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这些年邺城的天气变得越发糟糕, 赵壹笙将自己面上的口罩往上提了一下，彻底掩住口鼻，这才走出了办公大楼。
孙斯并没有赵壹笙高, 赵壹笙看她要给自己打伞, 制止住了她的动作, 自己拿过了伞。目光示意她走上前, 两个人好快步往车边去。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阵阵声响, 孙斯主动打开车门让赵壹笙坐进去。今天的赵壹笙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平日里她还会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而今天的她，脸上全无半分笑意。看到她面上严肃的神情，孙斯有些紧张。
今天赵壹笙要去见HCBC内地董事局的主席——Charles。
雨势越来越大, 天空也越来越昏沉，明明是上午十一点，此刻却给人一种几近夜幕的感觉。
坏天气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情的。
赵壹笙静静地看着雨水在车窗上滑落, 外面的街景快速地退后, 而周遭除了雨声再也没有别的声响。她伸出手指, 沿着雨水滑落的痕迹, 滑动。
“我再次和HCBC的塞露娜确定了预约时间, 等我们到的时候Charles先生会按时在办公室见你。”马上就要到HCBC在邺城的办公地址, 一路上都在确定赵壹笙接下来行程的孙斯，转过头说道。
赵壹笙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孙斯不知道，她在紧张。
如果Charles只是巨头的掌门人倒也没什么, 这些年赵壹笙虽然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地位的人, 但耳濡目染也大概知道这群人会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她可以装成那群大佬喜欢的人。但他不仅仅是HCBC的内地董事会主席, 更是卓舒清的父亲。
卓舒清的父亲，她喜欢的人的父亲。
说实话，赵壹笙根本就拿不准Charles的想法。曾经她自以为能够稍加揣度一点这种地位的人的心思，但Charles根本不是赵壹笙能够够得到的。平心而论，如果她是卓家的话事人，还有了孩子，她会选择让孩子在远离卓家权力核心的地方成长吗？
赵壹笙觉得自己不会。
作为一个享有太多太多的人，他还能够支持女儿的感情与生活。在这点上，她的父母远比Charles要差了很多。但这就代表着Charles开明温和吗？
赵壹笙更加不信这点。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Charles。
车子到了HCBC，孙斯率先下车，替赵壹笙打开了车门。
赵壹笙看了看面前的大楼，心情有些复杂。上大学的时候，她一心想要进投行，HCBC曾经也是她的目标公司。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居然能够和HCBC的董事会成员进行会谈。
垂首笑了笑，赵壹笙迈步走入大楼。
进入大厅，孙斯去说了姓名与来访目的，没过片刻就有人从电梯下来，直直地向着赵壹笙这个方向走来。
那人赵壹笙也算是认识，正是那时候跟在卓舒清身侧的，她父亲的助理，Ben Hoper。
“Elizabeth。”Ben和赵壹笙打了招呼，随后主动替她刷卡进入闸机。
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赵壹笙很快地笑了起来，回复：“Uncle Ben。”她还记得，卓舒清就是这样叫他的。
听到这样的称呼，Ben眉头挑了一下，面上的笑容更加明显。
到了Charles所在的办公区，这里过分静谧，孙斯被其他的秘书带去了别的休息室，而赵壹笙则是跟着一位秘书径直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前。
房门被敲响，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出现在了赵壹笙的面前。
她下意识地站直了身，想到今天来的自己的身份，她微微弯了腰，露出父母那一辈的甲方最喜欢的、和善的、温和的笑容，说道：“叔叔您好，我是赵壹笙。”
Charles默默地看了赵壹笙片刻，见到她对自己这样的目光，并没有半分闪躲。他笑了笑，站起身，向她走去。
随着Charles的脚步，赵壹笙的脚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不得不说，卓舒清的相貌和她父亲是真的很像。
卓舒清偶尔流露出来的气势，能够完美地压住赵壹笙的性.癖，这是她们两个的情.趣，并没有什么的，甚至赵壹笙十分喜欢。但Charles到底是不同的，他什么没有说，甚至还温和地笑着，赵壹笙仍旧会感觉到紧张。
这就是所谓上位者真正的气势吗？
赵壹笙说不上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他是HCBC董事局的主席而紧张，还是因为他是卓舒清的父亲而让她心生胆怯。
她好像并不擅长处理和长辈之间的关系。
如果Charles对她有很大的意见可怎么办？
她的紧张和局促被很好地掩饰着，但Charles是什么样的角色，他轻易地就看出了赵壹笙现在的情绪。他主动递给了赵壹笙一杯水，不是一次性的杯子，也不是明显会客的杯子，而是一个略显卡通甚至有点幼稚的马克杯。
赵壹笙接过杯子，有些疑惑地看着Charles，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杯子出现在他的办公室。
“这是Cathy在10岁的时候，参加学校组织的春游，去顺义那边的神笛陶艺村做的杯子。她没怎么来过我的办公室，这杯子就先给你用吧。”Charles面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他示意赵壹笙喝点水，“听说你的身体不太好，今天外面的雨有些大，还麻烦你过来，喝点温水吧。”
“不麻烦的，是我先约的您今天的时间。”赵壹笙点头，浅浅地喝了口里面的温水。想到什么，解释，“我最近都有好好注意，身体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差啦。”
她的语气中带了些小辈撒娇的意味，这是卓舒清很少会在Charles面前所展露出来的。Charles有些讶异，但也没有太过明显的反应，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今天约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Charles主动询问。
没说两句话就要开始说真正目的了。赵壹笙放下手中的杯子，端正自身，看向Charles，认真地说道：“我和Catherine正在约会。”
“嗯，我知道，她周末回家有和我讲。”
没想到Charles接话这么快，赵壹笙一时间有些愣住，她舔了下唇，很快地收敛好自己紧张的情绪，正色地说：“我的姐姐，Blackstone的Victoria，她因为公司的项目与申城的江家有些摩擦，Cathy为了这件事情，主动去接触了一些人，为我站台。我觉得这件事情需要告诉您。”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Charles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但赵壹笙能够主动来说明，这点上Charles在诧异的基础上还是有点满意的。
不过他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赵壹笙看到对方目光沉沉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再度补充：“Victoria的工作能力十分出众，我相信她能够完美地解决这件事情。只是对方的身份与目前的国.情，会让我有些紧张。在这种情况下，我去寻求了Cathy的帮助，Cathy受不住我磨她，所以才会去接触景家的人。”
“你平常就叫她Cathy吗？”Charles忽然抓住重点。
这是什么问题？
赵壹笙直接愣住，她甚至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僵硬了，过了好一会，她略带犹豫地回答：“私下里会叫她阿清。”
“家里都这样叫她。”Charles笑起来，“你不用紧张。”
赵壹笙望着他，总感觉这句话好像并不是简单的这么一句话的意思，但具体是什么意思，她现在的脑子又有点想不出来。
“阿清是个很有分寸、很聪明的人，我相信你和Victoria也是如此。既然这样，你也不必专程为此来向我说明。”时间已经不早，Charles抬眸瞥了眼时间，他主动站起身，“听说你的公司与HCBC的下属私募机构有些合作，趁着还有时间，你可以去和他们的负责人先谈谈？”
Charles的工作日程很是忙碌，能够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来给赵壹笙，她已经很是受宠若惊了，现在被下逐客令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就在赵壹笙以为今天的会面就到此为止的时候，Charles忽地又开口说道：“12点，我去37楼找你，咱们一起吃个午餐？”
“好的。”赵壹笙哪里敢拒绝，她温和地笑着，应下，丝毫不管她今天下午一点还有个商务拜访。
见此，赵壹笙离开Charles的办公室。
高科无限并不缺投资机构，甚至可以说高科无限并不缺钱。这次她主动找到HCBC只是因为卓舒清，而HCBC能够给她这个方便，也无外乎卓舒清的缘故。
和下属机构的谈话是异常顺利的，顺利到孙斯觉得诧异。但她看着正在发呆的赵壹笙，想到Elizabeth刚刚去见了谁，这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孙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霸总小说里面万能的助理。
同样的，赵壹笙也没想过一切会这样的顺利。Charles就这样接受了她，接受她的性别，接受她的事业，接受她的家庭？
Charles临时有事，需要赵壹笙提前前往餐厅。
走在胡同中，赵壹笙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脑海里不断复盘刚才Charles说的话。终于，在看到一件极为雅致的宅院后，她看着院墙两侧的壁灯，想明白了。
“阿笙。”卓舒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她站在院子的门口，笑着看向赵壹笙。
赵壹笙向她走去，脸上洋溢着明显的笑意。
Charles的那句话，她明白了。
因为卓舒清允许她叫她家人才会称呼的阿清，所以，一定程度上，她也成为了卓家人。
既然是卓家人，那么，这一切都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这本就是一家人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