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才上来接沈见清。
沈见清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这种被S爽里的，就更没有理由卸磨杀驴, 继续找事, 但她忽然想起个事。
沈见清偏头靠在副驾里，抬眼看向秦越：“你处理矛盾的方式是不是过分简单粗暴了？”
秦越说：“你不喜欢？”
沈见清：“……”
她不喜欢能哭？
沈见清交叠的腿换了个上下, 过程中一不小心没勾住高跟鞋，把它歪歪斜斜地掉在了脚下。
沈见清垂眸看了眼, 心说, 她都多久没被R哭了，感情这回事吧, 果然还是得有一点波折才够深刻。
沈见清忽然压不住架在上方的腿。
软得慌。
更可怕的是, 她至今不敢回忆自己那一个小时是怎么站下来的。要不是办公桌的质量好，可能得让她抠出来几个坑？
……秦师傅到底还是秦师傅, 让她的时候大大方方，不让了, 她就只剩哼哼唧唧，哭哭啼啼。
这么一想, 让她的秦师傅也有种莫名的攻气啊，甘愿为女朋友伏低做小, 啧，沈见清忍不乐了, 等秦越成功入库后, 颇有兴致地看着她说：“我突然想到一个场景，什么时候试试。”
秦越按键熄火, 问：“什么场景？”
沈见清侧身过来，左肘支在扶手箱上, 弯曲的手指托着下颌，声音一低就显得欲：“我告诉你我想睡你，你一开始还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但其实只是哄我，等到中途我意乱情迷了，你突然反攻，把我R到浑身发抖，大哭着求饶。”
沈见清把心里设想的场景描述得很完整。
只言片语而已，秦越就已经感受到了她蠢蠢欲动的兴奋。
她在脑子里草草过了一下那个画面，刚刚拿起车钥匙的手握紧，抬眼看向沈见清说：“我的力气没有你大。”
言外之意不好反？
沈见清托着下巴忖了忖，嘴角绽开的笑容比红唇还要夺目：“再有半个月就是你生日了，到时送你一副银色的‘手链’，往我身上用的，用完之后，保管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我俯首帖耳，任你摆布。”
有这种手链？
秦越问：“是什么？”
沈见清垂手凑过来，红唇贴着秦越的耳朵，用暧昧的气声说：：“手KAO啊，我喜欢很多年了，不知道秦师傅会不会成全？”
沈见清吐字的热气毫无保留地喷洒在秦越耳朵上，血色随着她嘴唇的张合慢慢攀上。
秦越抿了抿唇，说：“能不能提前送我？”
————
翌日，忙碌继续，一直到次月月底。
这天，秦越一早就来到公司，和仝河等人做最后的投标准备。
今天是甲方公布的述标日，等会儿他们会提前赶到现场签字，大约十点，第三个在甲方聘请的专家组面前，介绍青阳对于投标项目的理解和实施方案，并回答专家组提出的各种问题。
这是个大项目，尽管他们之前已经预演了很多次，仍然无法完全掌握复杂多变的现场。保险起见，由秦越代替已经半放弃技术的仝河进行述标。
她是所有人里对技术了解最透彻最全面的，只需要补充商务方面的知识即可。
办公区，琪琪紧张兮兮地围在秦越旁边说：“老大，你紧张不紧张？”
秦越正在检查述标PPT，闻言，说：“还行。”
秦越今天穿了套黑色正装，长发打理得时尚得体，化了淡妆，鼻梁上架着已经换了两三副，但始终无框的眼镜，脚上踩着沈见清临时给她买的高跟鞋。
因为还不太习惯，她俯身撑在桌边翻阅PPT的时候，不自觉抬起右脚，只用细细的鞋跟抵着地面。
这是她为了让脚舒服点，很自然不过的小动作。
琪琪低头看见，却突然一拍手掌说：“老大！以后请把眼镜、西装、高跟鞋这三件套焊死在身上！”
秦越随口问：“为什么？”
“帅啊！”琪琪眉飞色舞地说：“女人帅气来果然没男人什么事儿，飒得清清爽爽，贼拉养眼！”
秦越翻到最后一页，没什么问题。她合上电脑，直起身体说：“晚点我问问你们大嫂的意思，她的喜好和你们有点区别。”
“唉？”琪琪好奇地问：“大嫂喜欢你什么样儿啊？”
秦越把电脑装进包里，说：“喜欢我像一只猫，可以被她抱在怀里，也可以窝在她脚边。”
猫和“牛逼”俩字儿搭边么？
他们老大这气质和“猫”有关系吗？
琪琪神情呆滞地看着秦越靠在桌边发信息，半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噫”。
“恋爱的酸臭。”
秦越靠在桌边笑了笑，按下给沈见清微信：【沈老师，我们出发了。】
沈见清回得很快：【平常心，尽力了就行，公司发展不是靠你一个人，或者你们一组人。】
秦越：【我知道。】
沈见清：【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今天一起回家。】
秦越：【好。】
秦越把手机装进口袋，提着电脑往出走。
经过初筛，今天来现场参加述标的公司一共有六家，都是行业巨头，最年轻的青阳排第在三位，预计十点开始。
仝河在准备室里正襟危坐，手心的汗出了一茬又一茬。
余光瞥见没事人一样捏着张糖纸玩的秦越，仝河轻叹一声，说：“你那糖给我吃一颗。”
秦越停下动作，说：“没有了。”
仝河惊讶：“一口袋全吃完了？？”
他可记得清楚，秦越的口袋里和包里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七八颗糖，一下子吃这么多，看起来并没有表面这么镇定啊。
仝河清清嗓子，想拿出老大哥的稳重给秦越信心。
话没出口，听到她说：“沈老师说拔牙很痛苦，限制我每天最多吃一颗，防止龋齿。”
仝河：“……”他刚可能想得有点多。
秦越说：“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在包里多放了一颗，但是被沈老师发现，没收了。”
仝河：“……”没收？好陌生的词，但莫名有点甜？这就是传说中让爱情保鲜的秘籍？
不行，他今天回家就要和太太试一试。
前天惹她生气，她到现在还没有理他。
仝河摩拳擦掌，准备想给太太发条微信预热，不料现场工作人员忽然推门进来说：“青阳的在吗？”
仝河立刻正色：“在。”
工作人员：“准备了，五分钟后到你们。”
仝河应一声，起身和秦越，以及其他四名同事往出走。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们容不得一点差错。
另一边的公司里一切如常，除了与这个项目利益相关的领导，和沈见清。
没人比她更清楚秦越的经历，她从来就不是拥有金手指的爽文女主，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除了天赋，还有一般人拿不出来的努力。
那个过程很难。
所以私心里，她希望秦越既然已经快站上峰顶，就不要有被山风吹落的一天。她希望她赢，赢得漂漂亮亮，一战成名。什么平常心，尽力就行，不过是她知道对手太强，在安慰自己而已。
呵。
沈见清无奈地笑了一声。
她现在的得失心真越来越重了，看不得秦越受一点不好，尽管她很清楚胜败是兵家常事，秦越组里那帮小孩儿更是心大，肯定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对她议论纷纷。
沈见清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认真投入工作。
下午三点，秦越一行人回来公司。
评标结果还没有出，至少要两天，但基本当天就能拿到内部消息。
仝河一颗心提着。
组里参与了这个项目的人也都心不在焉，包括秦越。
她信自己，但有时候不是努力了，就有回报。这个社会向来复杂，连喻卉那种人都能在竞聘中打败仝河，还有什么事是可以完全撇开利益关系的——今天离开的时候，她看到另外一家的人在和专家组私聊。
秦越靠着椅子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青阳旁边有家甜品店，秦越给自己点了一块儿蛋糕，坐在窗边吃得认真。
冬天的暮色来得很快。
临近六点，琪琪忽然打电话过来，说航天所的需求有变动，让她过去看看。
秦越结了账，收拾好情绪往回走。
办公区一如既往地忙碌。
秦越拐进来，耳边忽然炸开一声“嘭”，五颜六色的玻璃纸从空中飘下来，落了她满身。
琪琪拿着放过的礼花炮跑过来，欣喜若狂地说：“老大，中了！我们中了！”
秦越没有被那一声“嘭”扰乱的心跳到这一秒才开始加速，她后知后觉琪琪那个电话只是为了骗她上来，航天所的需求并没变。
但是，真中了？
今天去现场的人，每一个都是她的前辈，还有人有关系。
秦越的视线透过纷纷扬扬的玻璃纸，看着满脸喜色的仝河快步走过来说：“十分钟前接到的电话，是我们。”
B组办公区响起一片起哄的鬼叫。
“老大，请客！老大，请客！”
仝河笑骂：“你们老大生着病加班的时候没见你们心疼她，现在中标了，你们的年终奖有着落了，反过来让她请客？一群没良心的东西！”
“哈哈哈！老大都习惯我们没心没肺了！是吧，老大？”琪琪屁颠屁颠地说。
秦越：“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当然！”琪琪说完“哇塞”一声，倏地凑到秦越跟前，说：“老大，你是在偷笑吗？”
秦越嘴角不明朗的弧度加深，这回真笑了：“确定不是被你气笑的？”
琪琪说：“确定！不是！”
“哈哈哈！”
“老大，请客！”
琪琪一嚷，号子又喊了起来。
秦越本来也没想拒绝，大家前后辛苦一个多月才有今天的结果，怎么庆祝都不为过。
“嗡。”
秦越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她顺手拿出来看，几秒后，笑着抬头说：“今晚我请大家吃饭。”
“老大牛逼！”
硬件研发男生多，欢呼起来震耳欲聋，秦越紧跟在后面的“但是”被完全淹没，还是琪琪心明眼亮，凑过来听了一耳朵，用礼花炮筒敲着桌子，吼道：“都静一静，老大还有话说！”
秦越这回不是夸张，真被琪琪吼得耳朵疼，她插在口袋里的左手摩挲着手机，说：“沈总说她替我出钱，没有上限，所以，今天吃饭的地方可以随你们挑。”
琪琪：“妈耶，我这什么神仙上司和神仙老板！”
琪琪化身气氛组组长，把素未谋面的沈见清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仝河笑而不语，默默道，一群傻子，沈总肯出钱那是因为她心疼女朋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秦越经不住吵，回到自己工位上，拿出手机回复沈见清刚才的微信：【晚上是不是要请组里的人吃饭？告诉他们，你请客，我来出钱，没有上限，地方随他们挑。】
秦越按着键盘打字：【你去吗？】
沈见清：【你手底下有个女孩儿见过我，我去她还不炸了。】
秦越打了几个字，删除，重新打：【她的嘴很严。】
“对方正在输入…”
沈见清：【听这意思，你想让我去？】
秦越：【想。】
这个项目之后，她的名字会和青阳连在一起。
青阳的另一边是“沈见清”。
那就相当于她的名字和沈见清的名字连在了一起，她和沈见清比肩了。
她想让沈见清见证这一幕。
沈见清说：【那我就去。】
————
晚上，琪琪直接租了一栋别墅，里面娱乐设施齐全，餐食从外面预定，一帮人边吃边唱，玩得不亦乐乎。
秦越逃不过，喝了点酒，靠坐在椅背里看着窗外出神。
沈见清因为加班，还没有到。
“老大，你要不要来一首？”琪琪拿着话筒cue秦越。
仝河率先说：“邵琪，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琪琪连声道：“想想想。”
“那你成天在秦经理跟前没大没小？”
“哎呀，这不是我们老大平易近人，喜欢与民同乐么。”
“意思我高高在上，脱离群众？”
“绝对没有！”
“那我来唱一首。”仝河的态度一百八十度，把琪琪搞得一愣一愣。
等反应过来，琪琪连忙双手捧上话筒。
“吱。”椅子摩擦地面，却不是仝河起身，而是秦越扶着椅背说：“我先占用话筒几分钟。”
喝酒之后的秦越语速很慢，低低的，以至于说完之后，琪琪一脸懵逼地问了句：“老大，你刚说什么？”
秦越余光看到窗外的车灯，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我说，我想先唱一首。”
老大唱歌！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别墅里一瞬间沸腾起来。
琪琪扬大手一挥，道：“欢迎老大！”
秦越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里走上最前方的小舞台，点歌，试了试音，别墅大门被沈见清助理推开的瞬间，她那把被人夸赞过，像是从留声机里淌出来的浪漫声音从唇间缓缓溢出。
“从前我的另一边，
通往凌晨的街……”
这么多年了，她最喜欢的歌还是《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身边》，但心境与之前截然不同。
现在的她不用把满腔爱意藏在心里，只敢以床友的身份待在沈见清身边。
现在，她的“春天”见得了光。
秦越看着前方的人，眼里的深情被酒精催促着，浮现在明亮的光里，浓得化都化不开。
琪琪叫一声“妈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大嫂！”琪琪兴奋地冲沈见清挥手。
沈见清站在门口，被灯光下深情款款的秦越震撼到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秦越用这样的方式唱这首歌，她的声音本就是多情的，经过话筒的修饰后更有质感。她此刻的目光还那样浓，一瞬间就把她搅乱了。
听到琪琪的声音，沈见清怦然的心脏猛地一撞，看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身在A组，但因为和秦越关系好，跑来蹭饭的关向晨第一个站起来说：“沈老师。”
琪琪：“唉？”
王从学紧随其后：“沈总。”
琪琪：“你说谁？”
仝河悠悠道：“你们入职培训时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青阳创始人沈见清，沈总。”
“哎，我这个头啊，老古，扶我一把，我有点晕。”琪琪娇娇地朝古义明伸手。
古义明推给她一把椅子。
琪琪一双大眼睛眨了又眨，还是觉得玄幻。
好好的大嫂怎么就变沈总了？
啊！！！
难怪老大说等中标了，再把大嫂介绍给他们，这特么带着份大礼的好吗！
一个技术大佬，一个商界新秀，她他爹的只有一句“绝配”！
但问题是，大嫂，啊呸，沈总会不会因为她前些天的愚蠢——尽管很清澈——让她滚出青阳？
琪琪身形一晃，堪堪扶住椅背。
秦越的歌声还在继续，深情视线也得了沈见清回应，她身上明明聚焦着数十道目光，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专注地回视着秦越，一步一步走向她。
这么明目张胆的爱意，傻子都能看出来端倪。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瞬不瞬地盯看着秦越和沈见清。
“跨越时间，总会有一天，你出现我身边。”
秦越低柔的歌声和音乐一同落幕，伴随着一个新的开始。
她站在话筒前，看着近在咫尺的沈见清说：“沈老师，九年前你就同意我嫁给你，但我们当时都行色匆匆，之后一直忙忙碌碌，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我变了很多，喜欢吃你买的零食，穿了西装高跟鞋，化过妆，可爱生病这点还和认识的时候一样，爱你也还是像爱春天，看你像是在看一束光。沈老师，对你，我始终没有变过，你呢？现在还愿意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