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卓总。”孙斯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她将往常递给赵壹笙查看工作的平板交给了卓舒清。
卓舒清抬眸，一言不发，然而她过分强硬的压迫感也随之袭来。
孙斯皱眉, 她略略思考了一下, 将平板上的内容投到了卓舒清面前的笔记本上, 低声：“Blackstone已经发了公告。”
缓慢地看着白底的页面, 看到上面的内容, 卓舒清忍不住瞥了眼依旧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赵壹笙。
讣告的内容很简单，无外乎就是说康壹竽因意外离世, 年仅32岁。
本来上面应该还是有一张康壹竽的照片的，许是碍于赵壹笙与康壹竽的相貌过分相似，这次Blackstone的讣告并没有将照片放到上面。寥寥数语, 交代了康壹竽对公司和社会的贡献后，便完事了。
看到上面的生冷的文字，卓舒清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的胸口堵得慌, 莫说赵壹笙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就算是她, 也很难想象到明明不久前她们还坐在一起, 怎么现在就回天人永隔。
端起面前的水杯, 她缓慢地喝了两口冰水, 这才低低地说：“网上那些视频压下来了吗？”
康壹竽出事的时候正是静安桥医院最繁忙的上午，来来往往的人多，她们姐妹相貌又是那样出众。在这个短视频大行其道的世界，康壹竽上午11点出的事情, 而关于“赵壹笙在静安桥医院被杀”的新闻下午两点就引爆了社交媒体。
太多太多的视频在市面上流传, 这些人不在乎视频血腥程度会对刷视频的人造成的心理阴影，同样更加不在乎这样的视频会对家属带来怎样的二次伤害。
孙斯抿了抿唇, 没有立刻回答。
看到孙斯这个反应，卓舒清拧起眉，反问：“怎么？”
孙斯代表的是赵壹笙，在邺城这个地界，赵壹笙怎么也能算得上是新兴产业巨头了，一般人不会拂她的面子，何况这不过是压个视频，对巨量科技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什么事情。
是谁在从中作梗吗？
“是谁家掺和了吗？”能在邺城触赵壹笙霉头的家族，一只手能够数出来，卓舒清想了想，询问，“祝家、林家、钟家？还是？”
段家。
孙斯点头。
“段毓林的行程你能查到吗？”卓舒清站起身，她从赵壹笙身侧的床头拿过自己的手机，声音里透出一丝寒意，“就是段家的小小姐。”
孙斯摇头，她可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助理。她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是个新兴的互联网+公司的总裁助理，调查邺城这种一块砖头砸下去谁都惹不起的地界的家族，还是穿着制服的地下龙头的家族，她没有那个能耐。
“我去见宋寺澄，你辛苦一下，如果她醒了及时告诉我。”卓舒清神情冰冷，起身离开。
赵壹笙转院来的不是旁的医院，正是港城卫家长公主私人名下的疗养院。虽然名为疗养院，里面的医疗设施却一应俱全，就是医生也都是从那些个名声赫赫的医院内高价雇佣而来的。
坐在车内，卓舒清闭上了眼睛。
这些天她很累。从知道康壹竽出事后，她就预感到了一些都将变得不可控，而从旧金山赶回时看到赵壹笙昏睡在病房内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明白，她也将成为不可控的因素之一。
康壹竽是唯一能够牵制住赵壹笙的缰绳，现在缰绳断裂了。没有人能够保证发疯状态的赵壹笙能够做什么，就是卓舒清，她甚至都无法确定，赵壹笙醒来后会不会将火气也撒在她的身上。
是她没有保护好康壹竽。
不知道是太久没有休息好，还是早起喝的橙汁有些不对劲，卓舒清感觉自己的胃在翻江倒海，她深呼吸缓了缓，看向外面。
坐在副驾驶的何文森拧开一瓶水递给了后座的卓舒清，看到她喝了一口后，这才开口说道：“小姐是打算约见段家人吗？”
卓舒清沉默。
今天这种局面一定程度上也是她的任性所造成的。一直以来在这片土地上大家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邺城和申城最大的家族都是有着制服背景的，他们现在的话事人段毓枢与景晨都是从又.红.又.砖的学校毕业的不说，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穿着制服的。
这两个人虽然稳坐家族话事人的位置，但在一定程度上并不是不能容忍其他人的存在，所以这些年来邺城和申城陆陆续续也冒头起来了一些类似于宋家、沈家、祝家、林家、江家、洪家与孙家这样的家庭。也因此，就算是他们两个有婚约，这些年上面也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只不过是延长了他们利益的融合罢了。
而与南北方这样的合作制衡局面不同，南方湾区基本上都是由港城的几个家族构成的。其中就是以金融业的卓家与公共卫生的卫家和□□旅游业的黄家最为出众，这些年随着黄家老爷子与卫家长公主的出走，卫家和黄家隐隐中已经有了没落的趋势，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卓家了。
而偏偏，在卓家继承人几乎定下来是Charles的时候，卓舒清也回了国。如果她相安无事的在邺城做她的咨询公司合伙人，这一切就都是能够控制的，偏偏，她联合J国的平家在景家的眼皮子底下将整个江家吞掉了。
景家与她有利益交换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段家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吗？
尤其在卓舒清本人就在邺城，与她一同吞下江家的不仅仅有J国的平家还有外资机构的康壹竽，甚至她的未婚妻赵壹笙又是脚踩着祝家跻身上流的、出了名不择手段的前金融人，这样的情况下，段家怎么可能不注意到她。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冒进，过于展露卓家的实力，所以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Victoria，是不是，被我害死的？”卓舒清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何文森。
不管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还是盛着慢慢气势的双眸，这些才是卓舒清应该有的模样。而此刻，她的眼眸中似乎有着光波在晃动，里面的苦涩几乎要溢了出来。
“Catherine，Victoria的死是一场意外。”何文森严肃地告诫卓舒清。
卓舒清看了看何文森，又转过头看着外面的景色，过了很久，她终于露出苦涩的笑容。转过了头，声音平静地说道：“是的，Victoria死于一场意外，我会帮Elise让凶手和始作俑者生不如死。”
“卓董希望你能够在这件事情上持保留态度。”何文森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情感，“不是明哲保身，只是要将自己的能力用在恰当的时候。”
想到爸爸最近收到了很多的质询，卓舒清默了默，随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卓家不能有问题，爸爸不能倒下，如果没有了卓家，到时候谁来帮赵壹笙□□，谁能够将被她掀翻的桌子按下来呢。
何文森抬眸看了卓舒清一眼，冷硬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随后低声提醒：“段家这一代，段毓枢与段毓林亲近，也知晓其与Victoria的关系。”
段家的子嗣很多，能够和段毓枢还有段毓林摆在一起的人，除了留在申城当医生的段毓桉外只剩下段毓桓了。
卓舒清瞥眼过去，知道何文森是在提醒自己。段家人不可能都是好人，这位段毓桓就是个混球，哪怕卓舒清低调了这么多年，她对段毓桓的事迹也有所耳闻。
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将段家从棋盘上撤下去，巨量科技总部到了。
曾经作为合伙人来过这里，现在再次来到这里，卓舒清也不算陌生。她领取了访客贴，一路直接上了总裁的办公室，找到了正在办公室的宋寺澄。
宋寺澄就知道卓舒清不会放过她，哪怕卓舒清不来，赵壹笙那个祖宗恐怕也要杀进来。所以，在看到卓舒清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让秘书去准备咖啡了。
“宋总应该知道我因为什么来。”卓舒清微笑，将宋寺澄秘书送上来的咖啡推到一边。
上来就直奔主题，宋寺澄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实在有些没气势，她又摇了摇头。
“宋总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卓舒清抬眸看了宋寺澄一眼。
“卓总该清楚的，这不是我这个小庙能够决定的。”宋寺澄苦笑，段家插手了，就算是她也无法做到将所有的视频都压下来，哪怕压下来了，不过半分钟就又出现了，她也实在没有办法。
卓舒清也清楚她的为难，站起身，瞥了眼宋寺澄。又想了想，语气柔和了一些，说：“我会去和他家交涉，这点你尽可以放心。我希望巨量旗下所有APP内关于Victoria与Elizabeth的视频全部能够在今天中午12点前下架，宋总可以做到吗？”
“卓……”
“宋总应该也不希望我失手将沈参谋的照片公之于众吧。”卓舒清声音低低的，语调中的威胁却是十成十。
宋寺澄很明白眼前这位人远没看上去那么好说话，她心中明了，点头应下。
“谢谢。”卓舒清起身，悄然离去。
她来的匆忙，走的更是迅速。等到她已经下楼，宋寺澄端起咖啡喝起来，竟还温热着。
站起身看着邺城已经进入春天却没有半点暖意的外面，宋寺澄叹了口气，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风渐起，就是不知道这次会是以谁身死而收场。
只是
可惜了Victoria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