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盛铭派偏殿已经聚满了人,外面的倾盆大雨依旧下着,偏殿又人员众多,加上阴天的大雨,气氛沉闷。
如今江君泽的神情也不满,冷声问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他逮到叶重岚这个罪魁祸首代掌门,质问之余,才注意到对方身边一直跟着个粉衣女子。
“这是当初看守安淬塔的全部玉徽派弟子,我不知究竟是谁欺负了人,索性全都带来,供掌门审讯。”
叶重岚诚意满满,江君泽却忍不住冷笑一声,反问道:“难道连这粉衣女子也是?”
褚荷忽然被提起,叶重岚却早有预料,介绍道:“这是我的道侣褚荷,在下自然是时时刻刻都要带在身边的……”
“呵。”一直没说话的江君屹却在江君泽身旁,忽然笑了一声,嘲讽道:“我还一直以为你的道侣是李无瑕呢……”
此番嘲讽却正好叫叶重岚身心舒畅,他倒也希望李无瑕做他的道侣,可奈何人家不同意,还偏要避着他偷跑呢?
“江兄说笑了,在下与他不熟。”
叶重岚怪会在众人面前避嫌,又冲江君泽抬手示意:“既是来解决问题的,不如请掌门移步?带在下去看看那名盛铭派弟子的伤情?”
江君泽点了点头,又拿起一旁的伞,先出了偏殿带路,却见身后的叶重岚却依旧将褚荷带在身边,两人丝毫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就算是道侣,也不必如此……如胶似漆吧?”江君泽对情爱之事不泛上心,见叶重岚与褚荷之间不分场合的卿卿我我,颇感不适。
偏叶重岚不舍情爱,又解释道:“她身子骨弱,一个人我不放心。”
话音刚落,褚荷竟还配合地轻咳了两声,一脸内疚道:“抱歉,打搅到你们了……”
江君泽难以抑制的白眼终于还是翻了过去,江君屹却像见到了什么新鲜大事似的,啧啧称奇,“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几人又撑伞顶雨来到了盛铭派弟子的寝室,江君泽走上前收伞敲门,语气也变得温柔道:“繁亦师弟,是我,玉徽派的人来了。”
房间内依稀可听见两人隐隐约约的对话声,随后一名盛铭派弟子匆匆跑来推门。
他一脸凝重地将门开了个小缝,见到门外的玉徽派弟子是叶重岚,并非欺负威胁他们的那个,才又将门彻底推开。
“师兄,请进。”他点头示意过,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褚荷却盯了对方一眼,忽然挽上了叶重岚的胳膊。
叶重岚瞥眸见过开门的繁亦,又默不作声,跟随两位掌门来到了受伤弟子的榻边。
“繁渲,可好些了吗?”江君泽看向师弟的眼神满是心疼,只见繁渲的腿绑着绷带,却瘫软无力的平铺在榻上。
他盖着一张小毯,点了点头,乐观道:“回师兄,已经不疼了,我哥说以后还是有可能站起来的。”
见繁渲受了这么重的伤,看面容却像是个十二、三岁大的孩子,叶重岚便知那日江君泽和江君屹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了。
玉徽派的弟子还真是比他想象的更有能耐,惹了这么大的事,竟还能无所谓的息事宁人,到现在他都还不知罪魁祸首是谁。
叶重岚事到如今却还不知事情原委,只好问榻上受伤的人。
“在下是玉徽派的代掌门,想问问在安淬塔里,玉徽派的弟子都做了些什么?”
没想到繁渲却支支吾吾,就被繁亦抢先道:“玉徽派本就是天下第一派,玉徽弟子自从来到安淬塔,就没有一天是看得起我们的。”
“盛铭派与玉徽派的站岗时间大多时候错开,有次繁渲去交接任务,正巧看到玉徽派有名弟子纠缠着浸月派师妹不放。
繁渲本没想管,他却像被坏了雅兴,怕繁渲暴露他品行不端,屡次三番的找繁渲麻烦。
此事在玉徽派几个弟子中传开,他们便帮衬着欺负繁渲,再到对盛铭派弟子的不满,加上两家门派本就积怨已久,已发生口角很多回了。
其中玉徽派内有个最厉害的弟子,他轻易不会动手,只激化矛盾,言语刺激我们如何窝囊,废物。
有次我实在气不过,与他争斗,他却不同我打,却暗自记了仇,偷偷将繁渲的腿给打断了。”
繁亦抱着繁渲,两兄弟的长相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以看得出兄弟俩的感情也很好,繁亦从始至终都是满脸的担忧之色,又把目光瞥向了叶重岚。
“我听说过玉徽派的掌门在闭关,你只是代掌门,所以欺负我们的那个人,我们没法儿告诉你。”
繁亦冷着脸,面对叶重岚说话的语气总能听出些刻薄的意味,叶重岚却多有不解,反问道:“难道在下作为代掌门还管不了门下弟子了吗?”
“对,你管不了。”
当着众人的面,繁亦便敢如此呛叶重岚。
现在他弟弟繁渲受了这么重的伤,险些残了,他的状态也不算好,供不出来那个欺负他们的人,怼一个文绉绉的代掌门却绰绰有余。
“我咽不下你门派弟子欺负我弟弟的这口气,也知玉徽派是名门正派,你能亲自来道歉,是个君子。
可那个玉徽派弟子的势力恐怕连你也不敢想象,我若把他的身份告诉了你,我们谁都别想活了。”
“……”
叶重岚沉默片刻,才做了副凝重的表情,江君泽和江君屹的表情也绝不算好看。
繁亦说的如此果断,害得连他们也有些忌惮,难道玉徽派如今真有弟子卧虎藏龙?连代掌门来做主了都不行?
“既然如此,玉徽派要怎样才能还你们一个公道?”
繁亦刚想开口,却被繁渲拽住了手腕,“哥,算了吧。”
他虽不想就此忍气吞声,可事到如今,难受的就只有他们。
繁亦只好叹了口气,道:“如若不是真心悔过的道歉也没有意义,有些公道追不了,凭我们能将事情闹大些,能让那人心中忌惮些便知足了……”
他话音未落,却换来叶重岚的一声冷笑,“我带这么多的弟子来,难不成你想就此算了?”
繁亦心下一惊,本以为面前这个文绉绉的叶重岚巴不得息事宁人,他额头处又渗出些冷汗。
“还是不想说?”
毕竟叶重岚本就是玉徽派的弟子,对方又怎么会不维护玉徽派呢?
繁亦心中不安,更不敢轻易将那个欺负人的玉徽派弟子公之于众。
却见叶重岚始终保持微笑,竟忽然转移话题道:“既然你的事不想说,那在下就有事要跟你说了。”
繁亦总有股不好的预感,可叶重岚又实在不像不讲理之人,见对方移步出门又稳定情绪,繁亦带着叶重岚走出繁渲的房间,两人又单独来到另一个房间。
“不知掌门有何事需单独跟我说?”他与叶重岚从不相识,很难有牵扯。
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瞬间让繁亦瞪大了眼睛。
“你可还记得安淬塔死了个昭天派的弟子?”
繁亦刚走进门,背对着叶重岚的身体已瞬间僵硬,他能感受到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叶重岚根本就不是个温润如玉,毫无脾气之人。
“那天我本是带着他准备一起去探亲的,可半路上我们走散,再遇到,他就是被挂在安淬塔的塔顶,浑身满是勒痕被碎木刺穿,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窟窿……”
说到这,繁亦已猛地转身,一脸惶恐地看着身后的叶重岚,他呼吸紊乱,瞳孔紧缩,显然是被吓到了,却还可以嘴硬。
“掌门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知道……”
“哦?我只是见你这么心疼你的弟弟,颇为感慨,我们都是当哥哥的,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繁亦险些不敢呼吸,外面大雨瓢泼,屋内沉闷至极,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点了点头。
“理解……理解……”
“理解弟弟死了的感受吗?”对方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一瓢冷水足矣让繁亦魂不守舍。
叶重岚却忽然间轻笑起来,又走上前去,不顾繁亦闪躲的拍了拍对方的肩,“别紧张,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话音未落,浑身颤抖的繁亦早已绷不住,刚想逃去推门,他却瞬间被叶重岚掐着脖子按在了门上。
“你自己也有弟弟,却为何要杀了别人的弟弟?”
叶重岚幽幽地看着他,那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却只有冷。
外面的雨疯狂的席卷,骤雨在愤怒地拍打着门窗……
“我没有杀他,真的没有……”
刚刚还坚毅的人,瞬间在叶重岚平和的语气里败下阵来,对方却显然不想放过他,手中的力气越捏越紧。
“没有?你猜我为何能找到你?势力、钱、权?我什么没有?!整个江湖都有我的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给的令牌,亲自带他去的安淬塔!”
繁亦瞬间再不敢隐瞒什么,叶重岚比他想象的知道得多,或许此次他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单纯的道歉!
“我只、做到这了,人真……不是我杀的……”繁亦被掐得连呼吸都困难,叶重岚才终于缓缓松了手。
“那是谁?”
面前的人虽一如既往地平静,可繁亦却已对叶重岚惶恐不已,他不敢瞬间说出事情原委,那是他这条命的所有筹码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你会杀了我?”繁亦尽量保持冷静地问。
“在下不是打打杀杀的人。”叶重岚如此回答。
“别伤害繁渲好吗?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繁亦如今无法再为自己的命着想,只担心繁渲的安危。
“我知道此命案并非你一人所为,官场断案还要分孰轻孰重,我很讲理,若你能如实回答,戴罪立功,也未必会丢了性命。”
“可倘若你知情不报,加以篡改,我也可以一掌拍死你。”
性命危在旦夕,繁亦岂敢说谎,他如实道:“除去昭天派弟子,此事其他派皆有参与,我们当时经常凑在一起,观察身手矫健的少侠,特别是被怀疑有麟霄丹的……昭天派弟子。
初遇萧临简,我们就都觉得他有麟霄丹之嫌,所以我负责带他……到安淬塔去闯塔。
可接下来的事我真的不知道,闯塔的事全权交由其他门派负责,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杀人,我以为只是去查他有没有麟霄丹。”
叶重岚认真且仔细地一字一句尽数听去,越听就越觉得荒唐可怕,又是因为麟霄丹,这小说里的每个人都要围着一颗假的麟霄丹转!
可执迷于寻找麟霄丹的设定却是他亲自写出来的。
怎可就这样荒谬地卷去萧临简无辜的性命?叫他如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跟他无关!
见叶重岚只字不言,眼睛却红得吓人,繁亦便急忙补充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计划找麟霄丹这件事的人,正是玉徽派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