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就让人把大夫开的方子拿过来自己看了看。

  荣国府这边也是病急乱投医, 到现在为止请了不下数十位大夫,开的方子也是各种各样,后来的那些大夫会参考着前面的那些大夫开的药方, 总体而言用林黛玉的话来形容都是一些太平药方。

  林如海在心里面就觉得贾宝玉可能是在装病,装病逃避读书这种事儿多了去了,自己小的时候也干过。

  只是这次装病闹的动静就有点大了。

  林如海心里面有了结论,但是嘴里不说让人把药方拿了回去,又说把药渣取过来。把药渣看了之后,林如海就肯定了, 这些大夫可能都觉得贾宝玉没什么大毛病。

  “这些药方开的都中正平和,君臣佐使也非常讲究,至于宝玉这里还是要经常扶着他走动走动的, 就是一个好人, 整天躺在床上也会觉得浑身酸痛,别说是这种病人了, 更是要让他常常走动。”

  贾政和贾赦都在旁边点头说好。

  出了贾宝玉的院子林如海就随着他们兄弟两个一块儿到园子里面转一转,果然是移山填石,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十分庞大。

  房子虽然建成了,门框什么的都没安装上去, 但是单单从目前的这个雏形里来看, 必定是一处锦绣所在。

  贾政指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河道, “从外边引入活水,流经园子流到别处去,这园子不像是咱们平时所居住的宅院, 自有一番野趣儿。等会儿琏儿把图纸拿来妹夫好好看看。”

  林如海点了点头,几个人沿着河道开始评价各处园林,林如海见的园子比较多, 读的书也比较多,每次说出来贾家的兄弟两个都在一边点头称是,没过一会儿贾琏追了上来,把一张图纸捧给了林如海。

  几个人展开看了看,找到现在所站的位置,只见这一条河道把园子一分为二,河道弯弯延延,园子的房屋随着各处地势而建。

  贾政又指着各处建筑,说明何处接待娘娘,何处看戏,何处饮宴。安排的明明白白,果然是一副皇家气派。

  林如海自己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光是现在这个快建成的园子,已经花费了上百万两银子了。毕竟现在砖瓦木石都特别的

  贵,自家虽然拿出了砖瓦,但是石材却是一笔更大的支出,再加上人工,还有各处零零散散的开销,这园子到现在几乎要掏干了荣国府的家底儿。

  到时候还要安插门框家具,栽花种草,帘幕帐幔……这又是一大笔支出呀。

  纵然这不是自家的事情,林如海看到之后自己的心就跟着抽抽的疼。这真的是花钱如流水,几代人积累下的财富一下子都没了。

  想到这里,林如海的心情并不见得有多么兴致高昂,跟着贾家的兄弟两个在园子里面转了一圈儿将要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一圈人在工地里吃吃喝喝。

  如今那些有了名头的匠人带了不少徒子徒孙,但是因为带了不少人讨生活,所以平时谨小慎微。这些人对于口碑评价特别看重,担心有人评价说自己干活不用心或者自己干的活太粗糙,如果真有这样的说法流传出来,往后想要找到活干可就难了。

  为了将来能继续吃这碗饭,这些人平时做事特别稳重,绝对不会做出在工地上吃喝的举动。

  林如海已经听到对面因为吃酒吃的太多,有些醉了,骂骂咧咧还摔了几个盘子。

  贾政脸色特别难看,觉得今天丢人丢到了妹夫跟前,“都是一些奴才,妹夫且在这里等一等,为兄先过去看看。”

  贾赦站着没动,贾政自己过去了,林如海就陪着贾赦在这里聊了一会儿古玩字画。

  两个人说的正高兴,就听见假山那头有人哭喊了起来,贾赦就让自己身边的小厮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没过一会儿小厮回来报告,说是贾家的几个爷们在那里喝醉了。

  “是后廊的几个爷们儿,平时管着这一些匠人,也管一些砖瓦石材的事情。谁知今天喝多了被老爷碰上了,如今被骂了一通,老爷脾气上来就要赶他们回去,这几位爷们儿正向老爷求情呢。”

  林如海这会儿已经听明白了,刚才喝酒闹事的都是贾家的旁枝。都是贾家的子孙依附着荣国府宁国府两处府邸生活,平时也不出去找点事情做,如今有了修园子的这回事,一股脑的进来找了活干,有了活却不好好的干,天天在这里喝酒闹事。

  林如海就站在旁边不说话,这毕竟是家丑,贾赦却没有家

  丑不可外扬的想法。

  “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一股脑的打出去,好的留下来不好的让他们滚得远远的。”

  贾政听了之后就在假山那边奉着贾赦的话要把人赶出去,隔壁府的贾珍这个时候又跑了过来,作为族长,这个人没有一点族长的威风,低眉顺眼的向贾政求情,语气也带着一些讨好谄媚。

  贾赦对这件吃酒闹事的事不管,也只是跟林如海解释,说是这个园子也占了宁国府一些地方,有一道门儿通到了宁国府,所以贾珍才来得比较快。

  林如海不想再看贾家的闹剧了,就和贾赦说了一句:

  “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天就要黑了,就怕路上有宵禁,到时候又有麻烦,小弟这就先回去。”

  贾赦却拉着林如海的手不想让他走,“你来了一趟,不能让你连晚饭都不吃,只管在这里吃吃喝喝,如果真的碰上巡夜的武侯,你只管说是从我们家出来的,看他们敢不敢拦你。”

  林如海看到这位大舅兄如此嚣张,更不想留在这里,只说自己太疲乏了,酒菜今天先不吃,改日再相聚。

  在轿子里面,林如海还在想荣国府眼下的近况,所谓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荣国府从上到下都显得太张狂了,当家作主的人是这样,一族之长是这样,那些旁枝更是这样。

  虽然林家如今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但是林如海觉得不能再和贾家有什么牵扯了。

  出了轿子林如海就问汪管家。

  “我看着荣国府的省亲别墅没有一两百万银子是建不下来的,他们最近一段时间拿什么付的钱?”

  “都是赊的,不管什么东西,先让人家送过去,说是随后再给人家结账,可是这会儿谁敢找他们要账呀。”

  汪管家还有一点儿话没有说,正所谓开源节流才是家族兴旺之兆。贾家不管是荣国府还是宁国府,为了过好日子把祖宗留下来的良田开始卖了,如果田地还留着,到时候还有能力还人家的债,如果现在田地都没了,将来靠什么还债?

  连上了年纪的汪管家都觉得荣国府的事办得越来越不靠谱,忍不住在旁边叹了一口气。

  林如海想的比较多,如果将来荣国府败落了,被

  人家追着要债,自己要怎么办?

  不伸一把手,在不知道两家龌龊的外人看来只觉得林如海不讲情面。帮一把手,可是荣国府那里却是一个无底洞。

  “早点儿将两家切开才是正经。”

  汪管家扶着林如海往堂上去,自己也非常发愁,“如今人家没什么错处,咱们用什么法子才能将两家分开,总不能您要自污吧。这可万万使不得,就算是咱们家小爷年纪小,你也要为他留点名声。”

  林如海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出办法,自污却是万万不会做的。

  而赵王这个人最近几天闲来无事,又加上他老父亲老母亲把聘礼已经准备好了,老两口把小儿子叫到宫里显摆了一番,母子几个人把聘礼检查了一回,赵王心满意足的出宫换了衣服来到林家,颇有一种打卡报到的感觉。

  林如海因为贾家的事情一直萦绕在心间,最近两天有些上火,腮帮子就有点肿。

  不能把心里话跟赵王说出来,林如海就有些泱泱不乐。

  “岳父这是怎么了?”赵王抓住汪管家就问。

  汪管家也不能实话实说:“前几天我们老爷去荣国府看了看他们家的宝二爷,回来之后就说宝二爷的病情有点古怪。脸上灰白,双腿无力,走路都要让丫鬟架着,这有点痨病的模样……”

  “就两种可能,要么装病,要么……”赵王停顿了一下,“这种事儿仔细想想,那些纨绔子弟谁没过这样的经历呀?只不过大家都懂得掩饰,贾宝玉估计也想掩饰,只是被发现了,怕闹了出去,只能硬着头皮说自己两腿有毛病。”

  林如海当时不了解什么意思,看到赵王眨了眨眼睛。

  已经明白了,顿时脸如锅底儿,“没想到王爷了解的这么清楚。”

  这分明是少年不懂事儿,有点儿贪图欢愉,所以说那些老夫子们常常告诫少年戒色,壮年戒斗,老年戒得……这些教诲谓之人生三戒。

  赵王顿时手足无措,赶快解释,“这种事儿那是因为我四皇兄……他因为这点烂事儿常常装病不去上学,后来东窗事发,我父皇让太监摁着他打了三十大板,灌了三年的汤药才养回来。他因为这事儿被我们兄弟笑话了很久,您可不能把这账算在我头

  上!”

  林如海听了之后顿时正襟危坐,换了一个话题,要跟赵王聊聊圣人学说。

  两个人正聊着,门外有人打听林家在什么地方。门子一问才知道,这原来是姑苏来的林家族人。

  原来明年就是大比之年,这人是来参加科考的。

  家中来了客人,赵王就避开回去了。来人把信交给了林如海,林如海打开瞧了瞧,这是族长的亲笔信。

  “看信上说你应该叫我叔叔,老族长托我照顾你一段时间,顺便再指点指点你功课。既然如此,你就在我这里住下来吧,我们家也是有一些书的,你尽可去借来阅读。回头你每五天给我一篇策论,让我看看。”

  眼前是一个青年,长得比较瘦弱,是一个话很少的人,陪着林如海叙说起家族当中的事儿来。但是他身边的小厮却非常活泼,跟随着林家的下人打扫院子。

  “……我就想让我们家公子考中状元当大官,当大官之后就威风,要不然就容易受欺负,我们在路上差点被人家把船给撞翻,我上去理论的时候还被人打了一顿。”

  汪管家的小儿子汪忙收就问,“到底是你们占理还是人家占理,要是你们占理你上去理论被打了一顿,那就是他们的错。”

  “当然是我们在理啊,我们好好的走着呢,他们的船冲过来撞了我们。不过说起来,他们好像说是送一个大夫到京城救命的,我们家公子说像这种事情就不必计较,毕竟救命的事比别的事都要紧。”

  汪忙收听了点了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人家是去救谁?”

  “好像是去救一个国舅爷。”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今天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