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卓舒清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便没有再提, 留下赵壹笙一个人思考。
金山名苑是邺城海阳区前年开盘的高端楼盘,因为地理位置过于优越,加上平均售价非常的吓人, 在那时候也算得上是轰动一时。赵壹笙和一般的C国人不太一样, 她并不迷信固定资产, 至少, 并不迷信邺城的房子。所以对于金山名苑她只是有所耳闻, 根本没有下手的打算。
现在听卓舒清的意思,是姐姐在金山名苑买了房子, 并且登记在她的名下了?不应该啊,邺城这边的政.策限制的很严格,就算也得户口依旧在邺城海阳区, 她也就只能买两套房子。
一套房子而已,看起来并不值得卓舒清单独提出来才对。
到底是什么?
赵壹笙简单地冲了个澡,随后头发也没有擦干就走了出来。这些日子她并没有去修理自己的长发, 去年和卓舒清见面时才肩的头发, 现在已经很长了。发梢滴下的水已经将她身上的灰色吊带打湿, 她皱着眉头, 走向卓舒清所在的位置。
卓舒清本在看文件, 看到赵壹笙头发湿漉漉的就出来了, 她随手将电脑锁屏,从一侧拿过毛巾,拉着她,让她坐在地毯上, 自己则是给她擦拭着头发。
这样的姿势, 让卓舒清几乎能够从后面将她拥抱住。若是在平时赵壹笙肯定会躺下,而卓舒清则是会俯下身, 同她接吻。
然而现在两个人都没有这个心情。赵壹笙闭着眼睛,靠在卓舒清的怀中,淡淡地说道:“我很担心阿竽。”
卓舒清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情,但作为成年人,一个相对旁观位置的人,她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些,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赵壹笙,手推动她和自己面对面后,这才说道:“她现在的所作所为的确值得你去担心。”
赵壹笙定了定神,没有说话,她知道,卓舒清一定还有后话。
“我希望你能够在资产上和Victoria做好切割,至少在经济利益上,赵壹笙不要和康壹竽扯上关系。”卓舒清话说得镇定,语气也十分平稳,似乎面前的人不是她所喜欢的赵壹笙,她们谈论的也不过是明天的天气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
听到卓舒清这样说,赵壹笙有些难以置信,她眉头皱起。几乎是潜意识里她就否定了这个方案,她摇着头,没有第一时间看向卓舒清,而是偏头,想着应该怎么否决这个方案。
然而,赵壹笙很清楚,她没办法否决。
这就是目前的最优解。
要是让康壹竽的事情波及到了她,那么不仅仅会影响到高科,甚至到后面她自身也难保,更不要说什么拉阿竽一把了。
理智上知道卓舒清说的很对,但是情感上,赵壹笙并不喜欢这样冷酷严峻的卓舒清。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阿笙。”卓舒清靠近了她一些,大腿几乎贴上了她的腰肢,她曲起一条腿,双手捧着赵壹笙的脸颊,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和你保证过……”
“承诺就是屁!你的保证能有几分可信度?!”赵壹笙凝眉,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卓舒清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是卓舒清。
怎么可以是卓舒清。
没想到赵壹笙会突然爆发,卓舒清愣了一瞬,随后,她察觉到了赵壹笙要扭头离开的动作,她强硬地捏着赵壹笙的脸颊,让她只能看向自己,语气强硬:“我的承诺就是百分百的承诺。在江家这件事情上,我能够护住你们姐妹,我可以。”
能够护住她们姐妹。那为什么还要她和阿竽做资产切割?现在做了资产切割,是不是下一步,她就要和爸爸妈妈一样,同阿竽断绝关系?
阿竽已经没有了新箬,难道连自己也要失去吗?
赵壹笙无法接受自己的姐姐重新变成孤身一人,她默默地看着卓舒清,眼睛逐渐变得通红,有泪水盈在她的眼眶。
“只是一些资产上的切割,阿笙,你得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想着说保护好阿竽。”卓舒清轻轻抚摸着赵壹笙眼角的泪水,神情有些不忍,但她还是咬牙坚持说了下去,“卓家已经和平家达成了合作协议,江家会被我们吞下。你姐姐也能够分到一杯羹,我们都是事件的直接受益者,我们掺和其中无伤大雅。但你不一样。”
高科无限没道理掺和进入物流园的收购案中,赵壹笙更没有道理插入不属于她的领域内的东西。
赵壹笙成长的太快,哪怕之前有祝家挡在身前,也足以惹来人们的嫉妒了。现在,她姐姐正在冒头将原本桌前的人家给踢了出去,无论如何,赵壹笙也不能在此之际出现在桌前。
绝对不可以。
“阿笙,这事没得商量的。”卓舒清看着她,不管现在赵壹笙红红着眼睛,抬眸上目线看着她有多么的可怜,十分理智地说道。
“我们两个的资产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是融合在一起的,那些是能够拆开的。”赵壹笙吸了口气,望着卓舒清,她抬手擦干自己刚才流下的眼泪,慢慢地说,“我很害怕,阿清,我害怕。”
害怕?
这还是第一次卓舒清从赵壹笙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愣了一瞬,有些疑惑,但看到赵壹笙双手捂着脸,一副无助的模样,所有的理智又在一瞬间崩坏。她抬起了手,抱住了赵壹笙。
赵壹笙的身形比起去年冬天胖了一些,但总的来说还是瘦弱的。她双手捂着脸,靠在卓舒清的肩膀上,小声哭泣着。因为哭泣,她的肩头一抖一抖的,这副模样让卓舒清着实心疼极了。她抚着赵壹笙的后背,抿着唇。
“我姐从小对自己的要求就高。高中因为她和新箬的事情,我爸妈和她断绝关系;现在因为她想要站稳想要和新箬家里的承认,她做这件事情,新箬不能理解和她分手。如果我再和她拆分了一切,我姐身边就什么都没有了。”赵壹笙哭了一会,稍稍缓过来,她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卓舒清,声音还在发抖,说道,“我不能让阿竽自己一个人,我不能。”
“只是做资产拆分,不涉及到别的。”独生子女的卓舒清不是很能够理解赵壹笙所说的这些,她皱着眉,脱口而出,“只是资产拆分,就算我想让你和Victoria断绝关系,外界也不会相信的啊。”
“只是做资产拆分?”赵壹笙皱着眉。
卓舒清有些搞不明白,她静静地和赵壹笙对视,眼神有些复杂,过了会,问:“对啊,只是做资产拆分,你以为是什么?”
赵壹笙的表情有些心虚,她吸了吸鼻子,感觉到鼻涕,从一侧的茶几上抽了纸巾,擦干后,这才回答:“我以为我和我姐姐做的垃圾暗账,都被你们查出来了。你们想让我把我姐推出去。”
“那的确是查到了。”听到赵壹笙这么说,卓舒清松了一口气。她轻轻地笑了起来,手指则是轻柔地抚摸着赵壹笙的眼角的泪痕,“足以吊销你执照,把你们姐妹俩,哦,还有齐简臻送进去的东西。”
HCBC有这样的能耐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我说过,我会护住你们姐妹两个人,就是两个人。”卓舒清重新贴近了赵壹笙,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再度说道,“那种把Victoria推出去,留住你。或者是利用你的软肋,去获得更大的利益的事情,我不会做。也不屑去做。”
作为独生子女并且和家族关系并不亲近的卓舒清,她自然无法对赵壹笙与康壹竽这种双胞胎之间的感情做到感同身受。但作为和赵壹笙很亲密的人,作为一个在咨询公司摸爬滚打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见识过各种肮脏龌龊与干净透明的心的人,卓舒清能够理解赵壹笙。
赵壹笙在乎她的姐姐,和姐姐的安危比起来,她的骄傲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卓舒清怎么会不清楚康壹竽的重要性,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能会让康壹竽受到一点点的危险。
“阿笙,Victoria是你的姐姐,我知道。”因为是你的姐姐,所以我会拼尽全力。
卓舒清语气中的一切,赵壹笙当然都听懂了。看到她那样认真的神情,与在自己脸上温柔的力道,赵壹笙觉得自己十分可耻。
她竟然会怀疑卓舒清。
她居然以为卓舒清会把阿竽推出去。
在此刻,骄傲的、体面的、理智的赵壹笙尽数不在,刚才以为卓舒清要自己与姐姐做切割,害怕姐姐变成孤身一人的情绪瞬间转换为了一种名为羞愧的崩溃。
瘦削的肩膀抖动着,赵壹笙低着头,不愿意让卓舒清看到自己这样子。可那细碎的哭声与过分清晰的吸鼻子的声音,哪里躲得掉。
“阿笙……”卓舒清抱紧了面前的赵壹笙,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痛哭。
赵壹笙紧紧地握着卓舒清的胳膊,她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已经破碎地不成样子。
卓舒清只能十分努力,她这才听清怀里赵壹笙的话。
“你……你对我这么好…我,我以后还怎么,还怎么欺负你啊?”
听清她说的话,因为她的哭泣而让心提起来的卓舒清,顿时松了下去。她嘴角勾着笑,轻轻抚摸着赵壹笙的后背,柔声地回答:“或许,你以后可以不欺负我呢。”
“谢谢。”赵壹笙的声音很轻。
这份道谢让卓舒清本就柔软的心越发的软和,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回答:“不客气的,我愿意为你这样做。”
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只是因为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