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为什么这世上永远都有这种命题。
卓舒清的脸贴在赵壹笙的脸上, 两个人几乎没有距离。赵壹笙能够清楚地看到阳光投射在卓舒清脸上的阴影，金色的光芒照耀在她的身上，温软的气息静静地传过来, 她抚着卓舒清的后背, 感受着她细腻嫩滑的肌肤。
很快就将这个必死的问题想到了答案, 她回答：“救我姐姐。”
毫不意外的回答。
人工作久了会见到各种各样的人, 作为一个出色的乙方人, 卓舒清不光能够在对话中快速地得知甲方的需求，同样的, 她也拥有几句话就将对方的人物性格摸清楚的能力。
赵壹笙这人擅长伪装，又是投行人出身，满嘴谎言, 但在那些被谎言堆砌的事情中，总有一些真实是能够寻得蛛丝马迹的。
卓舒清很清楚赵壹笙对康壹竽的依恋，言重一点说的话, 不只是依恋, 是一种畸形的依赖。从她过往的言语来看, 赵壹笙对父母的情感需求并不多, 甚至可以说她对亲情所有的需要都投射在了康壹竽的身上。若康壹竽现在身边的女朋友不是她所畏惧的方新箬, 而是换成任何一个人, 她都会去干涉康壹竽的感情生活。
好在康壹竽身边的人是方新箬。
赵壹笙清楚卓舒清不会因为自己的回答生气，但看着她脸上挂着的淡淡的笑容，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我身体不好，如果我们两个姐妹真的只能活一个人, 我当然希望是阿竽长命百岁。”
“阿笙, 你不要总说这样的话。”又是这样的话，卓舒清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指抚着赵壹笙的眉毛，轻轻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声音轻柔，“你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姐姐也没有，为什么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人呢？彗星如果要撞地球的话，那么不光你们，全世界大家都会一起死的。嗯？”
赵壹笙抬手按在卓舒清的手上，她抿了抿唇，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卓舒清的眼睛上。
桃花眼里盛着的都是她，她似是一个扁舟，漂浮在独属于卓舒清的浅色眼眸中。
赵壹笙静静地看着她，几乎出了神。过了一会，她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了弧度。卓舒清说得对，她和姐姐都顺利从妈妈肚子里出来了，肺栓塞那么要命的病她都挺过来了，凭什么两个姐妹只能活一个人。
要死，那也得是彗星撞地球那种，大家一起死才对。
将赵壹笙面上细微的神情变化收入眼中，卓舒清不在言语。她搂紧了赵壹笙，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想起自己在港城查到的消息，不知道是否应该现在就告知她。
没过多久，在她怀中的赵壹笙也睡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在海边的微风中缓缓地入睡。
度假的时间总是很快的，卓舒清不像是赵壹笙，在行程上拥有极大的自主权。已经进入三月，她年前的述职结果已经出来了，虽然今年不是她晋升的年份，但是作为升任合伙人的第一年，这次的结果还是比较重要的，她得回梅肯兹A国总部。
两个人的时间碰不上，卓舒清提前离去。
临行前，她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赵壹笙，神情带着犹豫。
赵壹笙眼眸深邃，她的神色不自主地变得紧张起来。她到底和卓舒清认识的时间够久了，很清楚卓舒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管是面对工作还是感情，她总是游刃有余的，哪怕是在处理高科无限的架构工作前期，看似被赵壹笙步步紧逼地压着往前走，她也很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在高科与梅肯兹的工作中找到了平衡点，让工作得意顺利进行。
那时候卓舒清都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
现在是怎么了？
“怎么了？”赵壹笙问道。
卓舒清当然知道赵壹笙能够看穿自己的欲言又止，她想了想，最终还是从赵壹笙放在一侧的平板电脑上，打开了自己的邮箱，将邮件转发给了赵壹笙。
“你等我走了再看。如果有什么疑问，我落地后会给你消息，你可以问我。”卓舒清按住赵壹笙现在就要打开邮件附件的手，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不要冲动，量力而行。”
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啊？
赵壹笙满头的问号。
“阿笙就只想看邮件，不打算和我说点什么吗？”卓舒清站在赵壹笙的面前，瞥了眼时间，忽然问道。
听到卓舒清这样说，赵壹笙这才将思绪转了回来，看向卓舒清。
卓舒清桃花眼眼底是灼灼的笑，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仔细看去好像有些不舍，但她现在的面容实在是太过从容了，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赵壹笙抿了抿唇，上前，勾住了她的脖颈，再度给了她一个拥抱，低声道：“等回邺城后，咱们再继续约会？”
分手了那就从约会开始，赵壹笙很懂得这个道理。
卓舒清淡淡地笑了一下，点头应下。
时间不早，门口已经有服务人员来提醒时间了。卓舒清拎着从赵壹笙那里拿过来的手包，施施然地离去。
小岛上又变成了只有赵壹笙一个人。
卓舒清不过来岛上两天，赵壹笙自己一个人在岛上将近两个星期，后来又是Helena过来，她并不是一个会感到孤独的人，然而此刻，卓舒清走后，面对空荡荡的别墅，她莫名有了种孤独的感觉。
半倚在沙发上，赵壹笙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平板电脑，缓了一会，拿过来，没有直接打开邮箱查看卓舒清发过来的邮件，而是定了回邺城的机票。
时间确定后，她这才感觉自己的心脏安定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陌生，但她并不讨厌。
因为她很清楚，邺城有卓舒清，有她的姐姐。
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气泡水，赵壹笙用电脑打开了卓舒清发来的超大附件。
附件的是一个70MB的压缩包，在解压的时候，赵壹笙喝了口气泡水，她转头看向外面一望无际的海水，脑子放空，什么都没有想。
等回过神来，压缩包已经解压好，里面是一个pdf文件以及一张HTML文件还有很多很多张照片。
对于那些照片赵壹笙随手打开了一张，看到是江致韫。
江致韫穿着小西装，站在一个看起来明显身份卓越的男人身边。江致韫还和公司的样子差不多，模样看起来怯怯懦懦的，但是眼神中露着一些不该有的欲望，让人生厌。
撇了撇嘴，从桌上抓过来几颗糖，一股脑塞进嘴里，赵壹笙点开了PDF文件。
一目十行将文件上的内容看完，赵壹笙不由地动了动眉毛，嘴巴也惊讶地张了起来，发出一阵冷笑。她之前在郊区那个俱乐部看到江致韫就猜到她的身份不会太平凡，可她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果然是卧虎藏龙啊。
不愧是脑子抽筋能够拒绝巨硬和巨量加入高科无限的人，原来是家里有足够的底气。
和卓舒清所在的卓家不同，江致韫所在的江家并不高调，如果不是卓舒清的PDF里面具体把她家的人物关系出来，哪怕是赵壹笙，她第一眼看到也不会把这些人联系起来。
江致韫并不是邺城人，她是申城人。同样的，江家更具影响力的地方也是申城，虽然不及申城的景家，但是在那个地界也相当于祝家在邺城的地位了。不，应该说，祝家和她家比都是高攀了。
祝家是做房地产的，而江家不是。江家和景家有着深度合作，在重工、船舶、房地产建筑上面都有着厚重的影响力，就连即将竣工的申城浦黄大厦都是江家承建的。
点开HTML文件，上面是江家的一家企业的介绍。这家企业是江家在苏城的物流货仓，在江家一种的企业中并不起眼。但卓舒清既然能把这个企业专门拉出来肯定是有点什么东西的，赵壹笙看着上面的介绍，眉头皱着。
在看到董事长的名字叫江志强的时候，歪了歪头，依旧没有看出来什么门道。
江志强，好像是江致韫的叔叔？
关闭网页文件，赵壹笙依照顺序点开了照片。里面的大多数都是江家的一些活动照片，也有一些江致韫和家里人的照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在她有些不耐烦，打了个哈欠甚至想要关闭的时候，她发现了不对劲。
她竟然在照片中看到了姐姐的下属。
虽然康壹竽这些年都在Blackstone做事，赵壹笙先后在MS和高科无限，两个人看起来毫无交集，但是赵壹笙到底是不太放心姐姐一个人在北美打拼，所以她对姐姐明里暗里也有些关注，很清楚姐姐手下有哪些人。
眼前照片中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一直跟在姐姐身边的人。
Blackstone的人出现在江家苏城的物流工业园是做什么？
赵壹笙站起身，她慢慢地在室内踱步，思考着姐姐下属出现的目的。Blackstone是房地产起家，姐姐是做核心私募股权的，而这个物流园看起来和他们的业务并没有什么关联。
但……
想到姐姐那天和祝施说的，她对SOHO集团并不感兴趣。既然她对SOHO不感兴趣，那么她出现在邺城是因为什么？以及她的下属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苏城的江家物流园？
赵壹笙心惊，她不敢想象姐姐要做什么。
她舔了舔唇，疾步走到桌前拿起自己的手机，要给姐姐打电话。可想到这毕竟是姐姐的工作，姐姐那么厚一摞的保密协议，以及她的原则性，恐怕很难和她说什么。也就悻悻作罢。
但她的心中总是惴惴的，莫名的不安萦绕在头上。
重新坐回沙发，赵壹笙皱着眉，不管卓舒清此刻应该还在飞机上，给她发送消息，恳求她务必让她的人盯着点阿竽的动向。
IB的工作内容是包含并购的，虽然对这件事情她没有齐简臻擅长，但是当年她也是做过不少漂亮的案子。她很清楚阿竽收购人家企业的方式手段有多恶劣，虽然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事情，但这次，她没来的担心。
仰头看着天花板，赵壹笙长叹一口气，只希望自己这次的预感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