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无血之血>第35章

  周末总下雨,天气回冷,小语心心念念的划船只好一再搁浅。面试结束后等上会,林宜青处理完院方团队邮件,看起z大附近的房子,在租房软件上划来划去,最后停留在一套二居室上。

  整体的布局和结构很眼熟,怪他过目不忘的记性,去了一次就知道那是林屹言的小区。租房信息除了层高和家具配件,装修布置的可视3D图景里,还能看到实木餐桌的桌角安了防撞贴,卧室门上有防夹手的毛绒门挡。

  他看着房源的简介,上面写着,地段安静,装修温馨,给你一家带来舒适宁静的一家三口生活。

  林宜青拇指一划,关掉了租房软件,好大的口气,平静的生活,平静是多么不可求,生活处处是陷阱只要踩进去一点就是万丈深渊。大哥离世后,一个家都处在诡异的不安中,追悼会现场,有个面容模糊的男人站在林宜青面前,黑西装上插着一杆钢笔,男人说,建业他们一家最终还是这样了,旁边人说,不是还有和二儿子顶着吗,那人说,那始终是差得远,他们家这个二儿子就算是……后面的话林宜青完全听得耳里蒙纱,就一脚踩到冰渣子上,电击般的痛沿着脊髓密密麻麻地爬上头,本来沉闷的脑子豁开了个口子,他向前撞过男人的肩膀,男人突然被撞,不解地看他,林宜青眼睛横着一扫,说你后面是不是有人,男人一回头,后面空空荡荡。

  林宜青看着男人错愕地转过头,毫无一丝抱歉地说,“哦,原来没人,我还以为看到鬼了呢。”

  他和这个男人吵架,最后还是林屹言来收拾了残局。

  林屹言再出事时,他真的觉得要了命,当他看到林屹言躺在呼吸机边上时,他一下觉得天地颠倒,直接把他拦腰击垮。

  就像听到大哥的噩耗传来时,他压根不相信,下意识以为是诈骗电话,要叫留学生汇钱去的骗术很多,一定是这样的,挂了电话后他倒希望是诈骗电话,把他骗的倾家荡产也好。

  他突然恨起自己来,恨这么多年的分别,以前无法想象自己眼睁睁看着林屹言结婚成家,却忘了他二哥选了个出生入死的卖命工作,看一眼就少一眼。

  就像大哥,一旦踏入军旅后就是永别,穿上戎装后就一辈子投在了边境。

  他本该早点意识到的。

  苏小纭告诉他,大哥生前的纪念品还有荣誉,都被官方整理成了一个完整的影音记录,相册还有纪念录像,完整的四四方方的大盒子装着,放在三楼大哥的旧屋。

  林宜青进去时,整间屋子弥漫开藏香的清幽气息,苏小纭说她隔段时间就会来打扫,点上一盅香,防虫防霉。房间有个小相框放了一张林宜青小时候和大哥二哥的合照,第一次见到时林宜青很震惊地指着这张照片,说自己怎么没见过?苏小纭说,这是你二哥拿出来的,他十岁过生日时留的,收在他自己的相册里,家里的相册这些年都是各管各的。

  林宜青一点也记不得了。这张以林屹言为主角的照片,他却站在画面的右侧,在相机亮起的那一瞬间侧过了脸,林宜青站在左手侧,抿着嘴浅浅地笑,身后的大哥的双手放在两个弟弟的肩膀上。

  飘散的香料味道浸入房间的每个角落,充满残旧又不真实的气息,大哥早年间寄回家的信物中总会有藏香,整个别墅会在秋天一直被这种宁静安神的香味烘蕴。

  林宜青看着照片里的年轻的兄长,落下泪来。

  对不起大哥,我还是很爱二哥,我很想念你,也好想他,可是我们家已经这么不幸了,他明明只是想要做个好哥哥,可是我爱他,非常自私地爱他。

  苏小纭又说,天气晴的时候就出去吧走走吧,主城早就大变样了。总算在一个月后等到一个完美的晴天,林屹言腾出了个周末,带着小语和林宜青,去了人民公园,初春的阳光和煦地照下,公园里不少举家出游的一家三口,划船售票处排起长龙。

  林屹言去排队了,林宜青就拉着小语在湖边的公园凳子等他,小语看着林宜青一会儿,说:“小叔,你脸好像有点红。”

  林宜青摸了摸有点发烫的脸,心想可能是昨晚失眠没睡好着凉了,今早起来脑袋有点晕,安慰道:“没事,我是太阳晒的。”

  林屹言排过了一会儿抱歉地走过来说:“你有带现金吗,划船要交定金一百块,我忘带现金了。”林屹言周五加过班,从值班室冲了个澡就出门了,身上除了银行卡就剩手机,偏偏掏空了全身口袋,愣是一分钱现金都没找出来。

  林宜青才从国外回来,还没被国内这种放弃现金的习惯所影响,他一直钱包随身,翻出钱包正准备掏现金,小语在旁边吃着棒棒糖,租船码头人头攒动,一个不注意,林宜青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他向前踉跄了一步,被林屹言扶住了肩膀。

  人是站稳了,手里的钱包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出来一个玩意儿,人来人往步伐杂乱,就在那个小东西要混进路人的脚步里消失不见时,小语眼疾手快地上前蹲下,伸手捡了回来。

  从脚步中救下失物的小语很开心,拿在手上高高举起,对着林宜青大声说:“小叔你的纽扣掉了!”

  林宜青和林屹言皆是一愣,两个人同时看向了过去。

  那个近乎是完好无损的心形纽扣,在阳光下闪出一丝亮晶晶的光。

  林屹言眯起眼睛,电光火石间,一瞬的直觉便认出了那是他衣服上的扣子,而林宜青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不知道要不要接过来。

  小语端起纽扣小心地抚摸了上面的纹路,说:“这个纽扣好漂亮啊,但是和宜青小叔你身上这件衣服的扣子不一样诶。”

  林宜青慌张地笑着,蹲了下来,小语举起扣子还在观察,看了一阵,放回到林宜青手心说,“给你小叔,我有个小熊的肚子上也有这样的爱心扣子。”

  林宜青接住了纽扣,身后冷汗直流,只好把这个毫无意义的证物再次放进了钱包。

  林屹言什么都看着眼里,心多跳了两下,那件衣服他上个星期还穿过呢,黄既闻问他怎么穿缺一颗纽扣的外套,应队站在一旁帮他回答了,“那是林副队勤俭持家。”

  林屹言才值完班,准备回家补觉,对身上的衣服不太在意,本来这个牌子的工装外套就以耐用为特点,穿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当年纽扣的离奇失踪,他从别墅搬出来清理衣物的时候才发现,搬出来后他的房间改成了小语的玩具房,不常回去,没想过找。

  从别墅搬出来那天,他是觉得蹊跷,因为那个口子断线的地方,不像是洗掉脱线,而是整齐的截断面,像是干脆地一刀剪了下来。

  黄既闻忽然注意到林屹言口袋上的领标,感叹道:“林副队你这件外套还挺值钱,挂二手能赚呢。”

  林屹言一听,熬了大半夜的脑子稍微放松了点,开玩笑说,“谁买穿过这么久的外套啊?”

  “你不懂,现在这个牌子的古着可值钱了,林副队你年轻的时候还挺潮的。”黄既闻已对他刮目相看,想着林副队整日不归家的劳模形象,以前也还当过阔气的少爷。

  林屹言搞不懂什么是古着,但是一听这话,笑骂了一句:“说得就像我半截身子入土一样。”

  兜兜转转原来纽扣没掉。

  林屹言在这个尴尬的空档,去付了押金换了船票,他察觉到弟弟的脸色,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手里提着救生充气背心,给小语穿上,说,“小语要坐稳啦,我坐前排摇桨,你和小叔坐后排。”

  小语乖乖听了安排,和林宜青坐上船尾。

  人民公园的手摇桨游客船颜色艳丽,外舱刷漆的颜料东一块西一块地脱落,木头船桨手柄被磨得光滑平整,捏起来滑溜溜的,小语一上晃悠悠的船,也要划桨。

  林宜青慌神了,忙说,“小语让我拿桨。”

  小语不肯,紧紧抱住桨,“小叔我会划!”

  林宜青只好说好,张开手臂在女孩旁边护着,清冷的湖面下藻荇交横,草叶细密,根茎缠绕,像在无边无际的绿意波浪,早春的阳光透过常绿乔木的叶缝,随着水面波动的木桨,在墨绿的镜面上跳动。

  周围很多年轻大学生,又或是亲子出行的,彩色的小船一只只穿过石桥,随着摇曳的绿风树影在湖面荡漾,小语划着后面的桨,指挥到林屹言说,“二叔我们要朝一个方向用力。”

  林屹言认可小船长的话,笑着说没问题,小船在湖面逗留了大半个小时,小语划着也累了,松了桨拨弄起水面来,水草绿色的叶尖在阳光下晃悠,她边玩水边说,“其实我一直知道奶奶在骗我。”

  林宜青一听,探过头,明白这个奶奶说的是苏小纭,以为是没带她划船的事,没想到小语拨动着水面,平静地说,“奶奶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回来,但我知道爸爸不会回来了。”

  前面拿桨的林屹言松了手,神情郑重地转过身来。

  小语抬起头,女孩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说:“妈妈说,爸爸是一个伟大的人,我应该知道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爸爸去世了,他不会回来了。”

  她抬起眼睛,亮亮的眼睛望着林宜青,说,“小叔,你去了国外那么久,你知道吗?”

  林宜青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抚摸她的头,“我知道,小语,你妈妈没有骗你,你爸爸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小语将自己的手放在林宜青的手上,一大一小两个手掌像叠罗汉一样,小语先噗哧地笑了,女孩天真无邪地看着林宜青说:“小叔你手好凉啊,你是不是小雪人变的?”

  林宜青也笑了,说:“是啊,我不能晒太阳的,晒多了就会消失不见。”

  清粼粼的水色中,四周环绕游人欢笑谈话,三人划完船,回到岸上在公园的小摊上,买了一个彩色的棉花糖,做成了圆圆的粉色的一大朵,小语照例举起第一口,递给林宜青,林宜青咬了一小口,笑着说,“好甜。”

  棉花糖又举到林屹言跟前,林屹言蹲下笑笑,说,“我不爱吃这个。”小语嘟嘟嘴说,“你们两个好不一样啊。”

  林屹言开车将小语送回了小语母亲家,他又载着林宜青回了别墅,苏小纭不在家,他算着陪林建业去医院定期检查身体了。

  林屹言进门后,视线灼灼看着林宜青开了口:“我有话和你讲。”

  林宜青换下风衣走向餐桌,拿起烧水壶掺水,留给林屹言一个不在意的背影,示意他在听。

  林屹言看着他的后背,知道弟弟这是抵触他接下来的话,可他一定得说:“那个纽扣,是你从我衣服上剪下来的,这么多年一直留着。”

  林宜青低头倒完开水,捏着茶杯,抬眼看了他哥一眼,没什么恼怒地直接承认了,“是,我一直留着。”

  见林屹言还要说,他马上接着讲了下去,“我对你念念不忘,还和十几年前一样,是个想着自己亲哥哥自慰的疯子,这次回来也是因为你,你想得都没错,我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林屹言被这一通话逼得一下哑口无言,沉沉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艰难地问,“你这些年就没有遇到其他人吗?”

  林宜青露出一丝微妙的嘲笑,轻飘飘地说,“有啊,没什么结果。”

  他心想,我不仅想在别人身上找你的影子,还想从这些缝隙里拼凑出一个曾经的你,但最后发现那都不是你。

  他说完靠着餐桌坐下来,眉宇间透露许多疲倦却释然的气息,不急不缓地来算这笔他欠了多年的旧账,“林屹言,我是放不下,但是你也不需要担心我再缠上你,我回来不是破坏平静的日子,你不用对我心怀愧疚,也不用专程对我好,我现在头脑清醒,不是当年哭着谈爱不爱的小孩了。”

  林屹言一听他的口气,心一下堵到嗓子眼,他强迫自己狠下心问了下去,“你妈妈说,你回国前才签了入职协议,毁约赔了一笔钱才回来的,你这样赌上你的前程,放弃了在那边的一切,如果是因为我,我怎么还能站在这里不为所动,你做的这一切,到底想没想过值不值得?”

  林宜青不知自己离职的事已不是秘密,可是他哥问他值不值得,那怎么是可以用天平来衡量的,几千个日日夜夜,他都要被想念磨平了,现在这个人还要问值不值得。

  林宜青鼻子一下酸了,哽着声音说,“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是,我是因为你才回国的,你知道我看见你戴着呼吸机躺在床上,是什么心情吗,林屹言,你要是死了,我真的一天都活不下去了,一想到你有可能出事我一天也睡不下去,我现在想清楚了,只要留在你身边,偶尔能见到你就好,以后你结婚生子,我就买一套房子在你家楼下,还能帮你的小孩辅导功课,我就是想回来当你弟弟了不行吗,你能不能别赶我走?”

  林宜青说完泪水不断向下滚落,林屹言一下站起来,走近撑在桌边,几乎压抑不住怒火,压低嗓子沉声说,“林宜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全都清楚!是我一厢情愿,但是那又怎样?你当你的好哥哥,我就当你的好弟弟,一步都不会迈错,”林宜青满眼泪水,手指抓紧一旁的椅子把手,像是把毕生的力气地喊了出来,“是我自己选的,我也不是找你要结果,林屹言,你不爱我,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你的不一样,那不是爱,如果你爱我,你不会问我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你只是对我分不清边界,只是因为我是你弟弟,你可以任由我做任何事,但你不会爱我,就和我爱你一样。”

  “以前我自私地希望你是我的恋人,”林宜青在泪光中,长长地呼吸了一口,“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们还是做兄弟的好,这样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他看着自己的哥哥的轮廓逐渐模糊起来,曾经他在朦胧睡意中也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他从被窝里一伸手,就能接到一个温暖的拥抱,但他如今已经不会接到那个拥抱。

  他至少从分开那年就想明白了,林屹言当他哥哥,一直纵容他的一切,宽怀到一点也不会干涉他的决定,那不是一个恋人应该有的感情,无私到充满悲悯,只是一个兄长无底线的纵容。

  林屹言此时站在他的面前,他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一点点走近,他急切地想要挣脱出去,可是那个人还是像湖水一样将他包围住了,像今天见到的那团密密麻麻的水藻,长在平静的湖面下,分不清每株的根在哪,就像他们密密麻麻的过去,全都绞缠在一起。

  林屹言的声音还是那样沉静,边摸着他头发安慰道,“你身体在发热知道吗,是不是生病了,我今天应该早点该注意到的。”

  又是道歉的语气,林宜青知道,就算是聪明如他的哥哥,也无法欺骗自己,哄他开心,像宣誓一样说我爱你,像每一个平凡的情侣一样说我爱你。

  林宜青在那样的怀抱里,闻到很多次的熟悉的气味,他喃喃说,“你能不能,就留我在这里,不要赶我走?”

  林屹言沉默了好一阵,长长地叹过气,说,“好。”

  林屹言手抚在林宜青的脖子上,捧住他的脸,手掌里温热的肌肤下传来轻轻跳动的脉搏。

  “林宜青,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林屹言看着他的眼睛,沉重的语气像是道别,“过去很多年我一直在想,这些年我一直认为我做错了……”

  嘟嘟——嘟嘟——

  突如其来的来电提醒响起来,急促地从林屹言的口袋穿过来,打断了他正在说的话。

  林屹言凝重地看了弟弟一眼,终于是放下手从口袋里接起电话,口气立刻转换成工作时状态,平静地应下来好几声。

  林屹言转身轻轻俯身,很抱歉地扶住他的肩膀:“我工作上有急事要立刻回市局,你一定要记得吃药。”

  林宜青垂下手吃力地点点头,眼前的世界已经随干掉的泪水恢复清明,自己的额头被略带茧的手指试探了一下,那双手不舍地抽走离开了。

  整个别墅又变得冷冷清清,林宜青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反复想着林屹言没说完的最后一句话。

  什么叫一直以来他做错了?他能做错什么事,不就是一时冲动和自己上床,然后控制不住情绪不稳定的弟弟爱上自己,他现在把事情都归在自己身上,更让以前的自己像个笑话了,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谈了个自以为的恋爱,是啊,稍微正常点的人怎么会想和自己亲弟弟谈恋爱?

  手里端着的那杯热水凉了,林宜青起身,脑子也像放凉了,僵硬地直起身子,上楼回房随便翻了个退烧药吃,睡了个昏天黑地。

  苏小纭晚上回来时没什么动静,林宜青体温差不多退了,到了晚饭时间,林建业没胃口,晚饭就只有母子俩人吃,林宜青只吃了一点,很快就准备回房,穿过客厅时,林宜青忽然在客厅背景墙的置物框里,注意到一个纪念品。

  一个非常老土的,带着他读博学校标志的纪念徽章。

  看林宜青对着电视那边出神,苏小纭探头看过去,一下明白了儿子在看什么,低头收拾起碗筷,不动声色地解释道:“你看到了那个纪念品对吧!那是你二哥从美国旅游带回来的。”

  林宜青诧异地问:“二哥他去过美国?”

  “对啊,”苏小纭手上的事情没停,微笑道,“你二哥前几年休假的时候去的,他那个工作不是很忙嘛难得有个假期,我问他怎么不和你联系,他说你忙啊就不去打扰了,他就是随便去逛逛放松心情。”

  林宜青看着那个粗糙的纪念品,呼吸越来越紧,刚刚降下去的体温好像又要重新烧上来。

  什么随便出去旅游,他二哥在体制内,护照都是上交的,出国都要审批打报告,怎么可能是随便挑的地方。

  纪念章就这样躺在背景墙的角落里,和一众宝贵的收藏放在一起,只占了个很小的地方。

  林宜青站在走廊望过去,那几秒好像非常长,长到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一下,像是新鲜滚烫的血液挤满整个心腔,每一次跳动都沉甸甸的,然后他捂住自己的心口,转过头走上楼梯,没有回头地走向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