酒的特训就比较麻烦了,尤其是昨天他才干了把人浇成落汤鸡的缺德事,今天当然得提早过来训练以示自己真心悔过的诚意。
提前两个小时过来,就算是琴酒也没到,羽柴寻漫不经心地组装木仓械,一边观察训练场的环境。
他昨天派去清理的几个成员效率很高,今天训练场就完全看不出昨天满地是水的样子了,但也有一些痕迹是没法消除的。
羽柴寻看了眼墙壁上还是非常清晰的几道弹痕,以及深深嵌入内墙的弹孔,估计除了把墙壁整个换新,不然这些痕迹都很难去掉了。
组装完木仓械,羽柴寻就开始对着靶场进行枯燥的练习。
如果比对羽柴寻一年前的成绩,他的进步其实还挺明显的,但如果和琴酒,啊不,
就算是和伏特加去比,这个成绩都只能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而就当羽柴寻打完一轮,正准备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他的动作不着痕迹地顿了顿。
琴酒过来了,现在就在他身后。
他的脚步几乎是无声无息的,但羽柴寻还是从对方身上闻到了一点极淡的硝烟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羽柴寻继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放下手木仓,然后在回头撞上对方的时候露出被他吓到的表情。
——这特训对他最大的用处就是训练演技。
“……你来了为什么不说话?”
“看看你还要多久才能发现,”琴酒冷淡道,“就你现在的状态,出去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羽柴寻嘀咕道:“这里除了你平时也没人过来,我本来也没必要那么警惕吧。”
自从琴酒给他特训之后,这里就成了羽柴寻的专属训练场,平时也就他和琴酒会过来。
琴酒闻言挑了挑眉,羽柴寻以为他又要嘲讽自己,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琴酒最后并没有说什么,像是认可了他刚才的话一样。
羽柴寻觉得有点玄幻。
琴酒今天心情似乎不错?那昨天的事是不是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然后羽柴寻就发现自己错了,等他按琴酒的命令开始练习之后,琴酒就再次开始对他大开嘲讽,中间还不忘提及昨天的事表示他现在这个水平还想请假简直是痴心妄想,叫赤井秀一过来更是罪加一等。
羽柴寻:“……”
刚才的一切应该都是他的错觉,琴酒果然没这么好说话。
等到最后的格斗训练结束,羽柴寻再次和死鱼一样躺在了地上。
倒不全是装的,一直演戏当然也是很累的。
琴酒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意,冷声道:“木仓就在你手边,刚才为什么要直接放弃?”
“木仓是在我旁边,”羽柴寻有气无力地说道,“但你直接把我的两只手都抓住了……”
“这不是理由,我教过你挣脱的方法。”
“我也试过了,可是我的力气又不如你……”
羽柴寻抬起双手向琴酒展示自己被他抓得一片红的手腕,试图让他认清自己真的是个体术废材没有任何教导必要的现实。
而且这也不全是假话,单论力气羽柴寻确实不如琴酒,如果是不需要隐藏自己的场合,羽柴寻想要挣脱琴酒估计也得依靠一些别的技巧。
但琴酒的目光只是在他泛红的手腕上停了一会儿,过了好半天才开口道:“既然知道自己不行,还不去练?”
羽柴寻:“……”
羽柴寻:“知道了,我明天就去举铁。”
“现在就算了……”羽柴寻叹了口气,“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琴酒自上而下地看着羽柴寻,他似乎真的已经耗尽了体力,手臂有些无力地垂在旁边,手腕上的红痕在苍白的皮肤上非常刺眼,那双浅蓝的眼瞳望向他,训练场的白色灯光打在他的眼睫,便让那道视线也带上了一点隐晦的光影。
“今天就放过我吧,拜托了。”
羽柴寻的声音低而轻柔,真的像是在求饶的样子。
但也让人更加不想放过他。
琴酒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就在羽柴寻忍不住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琴酒终于伸手扯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
他的神色很平静,动作却有一种类似迫切带来的粗暴。
琴酒转而用手掐住他的脖颈,并不用力,只是指腹搭在他血管上,不必言说的威胁。
羽柴寻有些吃力地半仰起头,但并不害怕,只是不明所以地看他。
“如果你下一次还是学不会,”他说,“
就不要再指望我会放过你。”
羽柴寻想了想,然后不太确定地开口:“你的意思是,你今天准备放过我了吗?”
琴酒久久没说话,羽柴寻不会读心术,因此也没法从对方那和平时完全没什么区别的冷淡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
过了大约半分钟,羽柴寻只好说道:“朗姆给我安排了任务,我等会儿还要去见这次任务的搭档。”
琴酒终于松了手,但正当羽柴寻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对方开口道:“记住我说的话。”
羽柴寻第一反应是哪一句,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琴酒指的是那句如果下一次他还学不会,羽柴寻点了点头,但是没放在心上。
琴酒总是对他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羽柴寻已经习惯了。
反正他都摆烂一年多了,也不差多一次。
离开训练场后,羽柴寻没有直接去自己的办公室,他刚经过特训的摧残,现在只想休息一会儿,反正时间还算充足,安室透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另一边,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则是刚刚从安全屋里出来。
其实他们本来应该再早一点出来,但中途发生了一点意外,让他们耽搁了不少时间。
“……你说你刚才能看见了?”
诸伏景光摇了摇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比以前清晰了一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转头看向安室透,语气温和道:“其实看不看得见都一样,反正我也从你这里知道不少了,再说了,你有时候不也觉得我还是不要看见比较好吗?”
“话是这么说……”
安室透有点心情复杂。
他很早时候就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字符飘在半空中,安室透有段时间甚至怀疑过是自己得了什么奇怪的精神疾病,不过等到后来他大概摸清楚那些东西的实质,安室透也就干脆把那些字符当成预言来用。
有时候效果很好,但有时候……也会让安室透看见一些他不是很想知道的东西。
而他的发小有着和他相似的问题。
之所以是相似而不是相同,是因为那些字符出现在诸伏景光面前的频率明显比自己要低很多,不仅如此,那些字符有一大片都是模糊过——安室透也会看到一些模糊的字符,但数量并不多,而这对诸伏景光来说,除了遮挡视线老实说完全提供不了什么信息。
安室透曾经试着研究过他们之间产生区别的原因,但最后只能得出一个并不算太严谨的猜测。
是因为那些弹幕口中的“剧情”。
弹幕并不会时时刻刻出现在他面前,如果用那边人的说法,就是只有在剧情点弹幕才会出现,因为他这边的“剧情”比诸伏景光多,所以弹幕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也比较高。
安室透少年时就能看见这些东西,很可能也是因为他小时候就出现在了剧情里。
而经过安室透之前对医药公司的调查,他年少时的某位故人,似乎也确实和组织有着一些密切的联系。
现在诸伏景光开始能逐渐看清那些字符,是不是意味着之后会有他的“剧情”?
安室透忍不住皱了皱眉。
弹幕作为预言其实是有很大的局限性的,毕竟它们要是真的那么万能的话,安室透早就借此搞清楚BOSS背后的秘密然后把组织一锅端了。
很多情报都需要从那些只言片语里分析,但弹幕已经很长时间没在他面前出现了——估计也是因为没有剧情,毕竟漫画里的时间间隔就算是十年也只需要一页,所以安室透并不清楚和诸伏景光有关的未来是好是坏。
而考虑到从前萩原研二的那些事,安室透实在很难不去担心他的发小。
诸伏景光也知道安室
透是在担心自己,他安慰道:“未来这种东西谁说得准,没必要太紧张。”
安室透看了他一眼,更无奈了。
“现在可能有危险的是你,不是我。”
怎么轮到诸伏景光来安慰他了?
诸伏景光开玩笑道:“谁让你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样子?好了,说说任务的事吧,你的那位上司据说在组织里级别也很高,老实说我还真有点紧张。”
听见这话,安室透微微一愣,然后心情有些复杂道:“那还真是巧。”
“什么意思?”
安室透语气有些微妙的无奈:“我的那位上司之前也说,因为之前没见过你所以有些紧张。”
看见诸伏景光一脸意外,安室透叹了口气。
“总之,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诸伏景光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他也和不少代号成员一起出过任务,因此就更难想象有代号成员会和安室透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反正马上就要见到真人,诸伏景光最后也就没有继续多问。
等到了基地,安室透按之前说好的直接把他带到了羽柴寻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但里面没有人,诸伏景光职业病地下意识观察起这里的布局。
窗帘开着,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显得室内很明亮。房间内的东西很少,桌子上摆着一盆绿植,叶片宽大翠绿,明显是被人一直精心照料着。
很常见的布局,但对于组织的代号成员来说似乎有些过于日常普通。
安室透给羽柴寻打了电话。
他特意开了免提,诸伏景光便也听见安室透那位直属上司的声音。
让他有些意外的年轻,语气也很平和,仿佛安室透并不是他的下属,而是朋友一样平等的存在。
而就在安室透接通电话的同时,诸伏景光再一次看见了那些因为模糊而无法辨认的字符。
因为它们并不经常出现,所以诸伏景光也谈不上习惯,这些模糊字符就好像眼镜上擦不掉的灰雾,多少让他有些烦恼。
“抱歉。”
声音从门口传来,白发青年单手推开门进来。
“你们在这里等很久了吧?”
诸伏景光顺着声音朝门口看过去,而就在同一时间,在他眼前漂浮如同被迷雾覆盖一般的字符慢慢散开了一点阴影,露出几个让他瞬间定在原地开始怀疑人生的词汇。
【……是你的爱人……】
羽柴寻似有所感地回过头,对上了苏格兰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那是种非常奇怪的目光,以至于让羽柴寻都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不好意思,”羽柴寻语气有些不太确定,“我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