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在水扑哧一声笑出来了,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发现叶星河嘴角也勾着一抹笑。

  她不屑开口:“刚才我还不信,现在看,你们做事还真是太拖拉了。”

  自从上次苏蔓文挑拨未遂之后,池在水同苏蔓文便再没有联系,两人间的关系自然也停留在那时的冰点上。这会儿猛地一交流,池在水自然很难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可碍于等下还要同她要账号,有求于人,怎么也得耐下心来好好讲话。只是池在水不是个会演的,即便强压着性子,脱口而出的话也不怎么好听。

  苏蔓文也听出是池在水,“嘶”了一声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话:“把手机给她。”

  “开的免提,”池在水不屑,接着说,“不过你要说的如果是粉丝的事的话就可以不用说背景了,刚才我们都看到了。”

  苏蔓文说:“那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啊?”这下轮到池在水震惊,她不由得问,“可遇到这种事粉丝一般不会和公司联系吗?”

  苏蔓文的语调突然降下来了:“负责和粉丝联系的员工现在还没上班。”

  一句话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叶星河和池在水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偏过头去看天光大亮的窗外,紧接着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些荒诞。

  手机看久了,任谁都会觉得两眼干涩。然而揉揉眼睛再睁开,屋子里的光线明显暗下来了。转眼瞧去发觉日头都快落下去,可屋内的两个人这一天里甚至没有迈出房门一步。

  叶星河这一天只有一场戏,在一页多一点的位置,因而要等前面拍的差不多之后再通知她去化妆。正常来说哪怕布景再慢再耽搁,那一页戏半天也该拍完了。

  然而等到黄昏日暮也没收到半点消息。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陈臻不在状态频繁NG,直到这会儿才拍了半页多一点。

  可是人终究不是铁打的,即便进度没有赶上,可是所有人也是兢兢业业在室外站了一整天。导演念及演员不在状态,干耗着也只是浪费时间,索性收工,叫所有人都回去休息。

  可第二天戏还是要拍的,但一个人的演技却不能在一夜之间提升。第二天叶星河却没了这么好的运气,清晨便要去化妆。

  池在水被叶星河赶回去学校读书,便是想跟去也分身乏力。

  这场戏演的是余连意大胜敌国班师回朝后皇帝给他开的庆功宴,席间他借口醉酒离席散步,却无意间遇见同样在散步的于千应。只觉她同多年前离世的敌国和亲公主眉眼相似,一时间惊为天人。

  可导演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咔”,演员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戏,拍摄进度却一直停滞在这里。

  又是一遍开机。

  剧情中正值冬季,叶星河身披一件墨绿色薄氅,身侧是披着件赤红金丝大氅的殷锦,二人坐于湖畔相谈甚欢。陈臻要从不远处走进,在瞥见叶星河侧脸时停滞,再更加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侧。

  片场一片寂静,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注意力紧紧落在三人身上。

  导演余从安紧盯着监视器,眉心紧皱,面上是散不尽的愁容。尽管她资历不算深,可也执导过十几部戏。但是纵观她之前的职业生涯里,还真没遇到过陈臻这样的演员。

  监视器里陈臻先是步履匆匆,进而站定,再大步流星的往前。行进间没有丝毫仿若望见故人的讶异和惊喜,等镜头移到他面上,更觉他眼神木然空洞,没有分毫感情。

  简直朽木。余从安在心里骂着,叹了口气开口:“咔。”

  数不清是第几遍咔了。

  话音才落,楚玥连忙走上前去接过叶星河身上披的薄氅。即便此时已是秋日,可冬衣穿在身上,人也难免觉得燥热。叶星河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汗,眼角的妆也有些许晕染。

  化妆师也凑过来替她补妆。一旁的殷锦也是同样境况,然而她眼尾却不似叶星河一般平和,反而尽是烦躁。下一秒她便抬手推开身前的化妆师,大步流星走到余从安身侧。

  那边余从安正一遍又一遍的给陈臻讲戏,只觉口干舌燥。同样得话她掰开了揉碎了讲了无数遍,可似乎到了陈臻那里便有些失真,连皮毛都展现不出来。

  她恨不得上去替他演。

  言语间只觉有人走近,余从安转过头去一看,便瞧见殷锦朝她走来。

  “殷老师。”余从安说道。

  殷锦却没有丝毫和她客气的意思,只是说:“这样下去可不行。”

  原来为了方便殷锦后面的档期安排,《余意为怀》剧组把她所有的戏都排在前面几天,想着叫她抓紧拍完抓紧杀青。没想到好心却办了坏事,她昨天一天都蹉跎在片场,看导演一点一点从头教陈臻演戏。

  余从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殷锦又说:“演不了别叫他演了,要么换演员,要么改剧本。”

  余从安迟疑:“这......”

  然而殷锦只扫了她一眼:“没有第三个办法,你不想和资方说,我去说。”

  叶星河还在原地坐着,视线落在湖对岸断裂破败的栏杆上。原来这造景虽然影视剧里瞧着精致好看的很,可实际上早就有多处损毁。

  本该粘在墙面上的木质纹样实际上早就脱落,只留下一点同还粘住的部分藕断丝连。地上铺着的砖石也有好些地方碎裂,但凡谁仔细看看,便能觉出这地方的破败不堪。

  可这几句话倒是全被她听去了。眼神微暗,却也长出口气。

  原来她昨天虽听说陈臻业务水平差,耽误大家时间,可却没想到竟差到这种地步,一条戏二十多遍还不过。早也有些许不耐。只是陈臻是制片方找来的人,又是临时救场,她一个配角演员,到底也不好说些什么。

  但有些叶星河不能说的话,殷锦说着倒是合情合理。她还是乐得见到此事。

  只是这几次与殷锦的接触却让叶星河觉得有些不安。原来从前业内对殷锦的评价都是和善好相处,也乐于扶持后辈。而这几天接触下来叶星河却只觉她雷厉风行,不留情面,同之前传闻冲听过的赫然是两个人。

  即便叶星河知道她最近和沈无思大概有些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暧昧对象身陷泥沼多少也会影响到她的心情。可是影响归影响,直接性情大变判若两人的还是少见。

  更何况,叶星河总觉得殷锦对她还有一份单独的排斥和疏离。叫她心里越发不安。

  正想着,那边殷锦竟然已经电话和资方沟通完了。要么说影后的名头还是好用,单一个电话,整段戏的主角便从陈臻换成了殷锦。

  只瞧见那陈臻脸色并不怎么好,几次欲要和殷锦沟通却被她的助理拦开,只好悻悻离开。再一转眼发现替身演员已经换上了陈臻的衣服,新改出来的剧本片段也送到了叶星河手上。

  男主角在这段剧情中的存在感被大幅度削减,剧情也被更改成有夺位之心的陆再期同于千应交谈时瞥见余连意,想起那个早逝的敌国公主,想到可以用她制衡余家。

  改的不错。叶星河想着。

  不过剧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处改了,想必其它地方也一定会有改动。

  叶星河抬头看看天空,心下苦笑。之前的剧本竟是白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