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失败的感觉?
究竟什么才是失败的感觉呢?
莫说康壹竽并没有感受过失败的感觉, 就是赵壹笙和方新箬实际上也并没有体会过明显的挫败。虽然她们生下来得到的物质条件不如卓舒清这种家庭夸张,但对于一般的C国人来说,她们的起点就已经是太多太多人奋斗的终点了。
站在巨人的腰间, 爬上她的肩头, 真的困难吗?
并不。
她说着不会掺和太多姐姐和新箬之间的事情, 但到底事关姐姐, 让她完全袖手旁观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开车前往姐姐所在的酒店时, 赵壹笙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自己应该怎样面对姐姐。
好在,她已经是一个足够稳重的成年人了, 她能够面对和处理好各种场景。
比如现在,看到一脸颓废的姐姐时,赵壹笙并没有流露太多惊讶, 她只是眼睛稍稍睁大了一些,随后就不管不顾地走进了她的房间。
康壹竽也没有不让赵壹笙进门的意思,她随着妹妹的脚步, 走进房间。看到妹妹直奔房间内的酒柜走了过去, 拿起了柜子上面的苏格兰威士忌。
“还在不开心吗?我陪你喝一点怎么样?”赵壹笙弯腰找到了两个酒杯, 又从冰箱里面找到了冰块, 眼睛亮晶晶地询问康壹竽。
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
总的来说, 邺城的冬天天气很难说好。外面咆哮的狂风,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街边毫无生气的声响,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康壹竽:
I AM FUCKED!
然而就算在这种情绪下,康壹竽依旧记得, 阿笙的身体并不好, 她不适合过量饮酒。康壹竽面露难色,想了想, 还是说:“可以,但是你只能喝一杯。”
赵壹笙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很是干脆利索地倒酒。
酒店房间内的mini吧里什么都有,康壹竽也没有要端着酒杯去沙发上的意思,她索性坐到了赵壹笙的身侧。静静地看着妹妹倒酒。
“阿笙,我完蛋了。”等赵壹笙将酒杯推过来,康壹竽一口饮下杯中过分难喝的苏格兰威士忌后,她抬眸望着赵壹笙,说道。
两姐妹最大的差别就是彼此的眼睛长相并不相同。
赵壹笙从来都觉得姐姐的一双杏眼很是温婉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给人的感觉更是有种如沐春风的感受。所以赵壹笙从来都喜欢姐姐笑着,姐姐也不负期望地永远保持着笑容。
但现在没有。
永远笑着的眼睛里面遍布着不应该属于她的颓废与哀伤,赵壹笙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但那大多数都是在那些普世意义定义的loser身上看到的,眼前的人是她的姐姐,是blackstone的管理层,是多少人梦中想要得到的人。
她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她怎么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赵壹笙同样将杯中的酒一口喝下,过分冰凉的口感,冰到她的头有些痛。缓了片刻,她这才抬起手,捧上了姐姐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现在的赵壹笙表情很是严肃,严肃到康壹竽根本就没有见过这幅样子的妹妹。不,也而不是完全没有见到过,之前阿笙还在投行的时候,两个公司有的时候会有些利益上的往来,在那种场合下,康壹竽也是能够偶然瞥见几分妹妹严肃工作时的模样。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妹妹,心情很是复杂。
她不如妹妹,明明姐妹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对比。可是她可耻地发觉,自己远不如妹妹。她没有阿笙在工作上的果决,也没有阿笙处理感情的理智,更没有阿笙面对失败的勇气。
“康壹竽,你在想什么?”赵壹笙盯着姐姐的眼睛,自然看到了她眼神的变化。她想知道,姐姐究竟在想什么,能够让自己的眼神变得这样哀伤的?
“我不如你,阿笙,我不如你。”直接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对谁来说都是意见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对骄傲的人来说更是。康壹竽看着赵壹笙的眼睛,她的眼泪不知道怎么回事,随着自己的言语落了下来。
为什么要和自己做对比?
这是赵壹笙的第一反应,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她吸了口气,说:“你可是Blackstone小区办公室的负责人,我是什么啊?一个被踢出金融行业,靠着利用卓总才拿到创业公司的控制权的‘新贵’。你哪里不如我?”
康壹竽不想和赵壹笙说话。
她虽然不是那么关注智能硬件和互联网行业,但谁不知道高科旗下的产品在相应领域的占有率都已经达到了90%了啊。GKe的市值比一开始的META都要高了,扯什么创业公司,有几个创业公司做到在没上市的时候市值就几千亿的啊。
康壹竽被气到,她转过头,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半杯。
看到姐姐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赵壹笙轻笑,她胳膊放在台面上,拄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地看着姐姐。等她那口酒咽下去后,这才语气有些慵懒地问:“你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如我而难过,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升任总裁难过,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完成和Tina阿姨的协定而难过?阿竽,我不懂你。”
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觉得有些难过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完蛋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康壹竽迷茫地摇了摇头,她的酒量远没有赵壹笙好,刚刚酒喝得又快,她的脑子已经有点晕乎乎了,她微微摇着头,神情很是迷茫,“阿笙,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你搞砸了什么?”赵壹笙没有因为康壹竽现在的可怜模样而退后,反而是步步紧逼,她的眼睛仔细地盯着康壹竽,十分认真地询问。
搞砸了什么?
康壹竽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有些说不上来。
“首先,你觉得不如我?为什么要和我比,我能活几年?你和我比较这玩意有什么意义吗?小时候都不和我比成绩,现在长大了三十多了,和我比事业上的成就?你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虽然脑子迷糊,但是听到赵壹笙又说自己快死了,康壹竽还是很不高兴,她皱着个眉头,反驳:“不要放屁,你能活到90。不许瞎说话。”
“ok,我撤回那句话。”赵壹笙耸肩,“和我比没有意义啊,干嘛,难道你还有那种你是姐姐,你就一定要比我牛逼的思想?这太男了啊。”
“我没有!”
“那很好,我们确认一点,和我比较没有意义,也就是你不会因为觉得所谓的不如我,再感到不高兴了,对吗?”赵壹笙看着康壹竽,循循善诱。
被酒精麻痹的脑子只觉得赵壹笙说的很对,康壹竽点了点头。
“那么,第二。没有升任总裁,就觉得搞砸了一切?”赵壹笙歪了歪头,说话的时候语气中还带着笑意,“阿竽,你信不信这种话说出去,你会被骂死啊?”
康壹竽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她只能迟钝地发出自己的疑问:“啊?”
“三十出头的,小区办公室的负责人,你要是觉得这种就算搞砸一切,FUCK EVERTHING了,你让那些四十多五十多才成为MD的人怎么办?”赵壹笙翻了个白眼,她想要再喝点酒,但想到自己还的多活两年,只是弄出了杯中的冰块,放入口中嚼着。
Blackstone的内部职级和MS这种投行还是有些差异的。MD这种奇奇怪怪的抬头并不是blackstone拥有的,但是从职级范围和岗位内容上来说,倒也大差不大,这样说也没有什么毛病。
这世上,那么多人四十出头才成为MD呢。那么多人庸庸碌碌一辈子在投行,只能坐到D,然后含恨转行呢。
扯什么,扯什么!
康壹竽点了点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现在得到的一切,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还是不能太过贪心才是。事实上,她在事业上的进取心并没有赵壹笙强烈,至少,并没有在投行时期的赵壹笙强烈,之所以现在这样拼,很大的原因都是那个协定。
“呜呜呜。”想到那个协定,康壹竽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失败了,Tina阿姨肯定会不同意我和阿箬的事情了,呜呜呜。”
这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人哭的时候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啊?
赵壹笙第一次听到,觉得很是好玩。她知道自己在这时候居然想着姐姐哭起来好玩很不是人,但是就是没忍住自己的笑声。
听到赵壹笙在笑,康壹竽立刻止住了自己的哭,她抬起头。眉头呈现出一种过分好笑的八字,表情也委委屈屈的,就连嘴角都向下撇着,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就用着这种表情看着赵壹笙。
赵壹笙抬眸就看到姐姐这样的表情,她本来就觉得姐姐哭好玩,现在看到她表情更是没忍住,笑容更加明显了。
“赵壹笙!!!你不是人啊啊啊啊啊!”康壹竽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喝了酒,神志本来就不那么清醒,现在更是退化回到了自己和赵壹笙的童年时期,指责妹妹。
抬手按着姐姐的肩膀,赵壹笙哈哈大笑。等她终于笑完,姐姐那一副委屈的表情也收了回去,转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姐……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赵壹笙一看到康壹竽就想到她刚才的表情,她有点遗憾,这破地方为啥没有监控,刚才那个局面可太适合发给新箬看看了。保准就算新箬要气死,都得被逗笑。
康壹竽抿唇,持续生气。
赵壹笙见好就收,她捧着姐姐的脸,安抚着已经成为河豚的康壹竽。
过了片刻,安静的室内,忽然砸下来赵壹笙的疑问:“阿竽,我不懂你。难道你和新箬之间,如果没有Tina阿姨还有咱家老头的允许,你俩现在也要像小时候那样,再也不联系,任由她和别人恋爱,然后你也接受别人的追求吗?”
“当然不是,你在说什么浑话!”康壹竽炸毛反驳。
当年她们没有反抗的能力,也不清楚自己对对方的感情是否真的是爱情,在那些分开的日子里,其实就在不断确定各自心意的时候。
现在,既然她们都已经明白了一切,干嘛还要分开?
听到她这样说,赵壹笙身子向后,两手一摊,反问:“那不就得了。不过是回到原点,有什么所谓吗?”
哪怕一切都失败了,不也就是回到了原点吗?
回到了那个拥有阿箬的原点。
康壹竽脑海中不断咀嚼着这句话,过了片刻,茅塞顿开。
她的眼睛终于重新亮了起来。
赵壹笙轻笑着,还是说了一句:“新箬姐个性你比谁都清楚,你这次做错了太多。我建议你,好好想想怎么赔罪比较好。”
“如果我向她求婚呢?”
正倒着自己冰块的赵壹笙忽然愣住,睁大眼睛看向姐姐。
“去他爹的家里人的认可吧,反正Tina阿姨都已经能和我做协定了,肯定是要松口的,那不如我们先注册,其他再说!”
赵壹笙眼睛眨了眨,过了好一会,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