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夜晚6点, 华灯初上。港城的冬季来得又快又急，卓舒清坐在后座上，转头看着这座狭窄喧闹城市的夜色, 眼中也如同外面的光景一般, 笼上了一层冰冷的雾气。
最近这段时间, 赵壹笙并没有联系她。
哪怕是Charles对外界散发出了卓舒清解除被家族禁足的消息, 赵壹笙也没有联系她。甚至她后来回到梅肯兹, 进行了公开的活动，赵壹笙也对此视若无睹。
显而易见, 赵壹笙知道了她的行为，并且用她的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一开始卓舒清还只是旁敲侧击地从赵壹笙身边的人询问她的动态，但后来她发觉根本从那些被赵壹笙下了封口令的人身上什么都探寻不到, 只能获得一些她已经推测出来的模棱两可的、暧昧不清的回答。卓舒清索性就不再别人身上下功夫，转而主动去找赵壹笙。
可赵壹笙并不见她。
卓舒清到达加州的时候，赵壹笙正从A国离开,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赵壹笙和她闹脾气, 卓舒清自然是想要哄她、向她道歉的, 可是赵壹笙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她消失的无声无息, 就算卓舒清拜托Charles去找寻她的踪迹, 也只能知道赵壹笙回了C国, 每次去到有她行踪的地方，可看到的不是康壹竽就是赵壹笙已经离开的消息，赵壹笙其他的具体行踪根本就抓不到。
第一次，卓舒清有了种无力感。
下车, 卓舒清冲着开门的服务人员点了点头。今天是卓家聚餐的日子, 因为联系不上赵壹笙，她的心情属实算不上多么美妙。她走进包厢, 看了眼已经入座的Charles，又睨了眼脸色深沉的William，淡淡地向爷爷奶奶打招呼：“爷爷奶奶晚上好。”
像卓家这样的家庭，Charles的地位决定了卓舒清在家中的地位。她越过层层亲属，走到了Charles的身边，距离爷爷仅隔着Charles一个人。
“还是没联系上？”Charles最是清楚卓舒清心情不好的缘由，他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在卓正英问Alexander最近的工作时询问卓舒清。
卓舒清浅色的眼眸有些低垂，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地点头。
“Cathy是联系不上谁了，说出来让叔叔伯伯帮帮你。”一个堂叔在听到Charles和她的对话后，问道。
听到这样的问题，Charles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与Charles这样的态度截然不同的是卓舒清，她脸上挂上了清浅的笑意，笑着回答：“Elizabeth Chao，赵壹笙。”
赵壹笙的名字突然出现在卓家的饭桌上，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卓正英听到，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卓舒清的身上，眉头紧锁。
一个掌管着卓家的商业帝国多年的掌门人，他的气势远非一般人能够承受。包厢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小辈们更是被这种骇人的气氛感染，不自觉地坐直了身板。众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都落在了卓舒清的身上，而处在漩涡中心的卓舒清却浑然不觉，她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好像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说了什么一样。
谁都知道卓舒清在和赵壹笙约会，可谁也都知道只能是约会。
卓舒清是Charles的独女，Charles本身就是家族的叛逆者，作为他的女儿，又自小失去了母亲，卓正英说是不怜惜一点点卓舒清是不可能的。但说到底，她也是卓家的人，一个只能在有限的限度内叛逆的卓家的女人。
心知肚明的事情被撕开是一件很不理智的行为。
Charles看不下去这群人对卓舒清审视的目光，抬起手中的杯子，准备将话题引开。
可卓舒清却没有给爸爸这个机会，她果断地迎上了刚才询问自己问题的堂叔的目光，再度开口，说：“没错，就是高科无限、GKe的董事长，那位赵壹笙。”
堂叔哪里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倒是给了卓舒清机会，他咽了口口水，有些尴尬地打着哈哈。拿不准此刻他应该是夸奖赵壹笙年轻有为，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继续问下去。
Alexander收到了大哥的眼神，主动将开口将话题引了过来，说道：“Elizabeth之前在MS做事，我的D就是她之前的同事。要是没记错，Cathy之前好像是和Elizabeth有过工作上的接触吧，是最近梅肯兹又打算和高科敲定接下来的合作吗？”
卓舒清偏了下头，她清楚地看到了Alexander目光中的不赞同。但她做事可从来不需要去征求其他无关人的意见，她笑着点头回答道：“嗯，我们之前是有过长久的合作。”
工作上的接触谁都不会多说什么，Alexander和卓舒浦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正在两个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卓舒清终于引爆了炸弹。
“不过我联系她和工作无关。”卓舒清面上带着笑，但是那双眼睛里着实没有什么笑意，她转过头，直直地看着爷爷，“我在和Elizabeth约会，联系她，是想获取她的原谅，并且与她确定关系。”
“关系？什么关系？”Charles问道。
“交往的关系，订婚的关系。”卓舒清道。
Alexander刷地一下站起来，拧起眉，说：“你们订婚了？！”
卓舒清笑起来，回答：“我向她表达了我希望同她结婚的意图，她言明只要做了婚前财产股票公证就可以。或许……这算是订婚了？”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人生还。
尤其是爷爷奶奶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后，两位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提前离开。
“Cathy 你太任性了！”作为大伯的William在爷爷奶奶离开后，率先发难。
“是吗？”卓舒清的桃花眼挑了挑，说，“要不是大伯和三叔闹得太过分，还把手伸到了Blackstone，我真不至于在今天挑明我和Elizabeth的关系。”
康壹竽收购江家的物流园的项目完成的很是顺利，可以说是超乎想象的顺遂。江家在多方势力的压力之下，景家又在袖手旁观，这种局面，江家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所有的负隅顽抗都只是徒劳，收购的进程已经走到了尾声，估计再过半个月，那个物流园就会彻底成为Blackstone在C国的产业之一。而接下来等待江家的，将是被卓家与J国平家甚至是景家拆分其所有资产。
然而就是这样的项目完成，卓舒清的消息源却告知她，康壹竽很有可能会在一群副合伙人的竞争中失利。和那群没有什么出众项目的合伙人与副合伙人对比，康壹竽不过是想要个C国一个办事处的总裁职位，本就是合理要求，怎么会失利？
几乎没有疑问的，卓舒清探听到卓家下手了。
不管是大伯还是三叔，他们和爸爸的战争都不应该波及到她，更不应该波及到赵壹笙的姐姐。
在场的人敏锐地察觉到一些话并不是他们能听的，有许多人本就不在家族权力的核心，此刻更是不愿意贸然掺和这些人的事情。一时间，本来还满是人的包厢顿时只剩下了William、Charles还有Andrew三兄弟及他们的配偶与孩子。
William紧绷着脸没有说话。
“大哥，你还插手Cathy的事情啦？”Andrew扶着下巴，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Cathy喜欢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是她自己的事情呀，你去干涉做什么呢？”
“三叔说得对。”卓舒清回首，讥讽道。
Andrew只是没有插手康壹竽的事情，可并不意味着他没对赵壹笙下手。卓舒清不愿意同一天和叔叔伯伯们撕破脸，并未多说什么。
一想到因为自己家族的这群继承的破事，让赵壹笙本来就不太爽利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卓舒清心底就有种发不出来的火。她看了眼有些尴尬的堂哥和像个鹌鹑一样的Alexander，默默地叹了口气，最终目光落在了Charles的身上。
从卓正英离开，Charles就一直在吃东西。哪怕卓舒清在和William还有Andrew说话，他也没有停止，他安静的就餐，偶尔还用公筷夹起卓舒清喜欢的餐品，放到她面前的碗中。
眼下，接收到女儿的目光。Charles擦了擦嘴巴，在卓舒清近乎期待的眼神中，他站起身，看向自己的两个兄弟。说道：“William，Andrew。我需要重申，我对你们手中的产业并没有过多的意图，你我三人之间的事情，不应该也不能波及到三个孩子。”
利益当道下，孩子真的重要吗？
Charles从两兄弟的眼中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他心中冷笑。作为卓家人他当然也一如外界对所有的老钱家族的刻板印象一样，两面三刀、虚伪难堪，但作为卓舒清的父亲，他不会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如果你们再对阿清的身边人出手，我不能保证阿清未来会置身事外。”Charles知道他们忌惮什么，既然如此，索性摊开讲。
“阿清不会参与？”Andrew忍不住重复。
卓舒清吃完爸爸给她准备的餐品，同样站起身，在Charles身后半步，承诺道：“我不会参与。今天我在这里出柜，是我的态度。”
包厢内瞬间安静了下来，William和Andrew的目光都落在Charles父女身上。
在卓正英面前出柜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不得不说，在恋爱脑这点上，Cathy与Charles真的是如出一辙。让人恨得牙痒痒。
“Cathy，你真的要和Elizabeth结婚啊？”Alexander完全不在意爸爸和伯伯们的争斗，比起家族那么多的钱会归谁掌管，他更想知道的事情是，卓舒清真的会和赵壹笙在一起吗？
莫说是Alexander，就是Charles也是好奇的。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个人甚至连交往都没有呢，怎么现在就到了要去注册的地步了？还说什么婚前财产公证。
提到这个卓舒清就有些丧气，她挺直的脊背略略有些弯下来，扭头看着Charles，声音低沉：“我想和她在一起的，但是，我是真的联系不上她了。”
自从“卓家的试炼”发生后，一个多月了，她都没有联系到赵壹笙。
难得在女儿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Charles觉得有意思，他拍了拍卓舒清的肩膀，没让她看到自己的笑容。
“舒浦、舒沃，你们的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你们都怎么哄的呢？”Charles当然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吸引火力，他看到两个明显也十分好奇的侄子们，直接问道。
哪里想到会来问自己。
卓舒浦在妹妹面前从来正经，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不管William还在这里，和Charles说了一声后，直接脚底抹油离开。
William与Andrew可对卓舒清的感情生活没有什么兴趣，也随着一同离去。只剩下可怜的，站在最里面的Alexander直面卓舒清的目光。
Alexander：“我一般打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