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戚子信的意识彻底清醒，在医护人员给他检测身体数据期间，秦沐阳在一旁叽叽喳喳的。
“昨晚你父亲他们来看过你了，蓝小伯抱着你哭了好一通，我的天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哭得那么惨。”
在秦沐阳的记忆中，蓝小伯总是乐呵呵的，而且特别稳，属于天塌下来都能悠闲顶住的那种。
但是昨晚，哪怕知晓子信的身体已无大碍，蓝小伯还是哭得方寸大乱。
果然还是太爱子信了吧！
听此，戚子信捻了捻手指，望着窗外仍飞舞着的飘雪说：“因为在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雪天，也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把我外祖父跟外祖母一同带走了。”
“那年，他才16岁。”
戚子信感到很抱歉，竟然让他dad的噩梦重现了。
秦沐阳听完，抬手震惊地捂住嘴，恍然道：“难怪……”
“不说这个了。”戚子信回过头，问秦沐阳道：“小五他们呢，情况都怎么样？”
而对于这个问题，秦沐阳突然就支唔起来，“曼曼跟卓哥都还好，就是嫂，嫂子他……”
戚子信皱眉：“干嘛吞吞吐吐的？”
秦沐阳把手背到身后，用力扣着自己的手指头。
见此，戚子信心中隐隐不安起来，追问道：“小五怎么了？”
秦沐阳眼底划过一丝哀伤，实在无法将事实说出口。
于是，他轻轻拉开身旁的抽屉，取出一份经过反复核实的最终诊断报告，沉默地递了过去。
戚子信单手接过，垂头看了起来，但紧接着，他的眼睛就蓦地睁大，捏着诊断报告的手也不自觉地抓紧了。
比植物状态还要更深层次的昏迷……
什么意思？那不就是脑死亡吗？！
戚子信半晌没回过神来，脑死亡，是一种医学上认定的死亡形式，小五他…！
一旁的秦沐阳注意到他过激的表情，连忙出声安抚道：“别急别急！后面还有呢，你再看看。”
戚子信心神俱乱地继续往下看，然后就看到了一段或许连诊治医生自己都不太能理解的病症描述。
[患者意识完全丧失，无法被唤醒，无大脑电活动，各项生理机能几乎停止运转，但仍可自主呼吸，心脏功能正常，疑似新型特殊病例。]
戚子信看完这段话，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理出来一条关键信息。
小五现在昏迷不醒，除了有呼吸和心跳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生命特征。
戚子信忽然觉得喉咙干涩无比，于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继续看了下去。
当看到报告中最末尾的一句概述时，戚子信再也无法冷静。
[初步判定患者为半死亡状态，是否可逆转还有待验证。]
逆转？如果不可逆转的话，那小五不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吗？
戚子信突然抬手捂住了额头，本就受创的脑袋愈加疼痛，眼前也随之阵阵发黑。
片刻后，他趁所有人不备，迅速拔了手臂上的针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去看他！”
秦沐阳和几名医护人员赶忙上前阻拦，秦沐阳伸手将他抱紧，哽咽道：“子信，你现在需要休息！”
“放手！！”戚子信用尽全力摆臂，将身边的人全部挥开。
秦沐阳猝不及防，被挥得后仰摔倒在地，“啪”地一声脆响。
戚子信动作一顿，喘息着垂眸看向他，刚刚挥出的手臂微微颤抖。
但最终，他并没有上前搀扶，只咬牙转身，赤着脚跑出了病房。
“子信！！”秦沐阳一骨碌爬起来，龇牙咧嘴地追出去。
戚子信并未跑远，此时正在走廊里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秦沐阳快步上前，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骂道：“跑跑跑！你知道他在哪间病房吗！？就这样无脑往外冲！”
戚子信眼眶通红，问道：“他在哪儿？”
“我带你去行了吧？给我老实点儿！”秦沐阳一边说，一边拉着戚子信往初五所在的病房走。
初五所在的病房并不远，所以一两分钟就到了，戚子信抬手推门，身形不太稳地跨了进去。
病床上，初五闭眼安静躺着，就跟睡着了一般。
戚子信踱步上前，沉默地在病床边坐下，垂眸凝视着初五的脸，看着看着，曾经说过的某句话就突然在脑中涌现。
[小五，你会不会哪天变成天仙，在我眼前飞走了？]
“啪！”戚子信毫无预兆地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秦沐阳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戚子信没回话，依旧垂着头，隐没在蓬乱刘海下的眼眶早已蒙上一层水汽，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秦沐阳也不太好受，他按了按发热的眼睛，轻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阳子！”戚子信扬声叫住了他。
秦沐阳回过身：“怎么？”
戚子信不敢回头，只背对着跟他道歉：“刚刚，对不起。”
秦沐阳“哼”了声，摸着尾巴骨继续往病房外走，撇嘴扔下一句：“这事儿后面再跟你算账。”
在病房门关闭的那一刻，戚子信眼眶里的泪水再也盛不住，大颗大颗地往外滚。
他一边哭，一边抓起了初五的左手，却发现对方的手指冰凉，于是赶忙在对方身上裹了一层热能信息素。
“小五，这样就不冷了。”
随后，他又发现初五的左手腕上空空如也，手上的翠玉不见了。
小五说过，那块玉很重要，必须时刻带着。
思及此，戚子信慌忙起身，在床头边的矮柜抽屉里仔细翻找起来。
当找到那片薄薄的翠玉时，他松了一口气，捏着玉石回到床边，把它重新戴在了初五的左手腕上。
做完这一切，戚子信又脑子放空地呆坐起来，直至泪腺恢复正常，他才缓缓站起身。
接着，他弯下腰，在初五唇上落下一吻，然后转身出了病房。
短暂的悲痛可以使情绪释放，长期的悲痛却无任何价值，戚子信不敢让自己沉浸其中。
况且，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出了病房后，他将坐在走廊座椅上的秦沐阳拉起，说：“我带你去做个X光检查。”
“这倒不至于，”秦沐阳拍拍屁股，无所谓道：“现在不疼了。”
戚子信叹气：“去拍一下吧，我们这儿不能再多一个伤患了。”
秦沐阳犹豫几秒，点头答应了，“那我自己去，你现在老实回去挂水。”
“阳子。”戚子信满怀歉意地看着他，坚持道：“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见他这样，秦沐阳双手一叉腰，神气哄哄的，“哟！晓得自责啦？”
戚子信有些尴尬，但还是老实回道：“是啊，自责死了。”
车祸里都能全须全尾出来的人，结果却被他一个平A给创倒了，冤不冤呐。
“那就承包我一整个冬天的小火锅！”秦沐阳趁机提出条件。
戚子信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拖长了音量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