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即子箴和景伏城之间都是鼻子不对鼻子眼睛不对眼睛的。

  其实不只是景伏城看即子箴不顺眼,即子箴看景伏城亦是。两人这一路上小吵不断,但幸好都看在忘禅的面子上,还未起过太大的冲突。

  因着倒药一事,景伏城生了一会子气,但看到即子箴对忘禅关怀备至,他又很快劝好了自己,舔着脸上前去问忘禅要不要喝水。

  忘禅拿他毫无办法:“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话虽如此,景伏城还是去一旁的湖里接了一大袋子水,搁置在了忘禅的马车上。

  此时离边关大概只剩下一半的教程,前面有个临城,过了临城边要走个两天两夜才会有下一个歇脚的地方,景伏城便提议今晚暂时先在临城住下。

  即子箴却有不同意见:“哪里都是住,住客栈与住外头也是一样的,不用刻意进城去。”

  景伏城自己倒是没什么,他以前打仗时什么地方没睡过,只生怕把忘禅给累着了,便固执己见道:“若不好好休整一番,只怕后面走起来有人生病。”

  即子箴便笑了一声,道:“景将军,我没记错的话,您此番去边关不过是我的副手而已。你们军营里的规矩也是这番吗?将军说话,下面的人便跳起来说我不同意?”

  “你——”景伏城一下绷直了脸,手握住了自己的长剑剑柄,手背青筋暴起,却不知用了怎样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把那柄剑给拔出来。

  这一路即子箴都拿这个压着他,偏他也还算是个守规矩的人,只是为人恃傲,常忘了这回事儿。

  如今即子箴一提,他心里头便是火冒三丈。

  眼看着两人又得轰轰烈烈吵一架,忘禅实在不想再一个一个的去劝,便连忙跳出来阻拦道:“后面的脚程还很长,我们坐马车倒是不觉,其他人确实也累了……便在这临城休整一夜,明日赶路,想来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即子箴这回听话得很,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全体都有,进城!”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即子箴没通知临城的知府,但这知府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消息,他们一进城,就被逮着了。

  这下倒好,连客栈都不用找,直接住进了知府安排的好地方。

  不止住得好,人家连晚上的晚膳都安排得妥善,虽不是在城中最大的酒楼用,但那知府说是专门请了最好的厨子来家中做的一餐家常便饭,闹得即子箴和景伏城连拒绝都没了法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不过这李知府恐怕没想到一行人里居然还有个和尚,准备的全都是荤菜,忘禅一上桌,闻见那味儿,便觉心头一阵难受。

  景伏城将一盘青菜搁到了忘禅眼前去,道:“待会儿我再给你加餐。”

  忘禅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多生事端,便将就着用筷子,只吃那盘青菜。

  “下官听闻景将军途径此处,激动得啊,那心是扑通扑通的跳,还想着您要是不进城,我就是出城去迎也要将您给迎进来,所幸,咱这临城还是吸引将军大人的。”李知府举着酒,一饮而尽,乐呵呵地笑道,“将军莅临,蓬荜生辉,实乃下官之荣幸啊!”

  景伏城随意地抬了抬杯子,抿了一口,淡淡道:“我此行不过是给即大人做副手,倒不好抢了他的功。”

  李知府这才转过去朝即子箴敬了一杯,道:“也敬即大人一杯,青年才俊呐!”

  对比起来明显要敷衍不少。

  即子箴也举杯相碰。

  这一餐看起来大家像是聊得十分尽兴,但实际上都是那李知府在不停地输出又输出,忘禅只觉得耳边像是多了一只苍蝇,嗡嗡嗡的始终没停歇。

  吃完这顿,忘禅着算是松了口气,李知府又邀请三人去听戏:“我府中便有个戏班子,在西苑那边,走两步就到了。”

  即子箴一番推辞,却没推辞掉,只好又跟着他去听戏。

  忘禅走在最后,跟着进了那戏楼。戏楼修得倒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铺张浪费,反而十分简朴,三人进去时,戏班子已经是在唱了,一旁的位置上坐着几个妇人,正听得尽兴,吵嚷之间,忘禅注意到坐在最角落一个大概十五六的姑娘看到景伏城时,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忘禅微微挑眉,跟着坐了过去。

  李知府便一一介绍,原都是他的府中女眷,吃了饭闲着没事做,便过来听戏。

  至于那个姑娘,是李知府的嫡女,叫李眉亭,待字闺中。

  忘禅心中已经是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果不其然,这场戏一听完,景伏城便找了个理由告了别,他说一不二,任由李知府怎么委婉留他他都不放在心上,径直离开了这儿,他走了没多久,忘禅便看见那李眉亭也偷摸的消失了。

  啧。

  忘禅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到眼前这场戏上。

  “这场戏我听过无数回了。”即子箴打了个哈欠,低声道,“这戏班子演得却也不怎么样,当真是来打发时间了。”

  “嗯。”忘禅半眯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你若是累了,便先回去,想来这李知府也不会特别要留你。”即子箴道,“我来打发他便是。”

  忘禅一想也是,便起身告辞,那李知府果然没多留他一句。

  沿着长廊出了戏楼,路过一处茂密林深处,忘禅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忍住了好奇没去看,只因为女子娇娇软软的声音也在其中,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忘禅加快步伐,迅速地离开了此处。

  他的房间便在景伏城和即子箴的中间,先去看了眼勤亦已经睡下,他这才慢悠悠的点了自己房间的灯开始收拾。

  一收拾才觉得有些饿。

  晚饭实在是没吃几口,光一盘青菜能抵什么事。

  算了,便当做是辟谷了。忘禅心里头这样想着,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敲起门来。

  三长两短,是景伏城的敲门风格。

  “开门。”景伏城的声音也传进来,“饿了吧?”

  隐隐的,忘禅像是闻到了桂花糕的香味。