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QIG战队, 二比一战胜Angle，挺进四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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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一下，Firey选手, 对于自己在本场比赛的表现你是否满意？”
“是的，我非常满意。”
“刚刚的比赛真的是非常的精彩, 请问你对你的对手有什么评价呢？”
屏幕里，金正焕双手插在口袋里, 听到这个问题, 咧开嘴露出一个痞痞的笑。
“九日确实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狙击手, 啊, 当然，那是过去的事情了。毕竟年纪大了操作水平退步也是正常的，本人还是更希望能看到中国的更多新面孔, 可以让我不要再这么无聊。”
……
后面还问了些什么, 颜十七已经不再关注了, 她草草的快进了解了一下，又刷了刷评论，关了手机丢到床上，重重叹了口气。
唐朝暮刚好洗完澡从卫生间里出来, 看到她这幅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估计是金正焕又在赛后采访说了什么冷嘲热讽的话。
“吹个头发？”她将手里的吹风机递过去, 问道。
“来来。”颜十七从床上蹦起来, 接过吹风机坐到她的身后。
温和的风从后面, 发尾轻轻摩擦着颈部和耳后的皮肤，洗发水的香味在房间里缓缓荡开来, 借着呼吸的空档钻进鼻子里，酸酸甜甜地令人神清气爽。
比赛结束已经将近九点, 一个小时来不及复盘，何似便直接安排大家回去早些休息，第二天早起一个小时在复盘，临别的时候还特地叮嘱了队里几个心态容易不稳定的别在网上冲浪。
饶是颜十七是这种队里的心态担当，刷了网上的一些评论之后都罕见的十分沉默。
唐朝暮的目光落在颜十七丢在床上的那部手机上，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言论能让颜十七这么丧气。
“网上说了什么？”她开口问了句。
“也没什么，就是些骂人的话吧。”颜十七将吹风机关掉，放在一边。
“只是一些骂人的话？”唐朝暮又问，“那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他们骂你了？”
“没有。”颜十七摇了摇头。
“那……”唐朝暮想了想，“总该不会是他们骂我了吧？”
“不是。”颜十七又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张开双臂从后面环住了唐朝暮的脖子，她弓起身子，将唐朝暮紧紧压在自己的怀里。
唐朝暮有些意外，她抬起手摸了摸颜十七抵在自己肩窝处的脑袋，柔声问她：“怎么了？”
颜十七没有立刻回答，抱着她静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说：“唐唐，我有话想跟你说，但是你听了别生气。”
“嗯。”唐朝暮轻轻点点头，“你说吧，我不生气。”
颜十七抱着唐朝暮像是在抱着婴儿宝宝一样左右晃了晃，似乎是又花了一些时间才下定决心。
“你知道那些人在网上骂路旭骂的有多难听么？”她低声问。
唐朝暮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前他们骂我也骂的很难听。”
然后，她听到身后的人轻轻抽了抽鼻子，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又紧了紧。
“我三哥说，其实路旭他年初回国的时候身体就已经不好了。”颜十七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静，“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退役的，那样的话，人们只会记住又一个中国人曾经拿过世界冠军，而不会像现在这样骂的那么难听。”
唐朝暮抓着颜十七的手，问她：“那你还记得不记得他回来的时候那条微博是怎么写的？”
“记得。”颜十七答。
他说，从今往后，我将效力于我的国家。
“可是那也有很多种方式，他可以回国来当教练，当分析师，像他这样经验丰富的老选手，哪个战队不抢着要？那么多条路，他却偏偏选了对他来说最艰难，最错误的一条。”
不知道为什么，唐朝暮只觉得颜十七这样蔫巴巴的样子有些小滑稽，她轻轻笑了笑：“网络上对路前辈的负面言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之前没见你这么关心他？”
颜十七深吸了口气，说：“我不是关心他，我是担心你。”
“恩？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也会有这一天，担心到那时候我没办法保护你。”颜十七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
“唐唐，我知道你真的很想回到比赛场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未来在赛场上出了什么意外呢？”
“你拿了全国冠军，那正是你最巅峰的时候，如果你现在退役的话，大家就只会觉得很可惜，没有人会骂你。如果再到后面，到了不得不退役的那一天……”
“大家根本不会记得你曾经有多么的厉害，获得了多少成就，他们只知道你最后有多么的令他们失望，我不希望你这样。”
颜十七这么说着，竟然开始轻微的抽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浸湿了唐朝暮肩膀处大片的衣衫。空调的风开的很足，呼呼的吹着，巨大的落地窗外，漆黑的夜里映出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会生气的，可是我……可是我真的……真的有些怕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极致的安静放大了人的感官，颜十七竭力在控制自己的颤抖。
那些压抑许久的情绪竟然在这一刻全然爆发出来，像是滔滔洪水终于决堤，瞬间就将她的理智完全淹没。
她曾经觉得自己有实力，有金钱，她觉得她可以将唐朝暮保护的很好，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她错了，因为她总有鞭长莫及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能够永远生活在保护伞下。
可她也一直都知道唐朝暮是不甘心的，所以这些话她一直都藏在心里，不敢说。
她小心翼翼，步步三思。
她知道唐朝暮的身体不如从前，打心眼里希望她不要再那么拼命，可是她又知道自己劝不动唐朝暮，于是只能在一起回去的夜晚给她多披一件衣服，但即便如此，第二天唐朝暮还是感冒了。
她也缠着Kiven医生问了一次又一次，到底还有没有办法，到底还有没有希望，可是每一次，Kiven医生告诉她的都如出一辙，需要等待一个奇迹。
那种刻入骨髓的无力感令她有些迷茫，就好像她越不想对方受伤，对方就越会受伤。
她很想问问唐朝暮，真的有做好准备吗？
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真的有想清楚，自己是否能承受这一选择带来的痛苦了吗？
如果我护不住你，你还要这么坚定的选择走这条路吗？
她在自己的心里住了一堵名为“侥幸”的墙，将所有的问题和担心都压在这堵墙上，一个多月来都相安无事。
而路旭的这件事情就是压垮这堵墙的最后一根稻草。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久久的没有说话，颜十七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直到她感觉有什么温软的东西，正在轻轻地蹭着自己的手背，留下一点点湿润的凉意。
那是唐朝暮低着头，一下一下地在亲吻着自己。
“队长，你担心我的话，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也会有这么一天呢？”唐朝暮问。
颜十七答不上来，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一点，纠结未来还么有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向来没有太大的意义，可当触及到唐朝暮的事情的时候，她却总是瞻前顾后。
关心则乱，大抵就是这样。
“这些话，其实你早该对我说的。”唐朝暮抬起头，又侧过去一点，刚好能触碰到颜十七的眼尾。
这个人，明明可以一帆风顺，却依旧义无反顾的陪着自己走上了这一条铺满荆棘的路。
她从未设想过自己可能遭遇的未来，却满心满意的在为自己考虑和规划。
她将所有的担忧与害怕都藏在心里，竭尽全力给予自己最多的尊重和支持。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亲吻着颜十七的眼睛，细碎的泪水沾到她的舌头尖上，咸咸的，还有些苦。
混着唾液咽下去，落到喉头，却只剩下甜。
“但我不会退役的。”唐朝暮说着，向前倾了倾身子，用手去够桌子上的手机，拿过来打开了什么，递给身后的人，“呐，你看。”
“我前几天跟李经理签了直播合同，明天就开始直播。”
“什么？”颜十七吃了一惊结果手机一看，果然是直播合同，“一周三十个小时？你身体吃得消吗？”
“而且，明天开始，你在哪儿播？”
唐朝暮转过身，和颜十七面对面坐着，仰头冲着她甜甜的笑。
“李经理跟主办方说了，隔壁Angle的训练间暂时不拆，我可以在那里直播。”
“你们现在的训练对我来说要求太高了，我暂时做不了，不如先让自己重新熟悉一下游戏的节奏。”
颜十七呆呆地看着唐朝暮，脑子里还有些懵。她觉得她好像一下子给告知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可这又好像也不能称之为一件大事。
毕竟职业选手和平台签直播合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XK里几乎所有一队选手都有签，除了像颜十七这种过于不缺钱的。
“那也不一定要直播啊，你可以自己玩玩打打排位什么的，直播会有压力的。”颜十七道。
像唐朝暮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接触到网络平台，几乎是必然会收到很多负面评论，而她忙着训练和比赛，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啊……”唐朝暮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假装出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因为之前用挣的钱买了房付了首付，现在打不了比赛的话，光靠基本工资还不起贷款了。”
“哈？”颜十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唐朝暮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但是又有哪里怪怪的。
唐朝暮却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种反应，向前挪了挪，凑到颜十七的耳边。
“一个多月，我们都该向前看了。”她说，“而且，队长，你也别太小看了我。”
那声音轻轻的，淡淡的，萦绕在颜十七的耳畔，还带了些缱绻的意味，顺着耳朵钻进脑子里，融进五脏六腑，令她整个人都平和了许多，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明天下午有空的时候记得来看看我的直播。”
颜十七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蛊惑了，她木木的点了点头，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