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看到林如海进来之后赶快站起来, 姿态放的特别低,以子侄礼相见。

  林如海看到他态度如此,心里面就有点儿忐忑不安。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人家皇室贵胄难以办成的事儿, 对于自己来说肯定是特别大的大事儿。

  “不知道王爷这个时候掩人耳目前来, 有什么吩咐?”

  “本王来这里既是公事也是私事, 前不久林大人献上的那张图纸,皇兄让人造出了大船,这大船果然不俗,本王从北边到江南足足缩短了一半的时间。所以本王奉皇上的命令想在江南设立船舶司,督造这样的船舰。这里面也免不了要让林大人帮忙。”

  林如海听了,心中一动, 自己坐的这个位置是一个有油水的肥缺,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自己暗地里投靠了新皇和眼前的这位赵王, 但毕竟不是心腹。这样油水大的职位不能再坐下去了, 再坐下去就是挡了别人的路。

  再说了,自己家有吃有喝, 贪一些银子也没什么用, 而且坐在这个位置上干活多又劳累,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还有人视作眼中钉。不如找一个清闲一点的官位坐一坐,一来能颐养天年, 二来能保全自己。

  所以明知道眼前是鱼饵,也忍不住想咬钩。

  “请问王爷,这船舶司主管何事?是在户部名下还是在工部名下?”

  赵王看林如海果然心动, 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这个……暂时还不好说,林大人也知道朝廷里面有什么事都是大家推诿扯皮需要花一阵子功夫,设了一个新的衙门也是如此。小王今天来这里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小王的私事儿了。”

  说到这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悄悄的跟林如海说:“小王来的时候回禀过太后,太后已然许了小王自主婚配。小王对林府的姑娘一直念念不忘,不知道林大人和小王有没有翁婿的缘分?”

  “这……”林如海捏着胡子,“不瞒王爷,热孝当中是不提婚配的,我那女儿受人家恩典养育了一段时间,我那小女也正正经经的拜过人家认做义母,可是不巧,前两天这位夫人刚刚去世。我的女儿非要给她守上三年……王爷,这件事儿……”

  “这件事该不会是您想了个法子来搪塞小王的吧?不知道这位夫人姓甚名谁,嫁给了何人?膝下有几名子女?住在什么地方?还请林大人把这些一一讲来。”

  “王爷别生气,并非是老臣搪塞,而这件事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生死攸关的大事,谁会拿出来搪塞人,更何况王爷贵为帝胄,这一桩婚事不管怎么说,也是我林家占光,王爷说我有何动机拿这件事儿来搪塞你。”

  赵王听了之后沉吟不绝,“不瞒林大人,小王到今天一直没能成亲,是想找一个与本王能诗歌唱和的女子,不在乎她出身如何,身体如何……小王这番心意,难道如今表露的不够明显吗?”

  林如海再想装傻瞒过过去却是有些困难了。

  “当时我大女儿回来跟我说,您和皇上当初在码头见过我小女儿一面,常言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您不过因为那一眼就要迎娶小女过门儿,这实在是有些轻狂……”

  “您不能这么说,当日小王确确实实是多看了几眼,可是天下美女多的是,远的不说,宫里面各种各样的神仙妃子到处都是,一张皮囊罢了,远远还到不了神魂颠倒的地步。之所以有这样的心思,完全是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拜读过令爱的大作。”

  说到这里,这位赵王将自己的一把扇子从袖子当中抽了出来。

  “不瞒您说,荣国府里面没有秘密可言,林姑娘的才气压过各家的公子,当然会令人侧目。当日林姑娘做的诗题的词都被小王弄到手了,小王读了之后甚是开怀,本来这件事儿都已经抛之脑后,可后来因为这些诗词对林姑娘颇为仰慕。小王虽然出身皇室,除了给皇兄办差,并没有沾染其他习气,林姑娘冰清玉洁,小王与她堪为良配。”

  说完之后将扇子打开递给了林如海,林如海直接转眼看了一眼,就发现这是女儿写的诗。

  这个时候能说什么?

  是责怪荣国府门户不严,还是责怪当日在码头上没能布置的全面。

  林如海瞬间像是老了十岁一样,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听人家的意思,是说女儿做的诗词已经被大家知道了,说不定京城的名声也不好听。

  这位赵王更是说出自己后院没有侍妾侧妃,愿意以正妃之位相待。又说太后是有名的慈和人,且久居深宫,被皇后和诸位皇妃伺候,也用不着王妃日日过去表露孝心,十天半月请一次安,坐半天陪着说话也就够了。没了婆媳矛盾,也没有后院纷争,这让林如海十分心动。只说如今有热孝在身,先口头上同意,其他的三年后再说。

  回到后院之后,林如海左思右想,不知道这一件事儿该怎么向两个孩子提出来。

  等到晚上实在是不得不提了,林如海才掐头去尾,把这位王爷表扬了一番,又笑着说这位王爷人还不错。

  宝琳没有说话,林黛玉倒是想得开,“既然如此,左右逃不掉,就这样吧。爹爹也不必自责,皇权就是如此,咱们违背不得。女儿并非像以前那样经常伤春悲秋,我也是有大志向的人,不会把眼光拘泥在后院。”

  林如海的心里才算是好受了一些,不像刚才那样强颜欢笑忍着难受把别人夸了一顿。而是实话实说:“这天下好男子多的是,但是爹爹看谁都不顺眼。因为他们都有可能把我女儿带回家去,从此之后留下老父亲一个人守着庭院。”

  林如海说完之后,林黛玉忍不住拿袖子抹了抹眼泪,宝琳之后放下筷子,拍了拍林如海的肩膀。

  “别想那么多了,我又不准备嫁出去,以后就陪着你。”

  林如海点了点头,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滔滔不绝汹涌澎湃。

  他们父女两个都是熟读诗书的人,经常伤春悲秋,泪腺比别人发达。宝琳只觉得这件事还真的到不了抱头痛哭的份上,眼前父女两个真的是以泪洗面。

  虽然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林黛玉还是要求爹爹出去转告那个人就说自己还是要守满三年孝期的。

  赵王答应了,就在前院科院住了下来,也不出门,每日写了诗词,让人送到后院。一开始林黛玉并不点评,后来因为写的太多了,忍不住评价一二。

  两个人就隔着门成了书友。

  宝琳看他们两个一来一去大佬是挺热闹的,忍不住问林如海。

  “外边那位贵客不是说钦差吗?钦差怎么不出去办案?留在咱们家算怎么回事儿?”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豺狼打不死,责怪狐狸干什么?这笔银子也只能到一个地方,皇上就是派了钦差过来,这笔钱也要不出来。”

  宝琳十分迷茫的看着林如海,见他这个时候用手指沾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分别是“甄”“太上皇”。

  宝琳顿时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钦差来这里是治标不治本,只是敲山震虎而已。”

  林如海点了点头,“咱们在江南留的时间太久了,为父想着不若想个办法到其他地方做官。要么是回京城,要么是到其他地方外放。江南这是一个是非之地,再加上为父坐的这把椅子又招人惦记,还是要早点行动才行啊。”

  宝琳抬了抬下巴对着外边的客院方向抬了抬。

  “爹爹,这里有一个好用的,您这个时候不用更待何时呀?”

  林如海的书生脾气让他转不过来弯,他总觉得这事找了赵王,往后在人家跟前都要低头。

  “不行不行,咱们现在别跟他扯上关系。为父的恩师如今在京城养老,你打点一些寿礼,咱们派人送过去,请那些同门师兄弟为为父说几句话,不管什么官职,只要离开江南就行。”

  既然如此,宝琳也不吝惜这些财物,那些俗不可耐的金银和十分难找的字画古本都收拾了不少,让林如海看过之后,分类收纳,将东西送到船上,看着船扬帆北上,父女两个才从江边回家。

  将来的前程现在有了转机,林如海的心情比较不错。看着宝琳的猎犬围着他们的马车跑前跑后,最后还在马车里心满意足的问了一句:“我听汪管家说你最近在学骑马?”

  “是的,学的不好。”宝琳觉得自己骑术还行,但是在这个时代,为人必须要谦虚一些。

  “学骑马也不过是世家子弟刚入门而已。到冬天了,衙门的事情少了,我就教给你如何玩鹰玩狗,若是明年春季咱们还在江南,到时候咱们爷俩一块儿去山中打猎。”

  没儿子不要紧的,有个身强体壮的姑娘也一样,林如海心中非常傲娇。心想那些同僚家的男孩,也未必比得上自家的这个姑娘。

  你们看不上姑娘,我还看不上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