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池在水没第一时间看到这消息,她全心全意地盯着前方拥挤的车流,似乎这样就能在水泄不通里开辟出一条通畅无堵的新路来。

  不知是哪辆车里的人坐得烦了,推开车门站到外面点上根烟。袅袅的小小的烟雾在点点火星中升起,很快晕染在夏日的炙热里。

  池在水被那男人颓废的模样吓精神了,连忙抬手捋了捋头发,转过头想用手机前置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只是才按亮屏幕,就看见叶星河发来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来?”

  瞥见这几个字的池在水心底一下子雀跃起来,整件事的性质就这样巧妙地被叶星河用短短几个字改变。

  从她单方面的无望奔赴变成一场两个人都期待的约定。原来那遥遥不可见的海面上真的有一场约等着她赴,原来她的所作所为不只是感动了自己。

  不过她脸上才浮现出的笑意很快被车流蜗牛般的移动速度击碎,导航软件上深红色的路段还有长长的一大截,尾灯连成的虚线在恍惚间凝实,像一道深渊把每辆车上的人都和目的地隔开。

  原以为能更快到达的方式此时反倒成了阻碍,想到这儿池在水心下不禁又生出几分郁闷,叹了口气才拿起手机认认真真地回复。

  “不知道,被堵在路上了。”

  或许是怕叶星河觉得自己在敷衍编瞎话,池在水特意拍了段视频发过去。

  于是高速路上你来我往的暴躁狂想曲便顺着网线传到海边。

  这段视频在叶星河手机里被重复播放了好几遍才被关掉。叶星河抬起眼瞧了瞧才被整理好整整齐齐立在墙边的几个箱子,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接着给苏苒拨过去电话。

  到这时她才算拿出些老板的架子:“把明天的机票退了,酒店再续三天。”

  电话那头的苏苒大抵也在收拾东西,物什噼里啪啦掉落的声音很快顺着听筒传来。她愣了一下,试探着说道:“可是这样的话,我们就要从Q市直接去B市了。”

  叶星河却只是“嗯”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才接着开口:“明天开始给你放假,到去B市的时候回来就行。”

  “谢谢叶姐!”苏苒不疑有它,直接欢呼着道起谢来。

  她在这一瞬间就安排好了自己这意料之外的三天假期。

  叶星河最近很忙,作为助理的苏苒自然也闲不下,必须推着大包小包跟着她来回飞。

  苏苒有时候觉得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自己胳膊都粗了一圈。才进入仁城的时候她对娱乐圈的工作日常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后悔。不过所幸她秋天就要去留学,也算逃离苦海。

  这边欢呼雀跃,那边才挂掉电话的叶星河却拉了把椅子坐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海发起呆来。

  她最近的的确确是太忙了。

  厚积薄发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实在算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一个月里她好似要把之前几年没接到的工作都接一遍,经常上午还在拍代言的物料,晚上就要坐在直播间和许久未曾见过面,不怎么熟悉的前同事们一起宣传正在播的剧。

  这次《ZL》杂志封面的拍摄说起来算是意外之喜,往常的封面人物一般比她现在的名气还要大一点,至少有一部爆火的一番剧傍身。像她这种空有名气没有硬成绩的人想吃到这种饼还得再努力些时日。

  这和咖位不匹配的时尚资源偏就让她接到了,送上门的时尚资源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有时候她也觉得这是对应之前星路一片黑暗的几年而来的坦途,不过这想法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决。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而此时她终于有时间休息一会儿。

  酒店依海而建,宽敞的落地窗外面是整个的天与海。太阳在地平线下隐匿身形,橘红色的光以海天交际处为起点朝四面散去。广袤的大海依旧是蓝的,可这蓝里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些许橘红。

  仿佛世界本就该是这个颜色。

  风把水面吹皱,浪孜孜不倦地拍在岸上。沙滩干净的很,不少人赤着脚站在略有些潮湿的沙滩上,三三两两地用相机记录下这景色。

  叶星河心底也不免生出些期待。或许明天这时候她也是这人群里的一个,看海风拂面,用快门捉住海边独有的气味。

  不过此时此刻她还是该留在屋子里休息,毕竟要来陪她的人还在路上,独自一人到底还是显得形单影只。

  橘红色的光、海岸线上的人都陆陆续续地散了。好像热闹的唱片被突然掐掉,海和天又连成一片,蓝得乌黑。

  高速路上的天也黑了。大抵是因着远离市区,天上的星星都多了许多,躲在云层之后若隐若现。

  忽地云被吹散了,月亮和星星越发明晰,池在水也总算开出拥堵路段。

  放在往常这个时候,池在水绝对累得随便找个出口下高速找个宾馆歇下。而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半点在车上坐了近两个小时的疲惫,整个人精神焕发,眼里发的光都比得上天上喑哑的星。

  及她终于看见海岸社区的大门时已过了午夜,不过一两个小时就要天亮。她远远地瞧见路边有个佝偻的人影,人影前还有两个桶的影,像是在摆摊。

  等开得近了才发现是个老婆婆,身前摆着的桶里插满了盛开的玫瑰。周遭都是黑的,路边的防护林阴阴郁郁地有些渗人。路灯穿过花瓣间缝隙的声音炸响在她耳边,池在水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车。

  老婆婆看上去也一晚没睡,这会儿正支着头打瞌睡。池在水犹豫了下还是出言叫醒她询问价格。只是老婆婆才报出个数字,她就开口:

  “我都要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老人起初有些不敢置信,却还是惊喜地递出挂在脖子上的收款码。于是池在水几个小时后第一次下车,扫码后毫不吃力地把两桶花都搬上后备箱。

  停在原地看老人骑车远去了她才离开。天依旧是黑的,路上除了她没有一辆车,池在水优哉游哉地踩下油门,终于开到酒店楼下。

  池在水没有半分把花搬进酒店房间的意思,抓起包就推开车门。在她和地面接触的那一瞬间,早早就被编辑好的消息终于被发给该收到的人。

  “我到了,醒了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