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这还是卓舒清第一次被家里这样对待, 她张了张口，想起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和家里叫嚣的资本，便不再说话。将自己的手机与平板电脑等一切能够与外界联系的通讯工具都交给了爷爷的助理。
原以为会受到些阻力, 却没想到卓舒清这样配合, 助理看着这位几乎没怎么在家族中出现过的漂亮女人, 低缓地提示：“二楼最左侧的书房内有便携式电脑, 近期如果您有需要可以使用。”
抬眸看了眼一直跟在爷爷身边, 从辈分上自己要叫伯伯的助理，卓舒清摇了摇头, 眼神中带着浅淡的笑意，回答：“谢谢你。”
助理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同卓舒清告别后便离开。
卓家这样的家族在塔桥的产业自然也不是什么小手笔, 空荡荡的别墅内除了卓舒清只有留守的老人们。这些人并没有见过卓舒清，他们看着彼此，一时间谁都没有上前, 实在是卓舒清的面容过于亚洲了一些, 他们吃不准卓舒清的身份, 不过还是有人从刚才的言谈中隐约知道了她的身份, 主动上前, 带着她往房间走去。
望着不知所措的人们, 卓舒清轻轻笑了一下，示意他们自便，随后便跟着那人的脚步起身上了楼，来到收拾好的房间。
今天塔桥的天气不太好, 天空压抑昏暗得要命, 房间内巨大的老式窗户横亘在眼前。将窗帘拨开，她走上前, 推开了窗户。
凛冽的风裹挟着水汽扑在她的面上，就是一侧的窗帘也被风吹动，飘散在室内。
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卓舒清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疼痛。她动了动脚，侧过身，垂首看到自己的脚踝已经红肿了起来。
到底还是崴到了自己的脚。
看着那片红肿，卓舒清静静地笑了起来，神色算得上沉静，可这份沉静中染上了明显的哀伤。
她今天是第二次和宋乔进行谈话。
第一次见到宋乔是在十月十五日，那天和今天一样，都是她刚刚和宋乔见完面，她们就遇见了赵壹笙。
“好久不见了，舒清。”这是宋乔不请自来坐到卓舒清对面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是啊，好久不见。”卓舒清倚在窗边，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这才不经意地落在了宋乔的身上。
和记忆中的宋乔一样，成年后的她，除了这张脸还是那样出众，她的眼睛也一如高中时期，充满了功利。
宋乔是个很容易被看透的人，这对卓舒清来说很没有挑战性，相应地，也很没有意思。她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赵壹笙不耐烦时的神态，垂首轻轻笑了一下，翘起了腿，下巴微微抬起，目光自下而上地觑着面前的宋乔。
卓舒清对面的宋乔却没有她这样闲适，此刻见到卓舒清的神态，宋乔这才恍然意识到面前的卓舒清已经不是学生时代那个见到她就躲开，几乎不会和她有任何正面接触，只会把自己躲起来的卓舒清了。
现在的卓舒清，有了种她说不上来的底气，整个人比起过去要自信了太多太多。
是什么让卓舒清改变了这么多？
宋乔少有地沉眸，静静地看着卓舒清，目光中满是打量。
瞧着宋乔这个反应卓舒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下意识地摆出了面对外人的神情，笑容无可挑剔的同时全然没有半分真心，她说道：“你在疑惑我为什么和过去那么不一样吗？”
宋乔吸了口气，似乎没想到她这样轻而易举地猜到自己心中所想。
“上学的时候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情，如果我想做什么，你以为你能顺利毕业吗？”翘二郎腿这件事卓舒清还不是很适应，她收起腿，身子微微前倾，明明仍旧是一副笑脸，然而此刻的笑容却变得毫无温度，甚至可以说透着残忍，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宋乔，“还是说，你已经忘了当年被你爸爸压着和我道歉的事情了。”
一提到那件事情宋乔就后牙痒痒，宋家说不上什么豪门大户，但在邺城那个地界，她家还算得上不错。也就是因为家境的良好，加上相貌和成绩都很出众，她才有了傲气的资本。然而卓舒清却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她只不过小小地惩戒了对方一下，卓舒清居然那样小气地告家长，最后甚至还让爸爸和她一起道歉。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吗？”卓舒清的目光满满地都是面对蠢钝的人才有的神情，她实在没有想到，宋乔居然自傲到这种程度，这么多年针对她，都没想过她的身份的吗？
宋乔眯了眯眼睛，她是真的不知道卓舒清的身份。
“你看那个银行，看到了吗？”卓舒清指着门外不远处的银行。
顺着目光看去，正是在世界范围内都很出名的商业银行——HCBC。
“我姓Cheuk，我父亲是Charles，我的爷爷有个熟为人知的中文名字……”
卓正英。
就算是再不了解金融行业的那些东西，可这个名字宋乔还是听过的。她完全没有想过卓舒清竟然会是港城卓家的人，这样的出身，她怎么会和自己一样念公立小学呢？还被自己欺负了那么多年？
潜意识里宋乔并不愿意相信这点。
“我和家里不算亲近。”卓舒清微笑着，近乎残忍地打破宋乔的幻想，“但不可否认，我是卓家人。”
卓家。
宋乔只觉得自己脖子后面的大筋生疼，她周身都紧绷起来，脑子中不住地回想起学生时代自己对卓舒清的所作所为，莫名的，她又觉得有些脸热，生怕眼前的这位秋后算账。
眼瞧着宋乔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卓舒清的眼神这才有些许温度。她将咖啡杯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沉声：“过往那些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我希望你能够诚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宋乔抬眸，神情中满是警惕。
“赵壹笙。”卓舒清不和她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我想知道你和赵壹笙恋爱时候的事情。”
想到卓舒清已经和赵壹笙在一起了，以及当初在KTV时那个挑衅的眼神。宋乔心头一沉，她抿了抿唇，反问：“我们之间你应该也知道的。”
“大学怎么又复合了呢？”卓舒清并不接招，她含笑的脸猛地收敛起所有的笑容，透露着属于上位者的那种锋利，“不要试图骗我，我是在给你机会。”
宋乔双手交握，咽了口口水。
“她大一数学挂了一科，恰好我也在学那门课程，我们就联系上了，复合了。”宋乔半真半假地说着，“后来我大学来了塔桥，结束了异地以后，我们顺理成章地就同居在了一起，再后来我们互相进入实习期，开始工作。”
卓舒清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宋乔的身上，偶尔又看向外面。这样的举动与姿态，无一不彰显着她的身份“高贵”，这种高贵刺痛着宋乔，她看着卓舒清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咬牙，不顾自己刚刚得知对方的身份时的怯懦，语气微变。
“你知道赵壹笙腰间的纹身吧，那是我随手写的咒语，她为了讨我的欢心，刻意去纹的。”宋乔的手在桌上敲了一下，意识到卓舒清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小动作去推测言论的真假，她止住自己的手指敲击的动作，又道，“不得不说，赵壹笙真的很会谈恋爱。在恋爱的时候，她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我，很多次，我明明在生她的气，可是一看到她的眼睛，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对于这样的话，卓舒清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她在桌下的手，在听到赵壹笙为了讨宋乔的欢心去纹身，才攥紧了一瞬。她的举动实在快，不过一瞬她就松开了自己的手恢复成了平日的模样。
眼见宋乔还要说什么，可卓舒清已经不再想听。她抬手打断了宋乔还要张嘴的举动，沉声道：“够了，我不想听了。”
这样的举动无一不是告诉了宋乔她有多喜欢赵壹笙，宋乔忽地笑了起来，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卓舒清，又变回了卓舒清熟悉的那副讨厌模样，说道：“如果不是2015年她发生了意外，我们现在已经是合法的婚姻关系了。卓舒清，你心心念念多年的人，爱的人始终都是我。”
“觊觎我的女朋友是会让你有快感吗？如果是的话，那你现在应该很开心吧？”临走时宋乔这样说道。
卓舒清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她望着宋乔没有动过的杯子，眼神逐渐迷茫了起来。
赵壹笙很会恋爱吗？她那双眼睛曾经满满的都是宋乔吗？
无人知晓卓舒清在咖啡厅坐了多久才消化了这条消息，然而这才不到两个月，宋乔就又告诉了她截然相反的答案。
宋乔说她在骗她，说从高中时赵壹笙就是在利用她，哪怕是后来成年后也都只有利用。
卓舒清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她哪次说的话，可赵壹笙给了她答案。她说，她从来没喜欢过宋乔。
连宋乔都不曾被真心喜欢过，那么自己呢？
不远处的乌云逐渐逼近，卓舒清的泪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她看着天空，低低地开口：“赵壹笙，我可真是愚蠢啊。”
怎么会真的把心丢给了一个没心的人呢？
爸爸，你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