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蓝色的静海颤动着, 倒映其中的面容最熟悉也最陌生。
秦阙从没想过自己会对燕倾露出这种表情。
肃然的，坚定的，甚至带着一点攻击性。
突然拉近的距离令她更清晰地辨别女人身上的信息素的含义。
葡萄酒味抽离了苦涩, 只留下芳香和仔细品味才能尝到的甘甜。
秦阙本能地抽动鼻子。
有惊讶与慌张, 却没有她所畏惧的厌恶与排斥。
可为什么还有一点……兴奋？
她好奇地凝望着女人的脸，这是她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没有主动躲开目光。
所以她终于发现, 不知什么时候, 燕倾的脸也浮上了一层薄红。
许是视觉带动了触觉, 她竟感到手下女人柔嫩的脸越发灼热起来。
对方也会像自己一样害羞吗？
察觉到这一点的秦阙感到有股热量从心脏中迸发出来, 刺得周身皮肉发麻。
她的心跳速度早已脱离了正常范畴，却不是害羞或者紧张。
而是兴奋。
这其实很好辨别, 因为她此刻不想逃离, 不舍得将目光错开半分。
那张粉嫩的唇在她的视线中抿紧又放松，因此变幻的颜色格外诱人。
秦阙莫名感到口渴，但她无水可取, 只能徒劳地吞咽。
她不能, 她不能这么做。
这是一场紧张的排练, 但燕倾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她不能罔顾对方的意愿。
更重要的是, 就算燕倾不清楚，她自己是清楚的。
她现在的所作作为，真是为了练好这首歌吗？
又或只是被吴子涵那句呵斥惊得忘了克制自己真实的意愿？
事实上她现在已经算冒犯了燕倾。
她应该放开对方, 然后道歉。
但她只是痴迷地看着女人的脸，她从没有看过这样的燕倾，也从没有如此渴望时间停止。
她想多看一会。
可惜时间并不能静止, 被她束缚的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女人睫毛微颤, 半遮住那片羞涩的海，她的声音很低, 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你不会想亲我吧？”
这是在给她台阶下吗？
周围一片寂静，即使不去看，秦阙也知道现在教室里所有人大概都在盯着她们。
秦阙想自己现在该识趣地放开，否认几句再加个对不起，这事就可以算没发生过。
但此刻仍浮在女人脸上，并逐步加深的红晕却像个钩子一样吊着她，告诉她不要放开。
燕倾跟自己一样。
她也在害羞，她甚至可能在等着自己再次逃开，好给她机会再次遮掩过去。
秦阙就像个自动弃权的拔河选手，被人一巴掌打醒，终于抓紧了角力的绳子，才发现对面的选手也没她想得那么游刃有余。
她怎么甘心放开？
“如果我想呢？”
秦阙听见不远处颜雨臻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这么放肆地说出口了。
仍被她拉扯着的燕倾瞳孔微颤，垂下了眼眸。
既没有给她耳光，也没再调笑她。
秦阙却难得拿出了求知精神，低下头朝本就距离极近的女人凑过去。
既然燕倾害羞，那她就小点声再问一遍。
她甚至为自己的体贴感到自得。
但很明显燕倾不这么想。
一只微凉的，柔软的手紧紧地贴住了她的唇。
“唔？”
秦阙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惊了一下，下意识张口想要说话，舌头却恰好掠着燕倾掌心的皮肉擦过。
“嘶！”
女人触电般地收回手，带着几分羞恼的眼神愤愤地望过来，一把拨愣开她放在脸上的手，“现在不行！”
秦阙手空落落地垂下，有一点失落，却没有慌张。
虽然刚才燕倾的眼神挺凶的，但那句“现在不行”却怎么听都像娇嗔。
很可爱。
她有些意犹未尽。
手上的湿意转瞬即逝，燕倾却心烦意乱地用指头摩梭了好几次。
秦阙应该不是故意舔她的……
但却是故意不放开她。
还问能不能亲？
大庭广众亲什么亲？她要真答应了今晚她俩就得住头条上！
燕倾脑子里一团乱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感觉从有记忆起就没这么慌乱过。
都怪秦阙。
她再次瞪向身边人，alpha一脸无辜地望着她，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压不下去，“哦，好的。”
哦什么？
燕倾恍惚了一下才明白，这是回她那句不行的。
脸上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再一次升高。
你一本正经地说这些干什么？你的对不起呢？
她深吸一口气，暂时不太想搭理秦阙。
然后转头就对上了吴子涵揶揄的目光。
女人嘴角的笑意此刻格外明显，明晃晃地写着：“你也有今天啊？”
她倒没想到吴女士那为数不多的表情库里还能拿出这种表情。
燕倾此刻对这位始作俑者极为不满。
看给好好的孩子教的，乖犬变坏狼，你的教学方法能不能不这么粗犷？
她收敛脸上的多余的表情，只剩下皮笑肉不笑，“老师你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吴子涵也收敛笑意，认真道：“这句话该我问你们才对吧？”
问我？我满意什么？满意秦阙现在敢抱着我问要不要亲？
燕倾都气笑了，她有一肚子的槽要吐，但不想当着几十万观众的面再跟吴子涵吵起来，只能继续冷笑，“我满意得很。”
这很明显的反话却被吴子涵当作褒奖收下了，“我也觉得你刚才的情绪恰到好处，总算有点紧张感了。”
燕倾被噎了一下，还未开口，吴子涵又问了一句，“你还记得当年我问你爱情演绎的最佳模式时，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燕倾在专业领域向来记性极好，竟还能回忆起来，“双方在情感领域势均力敌的纠缠，互相拿捏软肋，彼此弥补缺点，多巴胺的刺激混合时间累积的爱意，谁都不能独善其身，但又乐在其中……”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她已经明白了吴子涵的意思。
吴子涵仍是一副科学探讨的模样，“你那时回答得很好，我还以为这就是你的爱情观。”
燕倾笑：“我也以为是。”
吴子涵微微歪头：“所以你刚才感到多巴胺的刺激了吗？”
燕倾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看来我们以为的都是错的。”
她可不会承认自己刚才有点小心动，来配合这出多年前射出的子弹如今正中眉心的戏码。
吴子涵也没再纠缠，这个学生点拨完了，她转向秦阙：“你呢？明白了吗？”
旁听了全程的秦阙若有所思地点头，“明白了。”
吴子涵的意思，是她面对燕倾时太小心翼翼了，这是她一开始的状态，燕倾是她的偶像，也是她心生愧疚的妄想对象，所以她总是下意识回避与对方的亲密接触，哪怕是燕倾主动，害羞的也总是她。
但现在的情况已然与最初不同。
她不再那么容易想入非非，她跟燕倾的关系也亲近了很多。
她自然不必违背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去刻意纠缠，但也不必总是如此惊慌失措。
哪怕是朋友，也不会一直只有一方主动，一方被动接受。
这些道理她都懂，只是时间太短，燕倾又格外喜欢她害羞，总是刻意调笑她，所以她一直走不出这个状态。
即便她现在理解了，以后也未必就能掌握主动。
毕竟那可是燕倾。
不过她想自己会尽力。
因为她现在也理解了燕倾的感受。
她也挺喜欢看燕倾害羞的。
哪怕她羞十次对方羞一次也够本了。
alpha灼灼的目光望在脸上有如实质，燕倾警觉道：“你明白什么了？”
这是句废话，以秦阙的脑子这会肯定回过味了，她就是想试探一下对方到哪一步了。
秦阙主动拉起她的手，笑得依旧乖巧，“我明白这首歌该怎么唱了。”
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燕倾总觉得哪都变了。
吴女士你坏事做尽。
吴子涵拍拍手，“既然都明白了，那就再来一遍。”
“在一起，就这样永不分离……”
面对这样的秦阙，燕倾一直以来轻松愉快的心境被预料不到对方会做什么的忐忑敲出了几道裂痕，原本平稳的声音也带了点颤。
秦阙听得清楚，却觉得恰到好处。
毕竟是面对恋人，怎么会一点都不紧张。
她嘴角噙着笑，声音也是颤的，但她终于敢直视燕倾的眼睛，也从中读到了像自己一样的紧张。
“在一起，让我好好抱抱你……”
那份紧张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紧张。
就像孤悬宇宙的行星在偶然间发现了另一颗跟自己类似的星星。
心生亲近，心生喜悦，甚至心生感激。
“陪你走过春秋冬夏，陪你看过雪月风花……”
这里本该燕倾牵着秦阙的手抚向自己的脸，但秦阙从开唱开始手就没松开。
现在再去摸燕倾的脸会很怪，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把女人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脸上。
燕倾睫毛微微一颤。
她敢肯定这动作自己做没秦阙合适。
她望着低下头好让她能更方便摸到的alpha那双虔诚中带着乖巧的眼睛。
废了好大劲才控制住想捏两把的冲动。
你是什么求摸摸的大狗吗？
她侧目避开了目光，下一句是两人合唱。
“就让我们在一起。”
身边的人陡然靠近，燕倾心口一紧，下意识抬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以避免她继续靠近。
但秦阙本身也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
这是个很礼貌的拥抱，环在她身后的手臂都没切实碰到她的背，只有衣服的接触。
如果她没挡这一下的话，本该如此。
燕倾抬头望向秦阙茫然但温和的眼睛，也捕捉到了其中一闪而过的惊喜。
她今天好像一直在身体力行的演绎自投罗网。
现在好了，这简直像是在准备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