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不敢再多待, 都跟着一起走了,院门前除了他们一家人就只剩下刘婶儿和村长。

  除了叶如尘,顾父等人其实也吓着了, 只是在强装镇定, 刘婶儿躲在顾母身后, 生怕毛球会突然发疯。

  叶如尘带村长进屋坐下, 并给他倒了杯热茶压压惊。

  两边沉默了许久,村长的脸色很不好看。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叶如尘的解释,见他毫无悔过之情,村长心下不满, “若我没有及时赶到,你还想要了人性命不成?”

  叶如尘深深地看了村长一眼, “若村长早点过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杨牛蛋与何花母女都会安然无恙。”

  “你这是什么话!你伤了他三人反倒怪在我的头上?”村长绷着脸, 语气不太好。

  叶如尘恭敬地说:“村长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若村长早点来,我也能冷静些,不会一时冲动。”

  村长不再说话,他自然知道叶如尘的意思,也听出来叶如尘这是怪他的。

  相识了这么久,村长不说多了解叶如尘,但也发现了他是个极小心眼的人,尤其是在护短这一方面。

  很巧, 村长也护短,而且叶如尘一早就发现了。

  叶如尘喝了口茶, 随意地问道,“这几日村里的流言,村长应该都听说了吧?”

  “何花二人这一番意图村长应该也知道吧?”

  “杨牛蛋什么货色?村长和他同支,应该他比我更清楚,村里女子、哥儿有几个没被他骚扰过?”

  何花闹哄哄带着一群尾巴上门闹事,村长不可能不知道,但为什么没有跟着出现,反而在杨牛蛋出事后有人去喊才急匆匆地过来。

  村长憋了火,胸中烦闷,就算他来晚了,叶如尘也不该这么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叶小子,可你...”

  “可我过头了,我认。”叶如尘打断他的话。

  “先说清楚,他们三人都活该,道歉的话不可能有。”

  看着心烦意乱的村长,叶如尘顾念着两人的情分,终究不想让他太为难。

  “医药费我包了,不是已经去请大夫了吗,一会儿我们一同过去。”

  “杨牛蛋的牙,刚才他们说只掉了上面两颗,具体情况等大夫来了看。”

  村长忍不住问:“只掉两颗,你还想掉几颗?”

  “我以为至少四颗,失手了。”

  “你...”村长语塞,如鲠在喉。

  叶如尘继续说:“除了医药费,我会再赔他十几两银子,如果他想,这钱也够装个简单的义齿了,但要是拿去花天酒地或者赌博我可不管。”

  “到时劳烦村长做个见证,钱一次给完,将来要敢上门纠缠,后果自负。”

  村长点了点头,事情已经这

  样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杨牛蛋那混账,要是知道有十几两银子,说不定还敢再给自己敲掉几颗牙。

  “至于何花母女俩,没有赔偿,我说的医药费仅包括并让脸上、身上的抓痕愈合,若后续留疤毁容,或有其他问题,概不负责,是她们自找的。”

  “可柔妹正是出嫁的年纪,脸上落下几道疤,怎么...”

  “关我什么事,她们自己上门闹事惊着了毛球,要是不乐意可以去报官,刚好算算毁我夫夫清誉之事。”

  “村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村长摇了摇头,话都让他说完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说不定大夫已经到了。”

  出门前,村长在叶如尘背后付之一叹,“叶小子,你我生分了。”

  叶如尘脚步一顿,侧头看了下,说道:“走吧。”

  他不会忘记,初来乍到是村长帮他落户,遇到问题村长都会热心帮忙,借他牛车,带他找杨文作保等等。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生分的,是杨大柱偷东西的事吗?不对,还要更早,从他发现杨书很护短开始。

  自始至终他就是个外人,哪怕落了户,也终究不姓杨。

  杨书这个村长,当得称职极了,事事为村里人着想,就是不知,当初热情的留下叶如尘,究竟有几分真心。

  这种较为闭塞的小地方,但凡能出个人才,对村子的影响都是很深的,杨书的眼光确实不错。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叶如尘因此有了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份情是不能忘的。

  见叶如尘不想聊这个话题,村长知趣地避开了,心情很复杂,眼神也带了几许歉意,他的确一直都有私心。

  就单单说这次,他之所以没有早点过来,也是带着试探之意,若叶如尘真有机会和杨家姑娘在一起,那就算半个杨家人了,将来自会为村子谋福的。

  事到如今,村长已歇了一切乱七八糟的心思,叶如尘太过狠厉,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况且他还是小三元,成为举人老爷是迟早的事。

  该警告村里人了,若再有不长眼的,这最后一丝情谊恐怕就散了。

  院子里只剩下顾母与刘婶儿,毛球一早被顾青辰带下去了。

  “你家毛球,它,会不会吃人呀?”刘婶儿心有余悸,满脸纠结,小心翼翼地问着。

  顾母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当然不会,你也是看着它长大了,该知道毛球一向很乖。”

  话是这么说,其实顾母也才缓过来劲儿,尚有几分后怕,从未想过她一手抱大的小崽子会有这样一面。

  毛球平日喜欢黏着顾母和团子,也一直是顾母在照料,有时叶如尘都叫不动它,谁料今日那么听叶如尘的话。

  刘婶儿按着自己的胸口,对顾母说:“可刚才突然就扑了上去,何花她俩的脸都花了,那血流的,太吓人了,我这心尖儿颤的呀~”

  “但也没咬人不是吗?毛球很有灵性,她们这样欺负人,就是条狗还知道护主呢。一个月前,那老胡家的狗不就咬掉了偷羊贼的腿吗?还扯了一块肉下来,血淋淋的。”

  “行了,你快别说了,我晚上又要做噩梦了。”刘婶儿苦着脸,不愿想那个场景。

  另一边,何花三人叫的一个比一个大声,老大夫面不改色的给他们处理伤口,从医几十年,什么伤病没见过,几人的情况就是看着吓人,并不难治。

  大夫开了药,何花问:“我们脸上的伤会留疤吗?”

  “看你们皮肤的自愈能力,大概率是会的,除非用珍贵药。”

  珍贵药自然用不起,何花怨恨的瞪了叶如尘一眼,当叶如尘看过来时又慌忙低下头。

  在大家的见证下,叶如尘按照和村长说的方案付了医药费,送走了大夫,又赔了杨牛蛋些银子。

  杨牛蛋用两颗牙换了十几两银子,但他觉得还不够,而何花与杨柔偷鸡不成蚀把米,担着毁容的风险却得不到任何赔偿,三人都不满意,可叶如尘一个眼神就退却了他们所有的心思。

  事情到此为止。

  小三元的身份已成过往。

  自今日起,叶如尘有了更响彻的名头:杨家村一霸。

  几日后,叶如尘果然收到了云怀书院的录取通知,半个月后这一届学生统一入学。

  府城路远,来回不便,虽然书院会提供宿舍,但叶如尘不想长期与夫郎分地而居,所以他们准备在府城买房。

  顾父还有庄稼要照看走不开,顾母放心不下顾父,便和团子一起留下了,只叶如尘和顾青辰两人搬到府城住,他们约定每月顾父顾母都要去府城小住几日,或者叶如尘两人抽空回来看看。

  家里有毛球坐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本来他们住的就偏,现在这么一闹,除了顾母交好的几位,再没有人上门打扰了。

  年前那一批识字的孩子中,有两个小子挺聪明,当时那两家都想让叶如尘收他家孩子做学生,但被叶如尘以没有时间为由拒绝了,后来两家人就送了孩子去学堂。

  因为很多人家都想让孩子继续学字,顺便看看自家孩子有没有读书的天赋,于是过完年顾母的识字小课堂就又开了。

  不像之前那样连续上,而是每月末开五天课,不需要报名,不限性别年龄,只要想学都可以来。

  除了孩子们,还有不少大人也会来凑热闹,反响很不错。

  可这次月末,只有杨小春一个人过来。

  也罢,顾母所幸停了识字课堂,还省了不少事。

  明日叶如尘要去县里买东西,临走前为家里备足日常所需。

  吃饭的时候,他突然想起,“爹,你书写多少了?”

  上元节在县城明远书肆买书时,掌柜说他们能刻印话本卖出去,叶如尘不在意,但勾起了顾父的兴趣,顾父前半生忙忙碌碌,如今清闲下来,什么乐子都想尝试一下。

  叶如尘说:“不是想要发出去吗,明天我们一起去吧?”

  顾父哼了一声,闷闷不乐,“不去,我的著作怎么能随便发。”

  这又怎么了?叶如尘看向顾青辰,后者也很不解。

  顾母笑了笑,“你们还在府城没回来时,我和他就去了趟县里,书肆不收他的书,说没意思卖不出去。”

  顾母还安慰顾父,“老头子,不是你写的不好,是这个小地方容不下你的著作,话本就是看乐子的,书生艳妖情谊绵绵,你写的太正经了。”

  叶如尘忍俊不禁,“爹,我之前就说你这书名不行,《村中杂记》,没有吸引力。”

  “你又不是隐居田园的当世大儒,没有名气支撑,这书要放在大城市或许有人看,在这小县城没有销路,怪不得掌柜,人家做生意也是要挣钱糊口的。”

  “娘说的对,你写的太正经了,文绉绉的,话本看的就是轻松。这《村中杂记》用来压箱底可以,百年后指不定还会小火一把,但现在肯定不行。”

  叶如尘眨眨眼,“爹,想写话本就要换个叙事手法,这名字也要改。”

  “不如改成《我那天才儿婿》?你信我,肯定火。”

  顾父放下碗,两手支着大腿白了他一眼,“你能要点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