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街角传来的尖叫声让卓舒清的脚步一顿, 她猛地转过身,看到赵壹笙倒下去的那一瞬,脸色大变, 几乎不需要任何的犹豫与思考, 她跑向赵壹笙所在的方位。
人们常说高跟鞋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可在一定程度上来说, 高跟鞋何尝不是男凝视角的社会环境下的一种束缚。
卓舒清不喜欢穿高跟鞋, 但她的职业注定了在日常里她不能像祝施一样穿得恣意休闲。常年穿着难受的鞋子,倒也是让她练就了一身本领, 比如现在,哪怕穿着出了名难穿品牌的尖头高跟鞋,她还是很快地跑到了马路对面, 站到了赵壹笙的面前。
今天的行程对卓舒清来说是私人行程,但因为会见对象的身份不同以往,她刻意选择了很能够突出自己气质的毛呢大衣。剪裁利落的大衣搭配高跟鞋, 与她眼下明显慌张的神情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去他.妈的宋乔, 去他.妈的自尊与骄傲, 去他.妈的一切。
卓舒清不想再去思考赵壹笙步步紧逼的目的, 也不愿意再去揣测赵壹笙对她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利用。她只想知道, 眼下的赵壹笙还好不好。
蹲下身, 伸出手,刚要触碰到对方垂落在地上的手,抬眸间,她恍然看清了赵壹笙满是戒备的眼神。
都说人在潜意识里会泄漏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卓舒清是相信这个说法的, 毕竟,就算再会伪装的人, 下意识的动作也会暴露出很多的信息。
现在,赵壹笙下意识地在躲避她,对她充满了戒备。
从初夏在一起到现在,已经快半年的时间了。赵壹笙这样的人不会全然相信一个人,这点在卓舒清看来并不是什么缺点,反而如果对方轻易地相信她,倒是会让卓舒清觉得她没脑子。可……
她们是情侣啊,是有着无亲密接触的情侣,难道自己不应该是赵壹笙除了亲人外最亲近的人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防备她?难道在她的潜意识里,竟会以为自己会害她吗?
卓舒清垂下眼睫,桃花眼里充斥着不常见的委屈,她几不可闻地问着赵壹笙,声音小到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真的在问赵壹笙还是在问自己:“壹笙,为什么?”
赵壹笙能够听到卓舒清在说话,但具体在说什么,她听不太清。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卓舒清,因为呼吸不畅,她的目光并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只是淡淡地向上瞥了一眼。
过分冷漠的眼神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卓舒清的自尊与骄傲上,她眼睛有些酸涩,不愿在公众场合过多暴露自己的情绪,只能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情绪完全压下去。
的确,此刻她还在担忧赵壹笙的身体情况,可要她忽略掉赵壹笙刚才的眼神,她还是做不到的。那样一道几乎是面对陌生人的眼神,要她如何才能做到视而不见?
舔了下嘴唇,卓舒清缓缓地站起身,手掌在被刚才自己蹲下身而弄得有些褶皱的大衣上拂过,整个人优雅得仿佛不是那个刚刚从对面街角急匆匆跑过来的人一样。
余光瞥到不远处围过来的人,以及从赵壹笙背后飞奔而来的宋乔。卓舒清缓了缓心神,站在原地,瞥了一眼跌坐在地上、调整着自己呼吸的赵壹笙。
现在的赵壹笙面色隐隐已经有了发紫的趋势,看起来很不舒服,整个人比起在A国见到时要憔悴很多。卓舒清知道,这次周易对softball下的绊子的确踩中了赵壹笙的七寸。明明在临回欧洲前,她就已经向赵壹笙提醒了收购的最后环节,甚至将卓家的人都调过来了一部分,就是等着赵壹笙去使唤Alex,好正当、光明地利用卓家的势力,使这次收购的进程不受过多阻碍。
为什么不用她的人?
哪怕把自己逼进医院也不用卓家的人,赵壹笙对她的防备就当真这么严重吗?
卓舒清的心底百味杂陈,她的手指落在一通电话上,目光微闪,顿了顿,仍旧将电话拨了出去。就算是赵壹笙清醒过来,因为这件事情和她犯浑,她也得要求这家私立医院将最合适的医护人员派来给赵壹笙。
微微闪身,卓舒清与医院的领导通着话,提及赵壹笙的症状时,她不时地回首看着仍旧坐在地上调整呼吸的赵壹笙。
赵壹笙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在此刻她无比后悔自己去做了全飞秒的手术,如果还是个近视眼,或许她也不会看清卓舒清现在的这副模样。
毫不在乎她如今的难受,旁若无人地和人通话。就算是不时回过头看向她的目光,也不带有一丝的温度。那样艳丽的桃花眼也无法掩盖她此刻眼神中的冷漠与平静,她就站在那里,背对着她,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时,赵壹笙听到了宋乔跑过来的声音。
看啊,哪怕是宋乔都比卓舒清要真挚。
赵壹笙晕过去这件事,几乎摧垮了卓舒清好不容易捡起的骄傲,不管最近听到、见到的一系列事情,她飞快地结束了通话,跪到了赵壹笙的身侧。
“宋乔,你最好祈祷赵壹笙没什么事情。”拍开宋乔要扶着赵壹笙的手,卓舒清回首,双眸紧紧地盯着她,周身气场散发着不善的气息。
宋乔并不知道赵壹笙的身体情况,但从那会赵壹笙下楼的脸色,她也知道赵壹笙可能不太舒服。只是,她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卓舒清原来不愿意和她计较,她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些小动作,但眼下,她实在扛不住卓舒清这样的目光,目光躲闪开,身子也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你刚才和我说的赵壹笙的事情,我奉劝你好好想想,我会再次和你问询其中细节,如果和刚才说的有半分出入,别说是欧洲,我让你A国都回不去!”卓舒清将司机叫了过来,看着赵壹笙晕厥过去的面容,她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和,“还有,以后不许出现在赵壹笙面前。”
这是卓舒清第一次如此霸道地说这样的话。
顾不上宋乔的反应,卓舒清脑子里回想起之前和家里医生不经意聊到的情况。她快速地给刚才通话的医生打去了电话,又迅速地检查了赵壹笙的心跳,在她耳边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发觉赵壹笙已经没有意识,将她放平,脑袋偏向一侧。
听着电话那方说明需要人工呼吸,卓舒清没有任何犹豫,她扳过赵壹笙的脸颊,将她下颌托起,捏住鼻孔,卓舒清深吸气后,紧贴对准她曾亲吻过无的薄唇,用力将气吹入。听从指示看到赵壹笙胸壁扩张后,这才停止吹气,之后迅速离开,如此反复进行。每分钟大约需要20次,卓舒清一边做着人工呼吸,一边在心中记着数。
卓家在塔桥的影响力还是有一些的,很快医院的车子就过来了,卓舒清看着赵壹笙平躺在床上,联想到Alex曾经说的肺栓时的凶险,她的脸色有些惨白,几乎坐立不住。
到了医院,赵壹笙被送往急救室,卓舒清背靠在医院的墙上,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她该更强力地阻止周易发疯的,她该知道赵壹笙面对这种局面会有什么样的应对措施,她也该知道赵壹笙的身体是撑不住的。她本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可她却没有这样做,而是作壁上观,任由周易联系了softball的人,放任她拖缓高科的收购脚步。
她明明都决定要好好和赵壹笙坦白,已经努力说服家里人放过康壹竽了,卓家人都已经出手干预softball收购,只是想让赵壹笙的工作不被太牵着鼻子走。为什么还是晚了一步,为什么赵壹笙就不能改改自己的脾气呢,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强硬?她只是想看看,想看看赵壹笙会不会想到她,会不会信任她。
她的要求过分吗?
要赵壹笙稍稍信任她一下,真的就这么难吗?
卓舒清不明白赵壹笙,也不再明白自己的举动。
她缓缓地蹲下身,身子倚靠着墙壁,满目茫然。
这么长时间的交往都没有真正地认识赵壹笙,一个从十几岁就在利用自己感情的人。对她会有一点点真心吗?她还能继续和赵壹笙接触吗?
卓舒清的脑子很乱,各种各样的声音与各种各样的人脸盘踞在她的脑海中,赵壹笙的言语与那些人说的话截然不同,她该相信谁?
强压住一阵阵的眩晕,感觉到自己手机在震动,她接起电话,听到对面说的,高科无限未来发展规划的合同已经签给了新加坡办公室,卓舒清只感觉讽刺。
什么最优解,什么list,从一开始,赵壹笙就根本没打算放掉周易这个合伙人。
好一场大戏。
她对她哪里有什么真心,恐怕也全部都是利用。
没过多久,一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走了进来,直奔卓舒清而来。
“你好,我是Freya,Elizabeth的表姐。”方新箬的神情还算是镇定,但是言语间已经带着些颤抖。
看着对方明显失态的模样,卓舒清伸出手,在看到自己的手居然也在颤抖的时候,她垂眸冷笑,摇了摇头。随后她再度抬眸,听不出太多的情绪,说道:“你能来我就放心了,抱歉,我还有别的行程,先走了。”
没想到她刚来卓舒清就要走,方新箬的眉头皱起,心中感觉不太妙。她凝眸看着卓舒清,询问:“你不等她醒过来吗?”
“不了。”卓舒清身子绷得笔直,声音却很是不稳,她默了默,“她应该不想看见我。”同样的,她现在也不是很想看到赵壹笙。
“卓总……”方新箬不知道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但她很了解赵壹笙的脾气,如果在这种时候她睁眼没有看到卓舒清,那么恐怕卓舒清以后就别想再出现在赵壹笙的视线里了。
卓舒清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哪里猜不出方新箬此举的含义。她笑了笑,依旧不打算留在这里,回眸间她看到爷爷的助理快步朝着这里走过来。
“Catherine。”
居然连爷爷的助理都惊动了吗?看着助理身后的一众保镖,一副要是她不愿意乖乖回去就要将她绑回去的模样。卓舒清垂首,不发一言地跟在爷爷助理的身后,向医院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