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后林屹言去浴室冲了澡,回到卧室,床头手机不停在抖,拿起一看,是许子东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第一张图,是一大盒包装精致的茶叶,看起来盒子都有十斤重。
划走。
第二张是一个高层落地窗夜景,透明的玻璃窗外,斑斓的霓虹灯和高架桥上闪烁流动的车灯交相辉映。
拍得什么,林屹言又划走了。
第三张,是许子东贴着狗的自拍,后面是刚刚的高空夜景。
一人一狗,看起来很和谐,林屹言发了个竖拇指的表情。
林屹言又端详了照片,把照片拉大,放大看狗的眼睛嘴巴,以前嘴巴那圈毛还是一样,只是上了年纪,虚着眼睛,眼皮都半耷拉在眼珠上。
想起当初,林宜青抱他回来时,还是很小的一团呢。
时间的流速突然变得十分具象化了,人的十年似乎一闪而过,而对于小狗来说十年已经走了很久。十年前还只是一团毛绒的小狗,吐舌头要吃的时蹦蹦跳跳,很有精神,十多年前的林宜青也是那样。脸蛋比现在更圆一些,十几岁的时候整个人轻轻地挂在他身上,喜欢嘟嘴撒娇,整双眼睛闪闪的,皮肤和头发都在阳光下透出光泽,独属少年人专有的光芒。
但他最后一次拉过弟弟时,那个重量突然变得好重好重,人还是那个人,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脸颊更清瘦了,眉下的那双眼睛也藏起来了,裹在风衣下分辨不出有什么情绪,像团捂不化的雪,可轻轻一碰又会塌掉。
林屹言划掉了消息,又退回来,存下照片把人截掉了,留下了狗的照片。
手机另一头的许子东,并知道自己这个主人的大脸被当成多余背景,呼噜了一下狗的头,说:“还是咱们爷俩好啊。”
当年林宜青找上门,差点让他吓掉下巴。
这事发生在林宜青快登机前一周,许子东收到一条见面的消息,署名写着林宜青,到了咖啡厅林宜青已经坐在那里了。
不知自己面临什么的许子东毫无防备去赴宴,到了发现真不是恶作剧,又惊又疑地笑着坐下,搓搓手说:“弟弟好,你点喝的没有?”
林宜青推过来菜单,脸色像是上了层霜。
许子东随便勾了个喝的,满是笑意地示好:“弟弟怎么有我的联系方式呢,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宜青用搅拌勺慢慢搅动杯子,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翻我二哥通讯录找出来的。”
许子东心里疑云盘旋:这什么意思?你有你哥解锁也能随便翻他手机,我就当你们兄弟关系好,关系再好哪能因此找上我?
许子东还在笑成个不谙世事的好脾气样,服务员端过一杯拿铁,他接过说谢谢,喝了口,等对面发话。
林宜青一直垂眼看着杯口,开门见山地说:“我长话短说,我要出国了。”
许子东还云里雾里,不过面子还得装,笑着说,“出国好啊,弟弟前程远大,我也准备明年出去看看,话说弟弟你准备去哪里留学啊?”
林宜青压根没想和他拉家常,掀起眼皮看过去,“你是聪明人,和二哥走得近,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我出去后不准备回来了,相当于断了这里的一切。”
许子东笑容一僵,还想继续演,但林宜青不想浪费时间,直接说,“你在警校附近的出租屋楼下遇见过我几次,还有次我和林屹言在电影院遇到你,你立刻从影院退了出去,都检票进场了,其实根本没必要。”
“我哥是那样的人,是我逾矩在先,但我不想在他身上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
许子东听了最后一句,吊儿郎当的笑容一挥而散,脸色一下变得十分正经,他不笑的时候面部并不显得亲和,倒有一丝冷酷。
他放下手上的茶杯,合拢手掌:“弟弟,这就是你找我出来的理由吗?”
林宜青点点头。
“老林这个人吧,我打小就认识他了,”许子东瞧着面前的人,慢慢移开自己的视线,看着咖啡厅每张桌子交谈的人,语气平淡,“他这人就是看着冷,但耳根子相当软,我以前和他一起打架,明明不关他的事,他懒得解释就帮朋友认了,但前提是,他信任你这个人,这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许子东停顿了一下,轻轻转过下巴看回来。
“你哥他知道你要出国吧?”
“知道。”林宜青说。
许子东思索了下,看着眼前的人红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更是淡淡的,“话我不多说了,今天咱们这面就当没见过,也祝你以后顺利平安。”
离座时他突然回头,看着正在擦干眼泪的林宜青,笑着说了句,“老林他只是不爱说,不代表他不在乎,这次钱就我付了。”
这么久以前的事他怎么就历历在目呢。
许子东看着眼前的狗,越看越觉得这狗的眼睛有股看破红尘的高洁,抱紧了狗心痛地想:西瓜,你说我这都是遇上什么事啊,那是人家命里的定数,我不能卷进别人的因果里啊。
被腹诽了一番的林屹言躺倒在床上,沾上枕头就睡,做了个不错的梦。
很不巧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来案子。城西的一个工厂旧址发现了尸体,需要立案调查现场。林屹言到现场时,刑侦队已经封锁了抛尸点,应若臻站在警戒线外,目光凝重地看着这一带,黄既闻吊着个偌大的黑眼圈,一脸生无可恋。
这里是已经废弃的旧工厂,这几年做文化建设,政府审批通过了旧厂区的翻新项目,准备改成文创园区,目前还在规划阶段,最近拉了个施工团队,先对厂区进行初步清扫和道路整改,没想到一挖,还真在厂房旧机床边的排水沟里挖出来尸体。
挖到的工人似乎有些兴奋,从报警后到现在,招呼了一群又一群看热闹的工友,将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现在是什么进度?”林屹言一来就问。
应若臻推了下眼镜,他刚将一群冲上来看热闹的工人撵走了,但止不住发现尸体的消息早传遍了施工团队。
“不是第一作案现场,我们赶到时无关人员太多了,现场很乱且线索有限,技侦和法医正在检查尸体,不过,”应若臻抬眼示意林屹言低下头,林屹言稍微凑近,他压低声音说,“以尸体外形就可以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不超过48小时。”
林屹言皱起眉,这里挖出来尸体本就奇怪,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早年抛尸到这种没人管的厂区,可现在这个情况,说明凶手是故意抛在这里,这一行为不符合常理,不是个普通的案子。
一旁的黄既闻打了个哈欠,缺乏睡眠让他整个声音吊得没劲:“出现得真是时候,我才补了半个小时觉,看来这个周末又得加班了。”
“死者身份确认没有?”林屹言问。
“还没有。”应若臻说。
林屹言疑惑地抬起眉毛。
“他脸上划痕太多了,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作案手法很残忍,”黄既闻走过来,耸起肩回答了问题关键,“最近没有报失踪的,只有等尸检报告了。”
林屹言眉上的阴云更沉了,抛尸,作案手法残忍,不管哪一项都是个大案子了。
“能不能先控制施工团队的人,别离开厂区?”林屹言点出一个重要问题。
这句话传递了一个恐怖的信息,那就是凶手很可能就藏在这些到处乱走的工人中,甚至可能就在警戒线外那些看起来探头探脑,满脸好奇的安全头盔下。
“不太可能,”应若臻目光沉静,林屹言的猜测他也思考过,一开始就找施工单位问了情况,“这是建设集团外包出去的短期工程,我刚刚问了,他们这都是来打零工的,厂区太大而且人太杂了。”
“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黄既闻说。
“现场在哪,我去看看。”林屹言挽起袖子,刚想转身,后面的厂房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他还来不及回头,一股热浪风暴向警戒线边缘直冲过来,狂风席卷过的灰尘立即拳头一样打在他的脸上。
上午九点四十一分,城西郊区发生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浓烟滚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