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叶如尘眸光一闪, 来了精神,“陛下,臣确有一事, 不知如何开口。”

  圣上抿了口茶, “且说。”

  叶如尘拱手说道:“陛下, 臣一届寒酸书生, 穷困潦倒,几年前,臣不是贡献了两个点子嘛,硝石制冰和蜂窝煤。”

  “唉~”

  叶如尘叹了口气, “若不是养家糊口实属艰难,如今又要远赴陇州上任, 前景未可知,臣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圣上放下茶杯,“那就别说了, 知道你脸皮薄,不必勉强。”

  叶如尘牵强地笑了笑, 一脸苦涩,“那两个好点子如今也广为普及,当真造福于民,臣深感欣慰。”

  “陛下,臣缺钱,不得已相问,可有奖赏?”

  旁边的元公公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表情精彩万分。

  圣上盯着叶如尘幽幽问道:“你不是面瘫吗?”

  叶如尘表情凝固, 考虑到现在收回去太假,扯了扯嘴角, “情到深处,不能自已...”

  圣上冷哼了一声,“知道了,回去等着吧。”

  “是!”

  叶如尘恭恭敬敬,“多谢陛下,臣告退。”

  “慢着。”圣上突然叫住叶如尘。

  叶如尘谨慎地转身,咋地,不会这么快就反悔吧?

  圣上问道:“连中五元,差一步名留青史,可心有不甘?”

  “臣才疏学浅,没有不甘。”叶如尘松了口气,不昧他银子就好。

  “可你殿试所答并不比黄仲生差。”

  啊,这...

  叶如尘无语,那还说什么,干嘛挑明,并不好奇您老怎么想的。

  “殿试严苛,臣策论跑题,能进一甲已是侥幸。”

  “那你跑题可有不甘?”

  叶如尘沉默了,这事过不去了是吧,为什么跑题你不知道吗。

  两人眼对眼都不吭声,静默了许久,圣上点了点头,“嗯,没有就好。”

  叶如尘:哎?我说没有了吗?

  “你岳丈对你的成绩似乎很不满意,气大伤身,回去好好开解一下。”

  叶如尘眉头一跳,问道:“爹他怎么了?”

  往老家报喜的人已经回来了吗?居然这么快,不会是圣上派专人去的吧...

  圣上问一旁的元公公,“报子是怎么说的?”

  “回陛下,说是听到消息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然后突然发狂开始乱说胡话。”

  呃,编得太夸张

  了吧,叶如尘根本不信。

  他问道:“爹都说什么胡话了?”

  元公公假装没听见,垂眸观鼻缄口不言。

  圣上又端起茶杯悠哉喝了一口,缓缓道:“说朕昏君。”

  说罢又静静地看着叶如尘。

  得嘞,这天真没法聊了。

  不过这样一说叶如尘放心很多,爹还是挺清醒的。

  见叶如尘半天也没表示什么,圣上自觉无趣,便让他走了。

  只是不等他后脚迈出门槛就又被叫住,“告诉他,昌宁状元。”

  叶如尘一愣,“好。”

  虽不知缘由,应下便是。

  翌日,有人敲响了院门。

  叶如尘打开门,一个熟悉的面容。

  曹公公微笑着,“叶大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叶如尘望向曹公公身后的两个箱子,十分热情地将人迎进了家门,“劳烦公公了。”

  没有什么比银子更好的东西了,如果有,那只能是金子。

  三百两黄金,令叶如尘陷入沉思。

  快扒拉一下脑海,要是什么都不干,光靠卖各种点子挣钱,应该也能美美过完后半辈子吧。

  啧,后悔呀,当初怎么就选了科举这条路。

  曹公公说:“这里面还含了大人去陇州的路费,祝大人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谢公公吉言。”

  叶如尘送走了曹公公,顾青辰在屋里一遍遍点着数。

  “小财迷。”

  叶如尘嗤笑,然后陪着他一起点。

  顾青辰点数的手指点到面前,说道:“大财迷。”

  顾青辰感觉在做梦一样,“没想到夫君真开口问圣上要了,圣上居然真的会给。”

  叶如尘说道:“当然会给,毕竟是圣上嘛,不给显得太小气。”

  顾青辰有些开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金子呢。”

  虽然以前顾家不穷,但也不会闲来无事取一堆现钱摆着看。

  当天下午,叶如尘就和顾青辰去了最大的钱庄。

  本来叶如尘是打算自己一路扛去的,顾青辰担心招摇,让李沧海叫了辆马车过来。

  马车一路行至钱庄门口,叶如尘轻松扛了下来。

  店内小厮一见这架势热情迎了上来,掌柜听了叶如尘所需,连忙将人带入了内堂,并叫了好几个人。

  一阵忙活后,叶如尘夫夫出了钱庄,怀里揣了三千两银票。

  叶如尘提议先去大伯家,将之前大舅哥给的一千两还了。

  听到叶如尘问圣上要来的钱,顾大伯全家震惊。

  大伯父:“好胆量。”

  大伯母:“这孩子,没疯吧。”

  顾子征:“小叔丈,你是我最佩服的人。”

  回家的路上,两人又遇到了风轻扬。

  “叶兄!”

  风轻扬远远看见他们,一路小跑过来。

  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叶兄,我会加减乘除了。”

  叶如尘满脸问号,这很骄傲吗?

  “是用西数算法!”

  风轻扬喜笑颜开,“就是看的《九章算术翻版》,真的有用,真的可以计算!”

  原来是说这个,之前沸沸扬扬了一阵子,有很多看不明白的人出来群嘲,后来叶如尘先后考了会元和探花,那些人才歇了声。

  渐渐这事儿就没什么动静了,研究需要时间,但对此感兴趣且能沉下心的人并不多。

  也就这段时间,陆陆续续传出一些议论,说谁谁谁看懂了,说似乎真的能用,说加减乘除不难。

  还说有人已经学会前面的基础知识章节,正式进入九章了,但不知真假。

  叶如尘没兴趣了解这些,这几日他在办上任的手续。

  委任状已经下来,说是九月上任,看似还久,但算上路途可就没剩多少时间了。

  从燕京到陇州要一个多月,而他们要先回家一趟再去陇州。

  不巧的是,燕京、陇州和武同呈三角形,真是一点都不顺路。

  正在收拾东西的顾青辰动作一顿, “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好像是,我出去瞧瞧。”

  叶如尘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出去。

  李沧海已经开了门,是一个陌生男人,一身短打。

  李沧海问道:“你找谁?”

  那人打量了下小院子,“这里是叶如尘叶探花的家吗?”

  “正是,你是谁,有什么事?”

  “我是国子监的,叫你家老爷...”

  男人原是国子监的小厮,正回着李沧海话,突然见到了叶如尘走了过来,大声问道:“是叶探花吗?”

  叶如尘点了点头,“有事吗?”

  小厮说道:“叶探花,国子监祭酒有请,劳烦叶探花随我走一趟吧。”

  “国子监?”

  好像与他没什么干系,“祭酒找我何事?”

  小厮微笑着,神情傲然,“探花去了便知。”

  叶如尘皱眉,“有事直说。”

  小厮也有些不高兴,探花怎么了,国子监祭酒还不是谁都能见的呢。

  “不止祭酒,还有几位博士、教授呢,叶探花快随我过去吧,莫让大家久等了。”

  李沧海黑了脸,这是请人的态度吗,谁稀罕见你家祭酒。

  叶如尘淡淡说道:“没空。”

  转身之际又交代了句:“沧海,送客。”

  说罢便径直回了屋内。

  小厮傻了眼,“你...”

  “抱歉,我家公子没空,还请回。”

  李沧海将人请了出去,小厮还想说些什么,院门砰得一声关上,差点撞上他的鼻子。

  小厮脸色铁青,在国子监这么久,第一次被人下面子。

  他气愤地驾着马车离去,走前留了句,“毫无礼数。”

  第二日一早,叶如尘三人便带上东西离了京。

  没过多久,昨日的马车又来了,这次下来了三个老头,手上还拿着《九章算术翻版》。

  昨日那名小厮上前咚咚敲起了门,只是半天没有响应。

  小厮为难地说道:“祭酒,好像都不在家。”

  邻居大婶刚巧买完菜挎着篮子回来,见他们问道:“你们是找探花郎的?”

  “正是。”

  小厮快速问道:“你可知他们去哪里了?”

  “哟,那你们可来晚了,一早刚走。”

  其中一位老头语气温和,却有些急切地询问:“请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回不来咯~”

  大婶笑了笑,“探花郎一家离京返乡了,这院子都退了。”

  说完也没再管他们,径直回了自己家。

  三个老头面面相视,祭酒怒问:“张广,让你请人,你是哪般请的?”

  小厮此刻低头弓腰,再没有昨日张扬姿态。

  又一个老头开口,“那只能去翰林找严佐生了。”

  祭酒听后皱着脸,满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