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
消防车紧随警车到达,只是车子停在医院后门,也并没有鸣笛。
橘红色制服的消防员快速过了一遍地形,领队也立马安排施救方案。有消防员上到9层楼,企图从窗户往上攀到天台,扑倒并制服殷健。
同时为了防止意外摔落,他们在正下方的草坪处,布置了巨大的逃生气垫。
只是没想到还是被殷健发现了。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消防员来不及冲到天台,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殷健将人推了下去。
好在新型逃生气垫起了作用,成功接住了下落的两人。
其余待命的警车第一时间鸣起警笛,驶入医院楼下,好些穿着制服的警员冲到了天台,一把将殷健制服在地,利索地铐上了手铐。
“殷健,你因涉嫌绑架,故意杀人罪,我们现将你依法逮捕。”
趴在地上的殷健吃了一嘴灰,他面色灰败,目光中失去了高光。
他亲眼看着唐易在他面前跳了下去。
殷健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追随着那个青年,义无反顾。
嫉妒夹杂着各种情绪,在他心间翻江倒海,最终却又平复成一汪平静的海面。
至始至终,唐易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一眼。
那一刻,生活突然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四年,他为了唐易付出的这一切都像是打了水漂。
他去拍这个人的点点滴滴,他想方设法去追踪这个人的行迹,他砸钱去支持这个人的专辑,努力去刷存在感,后来他又计划了一切,赌上了所有。
他的喜欢都这样真诚了,居然连一个正眼都得不到。
为什么,唐易不能接受他,凭什么就是不能喜欢他?
喜欢难道是错的吗?
不会的,他没有错,他怎么可能错?
一直握着的手术刀也叮当一声,落在了水泥地面上。
殷健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警员将自己拷住,过了一会儿,殷健又突然发出一阵窃笑,笑得他几乎要流出眼泪。
“他死了,他死了……”
他被警员押送着上了警车。
上车之前,他回头看了眼这座无比熟悉的医院,颓然的神情却在瞥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时,顿住了。
救护车闪着灯光,鸣着笛,几个医生立马将担架抬了过来,快速检查了许向阳的情况,而后把他抬上了担架。
跟在担架边上的男人神情凝重,他看着医生给青年戴上了呼吸机,又是心疼又是不忍。
也不知道青年说了什么,唐易紧绷着的面孔总算是笑了出来。
周围是乱糟糟一片,熙熙攘攘,人影憧憧,他们相握的手,不曾松开过。
殷健默默看了会儿,眼底的不甘终究还是在这刻化作了自嘲,他转身上了警车。
*
许向阳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做了全身检查。
医生看着手里的化验单:“他没什么大碍,各项指标都还正常,之所以全身无力,是因为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剂量不是很大,静养几天,就能恢复了。”
“他哪里还发麻无力的话,可以热敷缓解下。”
唐易松了口气,应声答应。
拿着报告单回到病房的时候,许向阳正在刷手机。
「著名演员唐易被私生粉狂热求爱,甚至绑架其男友进行威胁,险些坠亡!」
他们的事情自然也上了热搜。
“卧槽?这年头的私生粉也太恐怖了吧,要人命啊这是!”
“警方当场逮捕了那人,故意杀人,估计牢饭要吃好几年了。拒绝私生,理智追星!”
“卧槽?唐易直接追着许向阳跳下去了?这是真爱了吧。”
“小情侣也太坎坷了吧……心疼心疼,希望后面都能顺顺利利!”
……
“在看什么?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唐易从一旁的洗手间打了盆热水,准备给许向阳热敷,他抽走了青年的手机,屏幕尚且亮着,微博热搜的红色页面很是瞩目。
唐易无奈:“还想着工作?”
“闲着无聊,随便看看。医生怎么说?”
青年也任由唐易把他的手机收走了,他窝在暖暖的被窝里,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又转头看了眼窗外,天气阴沉沉的。
“医生让你静养几天,哪里还发麻吗?”
唐易湿着手,绞干了毛巾,不断有热气从毛巾上飘出来,空气中的白雾清晰可见。
青年指了指右手臂上侧。
“这里。有点麻,感觉都没有知觉了。易哥,你现在使劲捏我一下,我肯定不喊一声疼。”
唐易失笑,他将热毛巾敷在青年手臂,又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行。我给你捏捏。”
手指细长,指尖温热,唐易的力道恰到好处,他给许向阳慢慢做着按摩。
这块地方是当初针管的注射入口,药物残留较多,效果最显著,同样的,因为殷健动作粗暴,这会儿青年的皮肤上留着一点青紫的注射痕迹。
唐易沉默地看着,指尖碰了碰那块青紫。
“疼吗?”
许向阳摇头,诚实道:“我没感觉。”
唐易低头,吻了吻那块青紫,像是这样,就能让伤口快些好起来。
许向阳眼底淌着温情,他望着唐易的动作,继而小声说道。
“易哥,那么高的高度,跳下来,你也会死的。”
“嗯,我知道。”
唐易低头,继续给许向阳按摩手臂,“我没想那么多。你活着,就最好。不然,就当是我跟着你殉情了。”
很轻很淡的一句话,却砸在许向阳心头。
他被网上疯狂谩骂的时候,没有哭过,他从天台上被推下去的时候,没有哭过。
可这会儿,一想到唐易跟着自己从10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暴虐了一把,他的眼泪就簌簌而下。
唐易伸手赶紧擦去青年的眼泪,他有些着急:“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医生。”
刚迈出步子,就被青年拽了回来。
许向阳喉结微动,声音有些哽咽又有些沙哑:“易哥。别走,我没事。我就想……抱抱你。”
唐易回身,默默瞧着许向阳,随后握住了青年的右手,力道逐渐收紧,抱住了坐在病床上的青年。
许向阳嗅着唐易身上那股熟悉好闻的雪杉气息,空落落的心脏终于安稳了下来。
两天后,许向阳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能跑能跳,脸色红润,他想早点出院,但唐易有些不放心。
“易哥,我真没事了。我这段时间,闻消毒水味都要闻腻了,我们早点出院,行不行?”
青年拉住唐易的手,像是小朋友撒娇一般,晃了晃他的手臂,眼神可怜。
唐易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冷着脸:“医生说你还要再住两天,观察下情况。”
“真没事了。”
唐易默默瞧着他,突然问道:“有什么感觉吗?疼不疼?”
许向阳茫然:“什么感觉?啊?”
青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扭头,便见唐易正轻轻捏着他的手臂,靠近青紫针眼的位置。
下一刻,唐易松了手,冷冷道:“不准出院。”
许向阳痛苦地嗷了一声,恨恨地抱住了枕头,露出两只澄澈的眼眸,眼底藏着几分祈求。
唐易心头微动,但还是冷硬地拒绝了。
然而当晚。
他的手机上,收到了葛素给他发来的一条微信消息,一张照片,没有任何文字消息。
点开,卫海市人民医院,病危通知书,病人姓名,许昆。
许向阳神情一僵。
*
他们赶到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医院里亮着白光,没什么人。
距离上次见到葛素,明明才过去了不久,那时候的她一身优雅裙装,风韵犹存。
然而,如今的她却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黑发已经藏不住银丝了,她的眼尾都透露着疲惫,神情有些木然。
她披着件小披风,等在医院门口,远远的,她便瞧见了许向阳,葛素冲他挥了挥手。
她的目光在瞥到许向阳身后的唐易时,有一瞬的僵硬。
许向阳喘着气,跑得很急促:“妈,爸的情况怎么样?”
葛素拢了拢身上的小披风,带着两人往医院里走。
她的声音很平静,直截了当开口:“肺癌晚期,他现在在ICU。”
“之前,我记得爸总是咳嗽,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
葛素摁亮了电梯的上行键:“嗯。老许以前总觉得咳嗽是小毛病,我让他去检查,他不愿意。一个月前,他在家里吐血了。”
“叫了救护车。一查,肺癌晚期。医生说,他的情况只能保守治疗了。”葛素声音微颤,她吸了吸鼻子,勉强控制着情绪。
许向阳明明戴着围巾,穿着厚厚的外套,这刻却还是觉得冷。这医院像是一座巨大的冰窖,不断有阴风罐进他的脖颈。
只能保守治疗,其实就是情况严重到只能等死了。
青年的面容失了血色,他有些站不住了,是一旁的唐易默不作声地牵住了青年冰冷的手。
手掌处暖融融的温度,让许向阳好受了许多。
三人上了电梯,葛素摁了楼层,一路去到ICU病房。
这会儿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他们只能隔着玻璃,看到躺在其中的许昆。
他瘦了很多很多,颧骨突出,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身上穿着一套病服,各种医疗管子插遍了上身,隐约可见纱布上的斑驳血迹。
一旁的心率监测仪正跳动变化着心率情况,他的心跳频率都慢到了40以下。
许昆的呼吸很微弱,隔着玻璃,几乎瞧不见他呼吸的起伏。
尽管许向阳有心理准备,可直接看到这样的情况,他还是有些忍受不了。
青年伸手捂住了嘴,紧紧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