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又去出差了, 之后宝琳在家里面等了几天,正满脑子思考着该怎么把这件事办成了给贾宝玉一个教训,给景幻仙子敲一记警钟。

  宝琳担心的是打蛇不死。如果自己过去用个草棍儿戳老虎鼻子, 也只能是自己吃亏。

  不停的思考着该如何计划的时候,京城陡然之间紧张了起来,家里面出去采购的那些管事跑回来告诉宝琳,说是外边有传言以后官绅一体纳粮。

  “以前咱们老爷就说过, 如果需要交皇粮,咱们家不可磨磨蹭蹭, 要立即把皇粮交上去。咱们如今库中还有多少银子?还有多少粮食?你们出去打听一下用银子是怎么交的?打听好了之后来报给我,等到有人交了,咱们这边立马抬了给他们送过去。”

  家中的管事听说了之后就赶快出去打听,宝琳又等了半天,听到他们打听回来的结果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是以后每年交那也就算了, 问题是皇帝还想让把前几年的给补上。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 而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家里面准备的银子根本不够,宝琳就想着要不然等到粮食下来了,就把粮食当成皇粮交上去。

  “大姑娘, 这个消息出来之后我们在外边打听,也见到了其他几户人家的下人, 他们都说家中的主人不想交这个银子,交出去……家里就没办法吃喝花用了。还说好几个大人想要在一起聚一聚, 共商对策。”

  宝琳听了之后只觉得林如海离开的真是时候,“这里的事也要快马加鞭告诉咱们家老爷。”管事就想离开,宝琳赶快把人叫住, 又打听王府需不需要交纳皇粮。

  “大宗不用交,小宗还是要交的。”

  这意思就是说如果以后林黛玉和赵王他们俩的孩子分家了。继承王位的嫡长子是不用交纳的,但是其他孩子要交皇粮。

  这就严重了,刀已经砍到皇族身上。那京城里面应该乱得更严重才是,宝琳已经感觉到风雨欲来才有的紧张,让家里面的人谨守门户,不许跟外边的人有什么往来。

  等到一切吩咐下去之后,又让人给林黛玉送信,自己就关起门来带着胖儿子一块儿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外边的事情宝琳不想过问那么多,但是风言风语还是到自己耳朵里了,林家并不在风暴中心,宝琳也只不过是看了一个热闹。

  皇帝这次的态度比较强硬,再加上太上皇还活着,皇族当中蹦达不起来,反而是跳的比较高的几个人被压着交了皇粮。一看有人带头,其他皇族远亲也麻溜的把钱交上了。

  接下来就要轮到这些大臣们,这些大臣们就当做不知道,一缩脖子连议论这件事儿的人都没有了。

  但是也有那些寒门出身的,家里面本来就没有几亩地,两袖清风,勒紧裤腰带,把家里面的东西卖的卖当的当,凑出银子交了上去。

  有这些个人开头之后,也有一些家中富裕,世世代代都有钱的这些宦官子弟也悄悄的把银子送到了官衙。

  宝琳觉得时机成熟了,就让人把自家的钱粮也悄悄地送了过去,得到了几张盖了大印的回执清单。

  把这件事办完之后,宝琳松了一口气,林黛玉那一边儿也放松了不少。姐妹两个就当这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姐妹都高高挂起不在过问这件事。

  但是谁家里都有几门穷亲戚,也有一些林家族人厚着脸皮上来借钱的,宝琳斟酌着借了一些给他们。也有一些林如海的同乡或者同门,宝琳也适当的给了不少帮助。

  到最后了这件事反而轰轰烈烈的,能交的都交了,没交的这个时候真是拿不出东西了。

  荣国府这个时候就属于交不上这份银子的人。官府里面对他们拥有多少田地每年收获多少记录的清清楚楚,什么时候把土地卖出去的,应该在什么时候交多少,一分一厘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家的人还以为娘娘能帮忙说情,却看不清楚这件事连太上皇都压着让皇族子弟老实办理。等到意识到这件事是逃不掉的时候,东拼西凑倒是借了一些银子,但是这会儿大家都缺钱,少不了家家告急,东拼西凑也没有借出来多少。

  又因为修建省亲别墅,外边还欠了不少帐,一时间家里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要让宝琳说如果把这些老太太和太太攒的私房银子拿出来,事情也能轻松的度过去,但是私房银子是坚决不能拿出来的,眼看着家中的男人个个愁眉苦脸,这些太太们当成没事儿人一样。

  以至于到最后没办法了,要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借一遍,借钱的人也来到了宝琳跟前。

  事情还是要从最近几天变天说起来。天气渐渐热了,但是早晚还有一些温差。胖胖因为太热,不肯穿太多的衣服,再加上奶娘照顾的时候也不经心,所以最近几天有些咳嗽,宝琳先是让人请大夫,给他抓了一些药,喝下去之后不仅没减轻,反而咳嗽的更严重了,宝琳不敢推了,立即让人打听什么地方的大夫高明,就害怕胖胖拖的时间久了形成肺病。林黛玉在宫里伺候太后,有几天不回来了,太医开的都是太平方,嘴里不出实话。

  后来听人家说寺庙里面的高僧大部分都会看病,又听说城南云雾寺里面有一个老和尚治痨病治的最好。

  宝琳就不辞辛苦抱着胖胖坐着马车,带了不少香油银子亲自去求医。

  当时那和尚看了胖胖之后,就说来的如果再晚,就不好办了,开了半个月的药让胖胖吃下去。在临走之前又给胖胖针灸了一下,说是胖胖其实喉咙里是有痰的,只不过他小孩子不会吐出来,全部咽下去了。

  又交代了不少护理方法,宝琳在旁边认认真真听了,记下来之后让人奉上香油银子,又许诺说如果胖胖的病好了,之后就让人送来衣衫鞋袜作为感谢。

  胖胖被针灸了之后,表现的症状轻了一些,咳嗽的也不多了,也有精神伸着小脑袋四处看了。宝琳当时心中满意,就抱着胖儿子在寺庙里行走起来。

  想着从山门下了台阶坐马车回城,就在这个时候巧遇了王熙凤。

  不过看王熙凤的表现倒是没有一点吃惊,高高兴兴的上来就拉着宝琳,“大妹妹,没想到在此地相见了,也是你我缘分,跟嫂子去喝杯水酒。”

  宝琳抱着儿子,“我就不去了,这小子现在闹人,二奶奶自己去吧。”

  要让王熙凤自己说她也不愿意过来,但是没办法,而且对面这个丫头片子又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就赶快看宝琳怀里抱着胖胖。

  “哎哟,我的小脸黄黄的,这是怎么了?”

  胖胖自己回答了,“咳咳了。”

  “哎哟,是咳嗽了,这些奴才没有把咱们家小爷照顾好,真是该打。乖孩子,你先睡一觉怎么样?让妗子跟你妈妈说几句话。”

  胖胖这个时候特别乖巧,宝琳也想知道王熙凤把自己堵在这里是什么原因,就把胖胖交给了奶娘,让她照顾好孩子,自己和王熙凤就找了一个凉亭坐了下来。

  “二嫂子有话赶快说,孩子那边离不开人。今日没有功夫跟二嫂子在这里闲磨牙,有什么吩咐,我直接听了。”

  “我就喜欢妹妹这样爽利的人,其他人家的那些姑娘说话的时候跟蚊子哼哼似的,半天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而且有个事儿也是拐弯抹角。

  我直接说了,妹妹听一听看这事能不能办。我们家最近一段时间紧着用钱,你也知道省亲别墅那可是个大工程,原先想着五六十万两银子能把事儿办成了呢,现在已经花进去了100多万两了。银子不凑手,又加上现在又让补交皇粮……不瞒你说,我们家上上下下,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行。我就自告奋勇想着咱们姐妹俩的交情来找你借点银子,出来之前我跟老太太那里都已经打包票了,你可要帮帮姐姐。”

  宝琳觉得自己跟王熙凤没什么姐妹情,找自己还不如找林黛玉呢,好歹她们两个人能聊的地方比较多,而荣国府截止目前对林黛玉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恩情。

  再说了,荣国府欠的皇粮也不多啊,加起来也就几万两银子,随便凑一凑就够了。

  “姐姐这么说了,我本来应该帮忙才是,可是姐姐你也说了如今交皇粮这件事大家都在做,我们家前几天刚把银子交上去,又碰上姑苏老家那边的人来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都是一些穷官儿,这么多年来,每年100多两银子的俸禄连他们一个月的花销都不够。都胡子一大把了,哭哭啼啼上门了,虽然我爹爹不在家,但是毕竟往前数五六百年活了一个祖宗。人家辈分还在我之上呢,我能怎么办?当然是把家中那些值钱的金银玩意儿拿出去送到当铺里。这个时候当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一件鎏金八宝壶能当100两银子,那群丧良心的只给了30两,把我气的对着我们家的奴才骂了半天。骂他们又没什么用,我这几天气儿不顺……哎哟,差点气出一身毛病。”

  说到这里宝琳一把抓住王熙凤的手,“咱们都是当家的,知道当家有多难。姐姐也不用开口了,我知道是什么意思,看在我妹妹的面上,我们家有钱肯定借,但这会儿真没钱了。不怕你笑话,除了我爹爹出门身上应该带的那些东西,如今我们家找不出一件值钱的。”

  王熙凤看见对面坐丫头说完之后,眼睛里还挤出了几点眼泪,人家好话坏话都说完了,自己虽然长了一张灵巧的嘴,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